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鬼事

第一章 莲语

晓风对月愁梳妆,三千情丝奈何长。今宵一别空闺待,天涯何处是钊郎。

……

阿年一直觉得翠儿跟了自己实在受苦了,很想送她一面镜子,却不知哪样的会合她的心意,杂货铺里的镜子样式虽然不多,却有着很多讲究,他便跑去问母亲,母亲说,买什么镜子啊,翠儿也不会舍得你花这个钱,当初娶她过门,娘就是看上了这一点,翠儿这孩子,绝对会过日子。

阿年觉得母亲说的有理,又想该怎么补偿一下翠儿,便去市井给她买烤地瓜了。路上他要经过一条河,这年头,河里的青蛙蛤蟆的还真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到。河边本来就长了一些湿湿的水草,加上没有条像样的路,一脚踩上去,粘粘的,几乎要滑倒。

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阿年站直了仔细一看,是一面大大的梳妆镜,镜边一定是用什么名贵的木头做的,看着怪舒服的,镜面很亮,像是天天有人擦,可能是哪家有钱又好打扮的小姐出门带着它不小心滑落了,不如先拿回家给翠儿用,要是有人找再还给她。

有人在市井下象棋,这是阿年最喜欢看的,看着看着竟然忘了给翠儿买烤地瓜,还好,怀里还揣着个镜子,这样就好交差多了。

天麻麻的有一些黑了,走到河边的时候阿年又滑了一跤,刚要骂这该死的路怎么也没个人修,又一想算了吧,自己不是也没那个自觉性吗?

前面有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女子,很亲切地走过来,阿年倒是吓了一跳,仿佛人家要抢劫他似的,当然,现在他身上最值得抢劫的东西就是那个没花一分钱得来的镜子,她不会是冲着这个来的吧。

果然被他猜中了。

“你好,请问你可以把镜子还给我吗?”女子问。

阿年本来是想暂时给翠儿用,要是有人来要了再还给人家,可是现在他改主意了,镜子无名无姓,谁喊它它能答应啊,既然没有固定的主人,随便找个主人不是都可以吗?

“你的镜子怎么可能在我手里啊,你一定搞错了,姑娘我劝你快回家吧,天黑了坏人多,外面危险。”阿年一边说着一边赶快逃。

“人啊,别太贪心啊,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可能给你带来利益,也可能给你带来灾难啊。”

阿年加快了脚步,可是那声音似乎一直跟着他,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但他又一想,人家姑娘在黑蒙蒙的天里都敢一个人,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想完使劲跺了跺脚,昂首阔步地往家中走去。

“翠儿,我回来了。”

阿年大喊着,走进门,却看见翠儿正在梳妆,她穿着白色的睡袍,一袭长长的头发几乎拖到地上,实在妖娆,阿年看着她的背影感觉不大对啊,她的头发什么时候长这么长了,而且翠儿似乎还要瘦一点?他往怀里一摸,却发现捡来的镜子不见了,看样式,应该就是翠儿正用着那一面,阿年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接着他的脸因为变形而显得狰狞了许多,镜子里照出来的竟然不是人的脸,而是人的背影。

“啊——”阿年大叫着昏了过去。

阿年醒来的时候,翠儿坐在他的身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年一回忆起来,又吓得大叫起来。母亲过来抓着他的手,感觉他的手很凉很凉。

阿年,告诉娘你今晚到底遇到什么了?母亲的话既有关切,又有急切。

阿年正欲回答,他却看见刚才在河边遇到的那个女子在屋顶处恶狠狠地瞪着他,于是喉咙哽咽了一下说,没敢说什么。

女子拉着阿年去了家里的一间空房。她说,我叫莲语,我看这个房间你们也没人住,我以后就住这里了。

我应该和我娘,还有翠儿商量一下。阿年回答得有一些木讷。

商量?她们都是女流之辈,你一个大男人拿个主意还得去跟她们商量?有没有出息啊你?

阿年挨了一顿教育自己还没话说,虽然他已经猜到她可能是什么鬼怪之类的,却又不敢告诉别人,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同意让她住下。莲语问他,要是你有钱了,你会不会纳妾呀?阿年说,有翠儿一个人就够了,相互照顾,要是媳妇多了,那就整天争风吃醋,日子也过不安生。

莲语听了这些话竟然有些气愤,使劲瞪着两个眼睛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

一开始莲语住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出现,可渐渐地,阿年发现翠儿越来越憔悴,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点精神没有,做事也心不在焉,跟丢了魂似的,他去问莲语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莲语说是你自己出了问题反而来怨我,是你自己太贪心非要把镜子带回家,这下惹麻烦了吧。

镜子?关镜子什么事?阿年不解地问。

这个镜子吸食人的元气,经常坐在它的面前不但会越来越憔悴,还有可能魂魄被吸进去,这是个吸魂镜。

莲语只是平静地回答他,她从来就不会有过喜过悲的表情。

阿年怔怔地站在那里,想象着被锁在镜子里面的魂魄,心里又怕了起来。镜子既然这么邪气,那莲语又是什么来历呢?

“钊成这个人你听说过吗?”莲语问他。

“钊大人啊,那可是咱们这里口碑极好的县令啊,莫非姑娘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这镜子就是他送我的。”

阿年便猜测,钊大人已是年逾半百,而莲语却年纪轻轻样貌鲜美,若说莲语是她的女儿,似乎莲语并没有享受过那种官小姐的生活,若说莲语是她的妾,又何至于沦落于此呢?

莲语说,道貌岸然的人不一定就会做光明磊落的事,人得到了某些东西之后就会变得贪心,甚至为了一己私欲就不会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及旧日恩情,也许只有在清贫的时候才会有最真挚的感情吧。

于是莲语讲起了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