第九十一章 端木之死
二人皆醉心于感悟之中，再度见面，只是相视一笑，并没有交谈半句，便已自顾自的修炼起来。
神魂之中的漩涡越来越大，黑白两道力量各自形成阴阳鱼形态，最中央，则是一颗紫色的种子。阴阳鱼四周，雷云密布，电光闪烁，那是雷电的力量。
以世界之力为中心，平衡光暗力量，外有雷电之力保护，这无疑是最完美的形态。
不知不觉间，那酷似方暮的神魂已彻底发生了变化，半黑半白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澈透明的神魂，仿佛所有的力量皆已消失。
但随着他心意而动，神魂忽而变得通体漆黑如墨，忽而变得圣洁如雪，紧接着又变为湛蓝一片电光闪耀。
一切神通，随心而动！
他在广场上静静潜修，未曾进入到第五层大殿半步，全副身心沉入到对太极真意的领悟之中，甚至就连身旁的皇级冰云离开第五层大殿，也丝毫不知。
蓦地，一道磅礴无比的气息从他的身上生出，心中幻象丛生，前尘往事如揭开的封印，一幕幕涌入脑海。
瓢泼大雨中，他踉跄而逃，两道车灯伴随着发动机疯狂的嘶吼，紧追不休。
汽车停在他的身后，三名流里流气的青年步步紧逼，其中一人一脚将他顶在墙上。
方暮的脸色狰狞一片，不知不觉间，盘坐在广场上的他双拳紧握，神魂飘出身体，狂暴的力量直冲天际。
杀！杀！杀！
杀尽一切敢于冒犯的存在！
他双目血红，懵然不觉一道道红光正侵入神魂之中。当那红光即将侵袭到太极真意时，无尽雷光骤然迸发。劫雷之力瞬间充斥整个神魂，那些红光仿若遭遇到克星。刹那间灰飞烟灭。
脑海之中，杂乱无序的思维顿时被一扫而空，方暮只觉得神清气爽，那些曾带给他欢乐和惨痛的记忆，如同玻璃上的灰尘，被轻轻拭去，不留半点痕迹。
他的神魂愈发的清澄，隐隐露出金色光泽，缓缓睁开眼睛，唇角掀起欣悦的笑容。他知道经过心炼之劫后。自己已踏入到心劫初期。
轰！
雷步发动，身影倏地进入到第五层大殿，大殿中的‘自己’还未出手，便已被他秒杀。
光柱出现，下一刻。他已来到第六层大殿广场。
广场之上，端木清和皇级冰云分坐南北，井水不犯河水。见到方暮出现，二人的脸上各自露出不同的神色，但仍能看见他们眼中的惊骇。
相比方暮，端木清和皇级冰云进入第三关通道，要早了整整十天。然而，到如今，三人却同时立身于第六层大殿之中。如此之快的破关速度，如何不叫二人感到震惊？
“想不到你竟然能这么快追上来，方暮，我还是小看了你。”
端木清默然片刻，缓缓起身，双眸之中杀意凛然。一步步走向方暮。
察觉到他的杀意，方暮眉头微微皱起，冷然道：“端木清，方某自问与你从未有所交集，为何会如此针对于我？”
他本不愿问出这个问题，然而端木清终归与他无冤无仇，这般杀气腾腾，令他颇不舒服，但仍没有将之击杀的理由。
端木清哈哈一笑，脚步丝毫不停，边走边喝道：“怎么没有交集？天武侯封号，界天之地，必然是我的。而你却不识抬举参与争夺，这就是与我为敌！但凡是我的敌人，都要通通死掉，你也毫不例外！”
霸道的言语，霸道的气势！
方暮只觉得极不舒服，冷冷地看着端木清，道：“无论天武侯还是界天之地，都是能者居之。你端木清凭什么就认定这些都是你的？堂堂端木世家的家主继承人，见识如此浅薄，实在叫方某失望。”
端木清单手一指，沉喝道：“少说废话，我所凭恃，乃是心劫境巅峰的强大实力，既然你实力不如我，那就去死吧！”
一束冷光骤然爆发，眨眼之间，整个广场彻底陷入到冰封之中，正是他最拿手的冰之规则，却是打算将方暮和皇级冰云一网打尽！
“极阳赤炎！”
“不灭剑域！”
方暮和皇级冰云的声音一先一后响起，两大领域同时展开，规则之力与冰之规则纠缠在一起，天空之中，响起声声暴雷。
轰！轰！轰！
巨响之中，端木清张狂大笑，身影一闪，无数冰雕已出现二人眼前。
皇级冰云眼中冷光乍现，剑气直冲向其中一座冰雕，却不想那冰雕轰然炸开，极度冰冷的力量刹那间便已涌入到皇级冰云身体之中。
她猝不及防，闷哼着倒飞出去，脸色苍白，却是已失去再战之力。
心劫境中期的修为，竟然不是心劫境巅峰的端木清一合之敌。
方暮心中巨震，双手之间，诸天之力悄然发动，一道巨大的掌印凌空拍下，无数冰雕纷纷炸裂，却被早已有所准备的他挡在身外，不伤一丝毫毛。
端木清没想到方暮如此难缠，一招无功，下一刻便已神魂出窍，就见他那神魂金光闪耀，恍若神邸俯瞰下方。
“冰雪世界！”
神魂之中，滚雷般的声音直震九天，天地之间，已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
方暮只觉得眼前景色极速变幻，灰色天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银白的天际。一座座大雪山横立脚下，无穷的冰之规则幻化成为大山，轰然砸向他的面门。
“哼，区区还未成型的世界，竟然也敢拿出来献丑！”
他冷哼一声，神魂同样立体而出，太极真意悍然发动，无形的力量带动世界旋转，越来越快。顷刻间便已将冰雪世界扭曲的支离破碎。
不远处的前方，端木清如遭重击。脸色一白，张口喷出一道血箭，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方暮竟能以初入心劫境的修为，轻松至极的破开他的世界。
要知道，他已触摸到实丹境的边缘，体内的规则之力被他领悟到了极致，甚至已演化出小世界的雏形。
可偏偏如此强大到近乎于道的力量，却被方暮轻而易举的破开，这让他原本十足的信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怎么可能！”
他骇然后退。便要逃离。然而一只元气大手已落在头顶，将他死死压在原地无法动弹。
方暮好整以暇的负手来到他的面前，望着惊慌失措的端木清，眼中闪过一抹讥嘲，淡然道：“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在我眼中。你的所谓小世界，不过是最可笑的存在罢了！”
手掌缓缓伸出，一颗紫色珠子悄然浮现。
见到那颗珠子，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毁天灭地的力量，端木清的脸色霍然大变，不敢置信的尖叫道：“世界之力！这是世界之力！”
方暮微微一笑：“想不到你倒是有几分见识，竟然能认出世界之力。”
他的确有些意外，端木清能够认出世界之力，就意味着已半只脚踏入到实丹境界。唯有到了这个境界，才能感应出世界之力的存在。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青年的天资的确令人惊叹。
端木清却是不知方暮心中所想，否则必会喷血三升。
天资纵横又如何？天下之大，天资出众的武者多不胜数，但能够踏入神通境的人又有几人？
武者修武。天资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个人机缘以及运气。若没有机缘和运气，再怎么天资纵横也是白搭。
方暮能够获得世界之力，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更多的功劳却要归属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换句话说，若是他没有听从战宠九天陷入沉睡前的嘱咐，救下那头守护在阵眼的妖兽，便不会得到妖帝精血。
而得不到妖帝精血，即使遭遇天妖方青，也会被秒杀当场。
就算不死，也不会有如方青这般活了万年之久的老妖怪指点，从而得以知晓武神殿第八层中孕育着天地之间最后一丝完整的世界之力。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无穷的危险和机遇。
当然，这并不是说换个人，也会如他这般能够顺利的取得那一丝世界之力。
没有大无畏的精神，没有敢于直面危险的勇气，没有两世为人的阅历，就算机遇就在眼前，也不见得能够把握住。
端木清能够修炼到如此境界，聪慧自是不用怀疑，他很清楚这些，一直以来，也为自己的机遇和运气而自豪。
可是所有的信心，都在见到那一丝世界之力后，彻底崩溃。
无比妒忌的盯着方暮手中那一丝世界之力，端木清的眼中的贪婪毕现，但随即想到自己如今已变成阶下囚，顿时失魂落魄的喃喃道：“苍天不公啊！我端木清乃王城年轻一代中第一强者，就算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凌风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一只。不成想你竟然能够找到早已绝迹无数年的世界之力，这让我等苦苦追寻至强者境界的人情何以堪？”
也难怪他会如此神态，自武帝向天羽破碎虚空失败之后，便再也无人能够进入那至高之境的界王境。也正因此，才会有当今天地大道规则发生变化，武者已无法形成完整的世界之力的传闻。
这传闻经过无数武者数万年的验证，到了如今，已变成一条无人可破的铁律。包括天空王城，那些已达实丹境的武者们虽然仍在孜孜不倦的追求至高境界，但实则内心早已对于破碎虚空一事绝望不已。
如果知晓方暮拥有一丝完整的世界之力，只怕整个九天世界的武者都会为之着端木清失魂落魄的神情，方暮眼中略显一丝不忍。他早就预料到当自己拿出世界之力后，端木清的反应会是如何。
此时见他眼神涣散，神魂明灭不定，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扰乱了心智，走火入魔的景象。
不过方暮并没有挽救他的意思。从端木清无端下杀手，打算击杀他时。他的心中就已将之判了死刑。
更何况争夺天武侯封号，本就容不得半点心软，留下这么一个随时能够踏入实丹境的强者，对于方暮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眼睁睁的看着端木清的神魂上附着的金光慢慢散去，他眼中的冷酷之色愈发坚决。
为了救出南宫洛羽，别说身为对手的端木清，就算整个九天世界的武者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屠戮一空！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端木清此时的状态已是极为不妙。金光消散所带来的后果是魂飞魄散。原本坚固的神魂开始崩溃，逐渐淡化，就连不远处身受重伤的皇级冰云都已看出他此时的情况。
一丝丝神魂消散，当只剩下最后一道虚影时，或许是回光返照。陷入到混乱状态的端木清突然清醒过来，无神的目光死死盯着方暮，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叹了口气：“方暮，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方暮微微一愣，不置可否道：“说出来听听。”
端木清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应而感到失望，反而眼中露出期盼的神色，喃喃道：“九天世界已很久没有过至强者的身影了，我求你一定要融合这一丝世界之力。在融合之前，万万不可显露于人前。有朝一日，若你能够破碎虚空，请将世界本源修复完整。”
“世界本源？”
方暮茫然，他能听出端木清话里的意思，但世界本源是何物。在何处，他一概不知，如何能够答应下来？
至于说不在人前显露世界之力，这本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此刻让端木清见到，一方面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方暮已打算寻找到界天之地，凝炼出自身小世界后，便将这一丝世界之力融合其中。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那已凝炼出不完整的世界之力，踏入到不死境的凌家老祖也无法从他身体里抽取出这一丝世界之力。
迎着端木清恳求的眼神，方暮犹豫道：“我不知道世界本源是什么东西。”
端木清头顶上的神魂已彻底消散，他眼神逐渐变得无神，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笑容：“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希望你能答应我。”
不等方暮应下，他的头已是蓦地一偏，声息全无。
望着死去的端木清，方暮心中百感交集，沉默许久，才对着他的尸体说道：“端木清，如果我有那个能力，将来必会修复这个世界的本源。”
元气大手砰然落下，雷光闪耀中，端木清的尸体化为飞烟消散。
方暮起身走到皇级冰云身旁，在她那狂热的目光中，将束缚在她身上的冰之规则驱除，又给她口中塞了一枚疗伤丹药，才盘膝坐在一旁疗伤。
与端木清一战，他看似轻松，实则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是他一直强自压抑，如今端木清身陨，倒也不必再压制下去。
广场之上，寂静无声。
皇级冰云蓦地睁开眼睛，复杂的目光望向身旁正在疗伤的方暮身上，许久不曾眨一下眼睛。
方暮拿出完整的世界之力时，并没有刻意的避开她，因此除了已经死掉的端木清，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她是唯一知道方暮身上拥有一丝完整世界之力的人。
她并不知道天妖方青的存在，所以这唯一知情者的身份令她感到痛苦不已。
身为皇级世家最出色的子弟，家族为了培养她，可谓是倾尽一切资源。而她，也向来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一丝完整的世界之力代表着什么？它代表皇级世家那十几位正在闭死关的实丹境巅峰老祖宗再不用费尽心力增加寿命，便能通过融入这一丝世界之力踏入到不死境。甚至以他们的底蕴和积累，最多千年，就会达到至强者的界王之境。
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
按说，她最妥当的做法，便是趁着方暮疗伤时，将之击杀，抽取世界之力拿回家族。
然而，看着方暮那张清俊无匹的脸庞，皇级冰云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先不说能否将方暮顺利杀掉，单是这青年对她的信任以及她对他的感情，便已令她失去了一切动手的**。
更何况，方暮在端木清临死前已经答应若有朝一日踏入界王境，便会修复世界本源。
作为天空王城九大势力之一的皇级世家子弟，皇级冰云对于世界本源的了解不逊于已死的端木清。她很清楚，为何无数年来，已无武者能够破碎虚空，根本原因，便在于远古洪荒时期的大战，世界本源受损，以至于天地规则残缺。
这些洪荒隐秘，在当今世上，也唯有天空王城还在流传，其他的大陆，早已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传承。
“方暮，一定要修复世界本源！”
皇级冰云挣扎良久，终于起身，幽幽叹气，步向大殿。
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作想，只要选择了放弃，这些所谓的理由，皆是她为自己寻找的借口罢了。
论起修复世界本源，有谁会比家族中那些老祖宗们了解情况？论起修为，又有谁会如家族中老祖宗们的积累深厚？
就算方暮再怎么天资纵横，想要修炼到界王境，也绝不会有那些老祖宗们速度更快。
因此，这一丝世界之力交给老祖宗，才是最佳的选择。
不过她无法出手，也不能出手，便只好给自己寻找一切借口。
她却是不知，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时，正在疗伤的方暮陡地睁开双眼，复杂无比的目光望向皇级冰云，许久，才转为轻松。
方暮虽然一直在疗伤，但并没有因此失去警惕。
他很清楚，世界之力对于武者，尤其是那些已然触摸到世界巅峰的强者们具有何等的**力。之所以没有避开皇级冰云，是因为他相信她。
而结果很让人满意，皇级冰云没有辜负他的信任，选择了独自离去。
方暮能够感觉到她心中的矛盾挣扎，而越是如此，他对于这女子的好感便越深。
只可惜，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
脑海中浮现出南宫洛羽的俏脸，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直奔大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