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而知之

九十五 胜利逃亡

没过多少时间,震惊的消息传来了-王国基突然死亡。

刘少岛接到第一个电话是凌晨零时五十六分,当时的汇报说王国基二十二分发生异常反应,正在抢救之中。这时,刘少岛躺在**大声对瞿英说:复兴是怎么搞的。他穿好衣服到了客厅,但他不知所措。当他第二次接到电话并看表时,已是凌晨一时五十六分,这时,他得知王国基已无生命迹象,但抢救工作仍在继续之中。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又大声说:瞎搞,不可能。这之后,他请瞿英听了一遍电话录音,但瞿英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刘少岛点了点头。

“我去办公室。”一上车,刘少岛脸部便完全扭曲变形。若无此事,也许本月、也许年底,我刘少岛的命运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此时,刘少岛要感谢那次会议或者是那个议题-他早就想象有关他新工作的说法是在一次会议上由一位与会人员提议。现在看来它绝对及时、绝对必要,那怕是痴人做梦、天方夜谭。他还要感谢那三位告诉他情况的人。当初,自己觉得这些吵吵嚷嚷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自己曾经为此有过不满,力图掌控局势,现在看来,这岂不更好吗!他嘲笑梅建民、陈元。这不是一起特殊的医疗事故吗!为此,梅建民必须撤职反省,他的副市长肯定昙花一现;陈元必须解甲归田,不,还要追究责任,他一定是复兴的匆匆过客。他要褒奖谷小保-因为谷小保这根新支柱,为自己增添了一丝幽然。这二三年来他已经了解了谷小保,通过正式指派和非正式旨意以及苏国庆三番五次的落实、布置,市局的担子有很大一块已实际压到了谷小保肩上,他甚至在心里拟就了谷小保的任命书。无奈时间走得太慢,这是他无法掌控的;遗憾谷小保任副局长时间太短,这是他原本完全可以掌控的。那么现在,陆晓凯接下去的目标会是谁?这一突变是纯粹的巧合还是蓄意的计谋;焦音之、李天亮、王国基一个个倒下之后,陆晓凯满足了吗!他的yu望到底有多大?到底又是什么?

在向有关部门汇报了初步情况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电话打扰刘少岛。

大约凌晨三时左右,班子成员聚集在刘少岛办公室隔壁静得出奇的小会议室中,秘书时不时地拿进一只夹子,先由其他班子成员阅签,然后,刘少岛在细细看过之后匆匆签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人们毫无睡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随时因为一丝突发的声响变得目光炯炯时,一阵从办公室传来的铃声将刘少岛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上。倘若会议室的灯光再强烈一些,倘若此时有一位细心的人正在注意观察刘少岛,那么,他一定会发现刘少岛脸上闪过的一丝紧张神态。刘少岛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着,他找到了,那就是徐国强。虽然刘少岛的眼神没有多大变化,但徐国强心里十分清楚,他自然紧随刘少岛进了市委书记办公室。刘少岛看了看表,他的眼光仅仅在来显上一闪便对徐国强说:“应该是他!”

徐国强看了之后对刘少岛点点头。

刘少岛正襟危坐并抓起话筒,他慢慢地但却紧紧地将话筒贴在耳朵上,当然,他的另一只手在录音键上停留了几秒钟,但他最终还是放开了手,他看着徐国强、指了指办公桌抽屉对着话筒说:“刘少岛,”

“刘书记,你好。”

“你好,”

“二零零六年,海西市卢东区常委、卢东区常务副区长陆晓凯以口头方式正式向您辞职。”陆晓凯一字一句。

“阿凯,说什么,开什么玩笑!”刘少岛非常平静。

“刘书记,我曾经骗过人,但我从来没有骗过您。因为你一掷千金,所以我经常送上昂贵的商品。我保证,我不是开玩笑。”

“阿凯,默契打破了?不需要基础了?”

“刘书记,这本身就是一个虚幻的假象。如果硬要说有默契,那么,这是个没有根基的默契,谁都不以为然。”

刘少岛越听越觉得原先的陆晓凯回来了。“陆晓凯副区长,这话令我刘少岛不得不再次刮目相看,你现在俨然是无冕之王,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刘少岛了!”

“刘书记,尽管现在我想说,成也萧河,败也萧河!但对您,我只有深深的感谢,我以天地良心发誓,我感谢您,您永远是我的刘书记,是海西人民的刘书记,您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刘书记。”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刘书记,有三种猜想:一种猜想在你心中,我不必说;一种猜想我不能说;那么,最后一种猜想,这也许是一次新药的临床应用,但这种新药绝不是气体,当然,新药的名称也决不是臭名昭著的xk-2。关于新药,三十年前您就知道。新药的临床应用有一定风险,而且人们总是在临床应用前就确定它的风险率。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新药既不认得院长、医生、护士、jing卫,也不认得市长。您不认为王国基使用了含高糖的药物吗!”

“阿凯,如果是,那你的朋友就要承担管理责任、重要责任,严重的话,甚至还要追究刑事责任,你明白吗!”

“刘书记,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即便王国基今后要被判处极刑,此时,医疗小组组长、复兴医院院长都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而且,我个人认为他们从王国基进住复兴的那刻起,思想上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准备。我认为他们在为良心义不容辞、赴汤蹈火,当然,这其中还包括其他一些有正义感、有勇气的同志,虽然他们功亏一篑、遗憾不已。这毋庸置疑。”

“阿凯,焦音之真的,”

“刘书记,如果一个海西的普通商贩都将引起你极大的关注,那么,这一定是海西的悲哀,是中国的悲哀;果真如此,那么,海西就完蛋了。我认为这事对你无关紧要,与你毫不相干。”

“阿凯,你的口头辞职叫我啼笑皆非,你提供的毫无证据的线索叫我进退两难,那么,你还要说什么!是不是幻想着等我的明确指示!”说完之后,刘少岛看了看徐国强。此时的徐国强正提着一只话筒,显然一身大汗。

“刘书记,我做了一项有趣的也是有益的分析,我肯定,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的任何指示在一段段对应的广告中都能找到,即便您唱一首纯正的俄语民歌也不能例外,因为您浓缩了广告的jing华。换句话说,我只要看看广告便能准确理解你的指示。我认为历史事件也是如此,虽年代不同但经过和结果却惊人相似。”

刘少岛微微吐一口气,看一眼徐国强后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晓凯,我送你一程,你不想见我一面?”徐国强看刘少岛的架式立即接过话题。

“国强老哥,无论从工作还是从年龄出发,我都必须尊重你,但我不想见你,刘书记曾经说过,你的工作任重道远;但从个人感情来说,我真想见你一面,大强,你还有四十八小时的行动时间。”陆晓凯挂了电话。

刘少岛放下电话义愤填膺。“梅建民这个混蛋。”

“刘书记,与梅市长无关,有证据表明,是晓凯。”

“我可从没听你用这种口气说话。”

“刘书记,这事错在王市长。我认为他有四错。”

“国强,他已作古,不说为妙。”

“刘书记,我想你我再也见不到晓凯了!我很难过。一位好朋友、一位无愧于时代好同志就要离开我们,”

刘少岛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

“据我所知,他通过海西之外的关系与晓凯有君子协定,当然是口头协定。然而,当焦音之和李天亮倒下之后,他却突然感到无名的不适,他不放心晓凯,怀疑晓凯的诚意,特别是晓凯掌握他一些不为人知的材料并故意透露给他想整整他的狂妄之后,他就固执地认为晓凯搞他是迟早的事,于是,他背叛了他们共同的朋友制定了一个意在彻底解决晓凯的计划。其实,他本可以通过合理合法的途径,当然,他不仅疑心太重,而且心胸狭窄,思想狭隘。晓凯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他都不肯放过晓凯。这是他失理,这是一错;第二,身为高级别的zhèng fu官员此等事情万万不可为,这不仅因为对手是陆晓凯这样特定的人物,更关键的是他抛弃原则、看不清问题的xing质,而这二点他本应明白。这是他失节,这是二错;再说,即便晓凯真的出尔反尔,而他非得这么做,那么,他麾下可是人才辈出,而且原来的计划极为慎密,只不过田畈的情况临时有变。他不该改变计划、中途换将,而且偏偏选了个焦音之。这是他失策,这是三错;而焦音之不仅在动手之前就走露了风声,居心不良,动机不纯,而且到了晓凯那儿却被晓凯擒伏,怎么说呢,我觉得有反客为主的味道,这应该算到他头上,这是他失利。有此四错,他的血糖和血压能降下去吗,从正反二个方面看,他有何脸面在海西再待下去吗。”

“国强,这缺乏说服力。”

“刘书记,三年来,晓凯出走,苏建华、焦音之、李天亮出问题,这是事实,这说明人是有毛病的,是人总有错误、缺点。我认为王市长的灵感是准确的,如果,他再牵出海西其他的问题,那么,海西不是全完了吗。如果最终排除了王市长被害的可能,而医疗方案或者治疗过程中恰恰存在缺陷、问题的话,那么,晓凯这不是为海西着想吗!我认为,这其中你的因素起了决定xing的作用。我认为,晓凯最后的几句话说明他非常了解你,他主要的是为你着想。当然,我认为他这一招还替王市长本人和他的家庭着想。我知道,你与王市长是多年的老同事,但我认为,就目前而言,海西的将来是你的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有关王市长及其家属,你必须做到仁至义尽。这样的话,与国、与己、与晓凯、与王市长皆有百利而无一害。从某种角度讲,晓凯不算正人君子,再从另一个角度看,晓凯难能可贵、一举多得!刘书记,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这时,刘少岛愣愣地看着徐国强,他一生中还是第一次面对老部下yu言无语。

有关王国基死亡情况的第一次调查结束后,谷小保陪刘少岛散步时说:“我肯定有人把海西的情况及时告知晓凯。”

“哼,这其中包括你!”刘少岛特意转过脸,冷笑着看谷小保。“你们这些家伙,哼,哼,鬼得很。”

“我承认。刘书记,王市长的事,他有可能吗?”

刘少岛却激动地说:“这,决不可能!”

“您那么肯定?”

刘少岛停下步子,面对谷小保。“他伤了。险些丧命。小保,我过去对他太严厉。我想让他按部就班,我想教他如何走正道。他倒好,身边的样板不学,领导的教诲不听!苏国庆就明白现今cháo流,就知道及时更新观念。谷局长,听听不会坏你的事,往不往心里去,那是你的事。”

“刘书记,我认为这是你组织观念太强。反过来看,对小庆而言,适应观念、顺应cháo流是正道;对晓凯而言恰恰相反,也许晓凯正设法创造、主导另一种全新的cháo流。”

“如果你必须进行选择的话,你选谁?”

“刘书记,你已经感觉到了,他俩里应外合,他俩走的是一条道,各为互补。小庆一脸正经,冠冕堂皇;晓凯脚踏实地,我行我素。陆晓凯就是苏国庆,分不出谁是苏国庆,谁是陆晓凯,要说他们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们的处世方式。”

“所以你欣赏他们,你认为那是真正的潇洒、真正的人生,你认为他们意志坚强、行为正确,所以你毫无保留,甚至不顾一切、死心塌地跟随,你说,是这样吗?”

“是的。我认为我与他俩一样,是海西的支柱。”

“那么,王国基死亡一事,你这根‘支柱’有什么看法?”

“刘书记,我没有任何看法。如果一定要我说,我认为于民有利、于国无损。”

“刘少岛呢!”

“没有你,海西将不复存在。”

“对了,我听说,王国基近来有恩于你!”

“刘书记,你城府太深。晓凯说,你人生的唯一遗憾是海西现任领导班子没能同心同德、团结一心,因此,你在这个方面想方设法,你的目的很明显,你是想帮教李市长、王市长,你特别希望海西有一个稳定的局面,可事与愿违。此前有一种说法,王市长将接替你出任市委书记。”

“你已经逃之夭夭,但你不要因此而得意忘形!”

“刘书记,这是你的看法,事情还没完。”

“听说那天你换了个班?”

“是的,就此李局写了证明材料。是他主动要求与我换班。”

“你几点离开医院?”

“二十一点。”

“与谁一同离开医院?”

“金致远。”

“是巧遇?”

“不。致远母亲在复兴住院已有一个多月。”

“金致远到医院的事你向调查组说明了?”

“刘书记,我了解致远,他是个正直的人,他正直到你我不可想象的地步,不可能。就个案而论,如果是我干的,刘书记,你会抓我吗?”

“谷小保,你威胁我!你用一个矛盾逻辑威胁我!你太放肆了。”

“我记得你说过:焦音之死有余辜。刘书记,你说话真灵。”

“你还想给我套上一个罪名不成!谷小保,当初我说你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战战兢兢,作忏悔状;现在,你竟敢以本人之道,还治本人之身!我肯定你今天说的全是假话!”

“我从来没骗过你。”

“他也这么说。你们肯定隐瞒了不少东西,你们让我眼睛模糊、思维错乱。我真的乱了。谷局长,你说,阿凯到底是不是罪犯?该不该受到处罚。客观地说!”

“过去是,现在还是,他是一名标准的罪犯。但是,这样的罪犯不但不可能受到惩罚,他还应该得到更多的保护和鼓励。”

“这个回答真妙。过去是,现在还是,紧接着却又来个‘但是’,这也是我刚刚形成的看法;但是‘罪犯应该得到鼓励’却是我闻所未闻的,让我无法理解。我想现在应该是我战战兢兢的时候了,谷小保局长,本人实在不敢苟同你的全新观念。”

“刘书记,昨天,市局整理出一份早就登记在册的、有关晓凯的上报材料。材料显示晓凯生活在新江的田畈,附有照片,奇怪的是没有王市长和其他领导的签阅。但是,今天我来之前却听说这一二天要采取行动。刘书记,这有违程序。”

“我已经明确批示,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真正的罪犯。”

“你已经批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主管!”

“谷局长,听我的,有关阿凯的事,今后你就别管了。此外,我觉得我的工作方式方法也到了非改变不可的地步。谷小保,我告诉你,过不了几天,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你。”

“刘书记,这不可能。我现在觉得调研室真好,我反应太慢,常常钻死胡同。”谷小保突然想到陆晓凯在田畈说的“官至极品”,他猛地转过身,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刘少岛。

刘少岛却拍拍谷小保的肩头说:“不可能的事还真多,是的,有谁相信我刘少岛现在说的话!你不能例外,就是我刘少岛自己都无法相信这是事实!小保,可这偏偏就是事实,它由非理xing逻辑导致。我累了,我要好好休息。”说完,刘少岛转身进了小楼。

而谷小保则站在草坪上愣愣地看着刘少岛宽大、结实的背影。

在陆晓凯的坚持要求下,不到半月,他便出院,一开始住石泉山庄,几天后,他搬到小木屋。

这天早晨八点多,他像抗ri时期的中国伤兵似的拄着拐,一步一拖地下了楼,他敲了敲李秋平的房门后打开堂屋大门,顿时,阳光普照而入,他感觉好极了。但当他看着门前的田畈小村时,心中却渐渐地升起了无限的惆怅,茫然之中,他觉得田畈依旧是过去的田畈-错落、破旧、偶尔才有一丝淡淡的炊烟。由他援建的水闸早已失去了作用,法兰盘和转轮已经锈蚀发黑,往ri近在眼前的梅花谷似乎正经历地壳运动渐渐东漂而去,现在,仅有依稀朦胧的感觉。所不同的是陆大爷的老宅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幢醒目的、朝西的西式三层楼房,与它一样显得特别耀眼夺目的还有穹顶上一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此时,唯一永恒的便是东方正冉冉升起的太阳和一片红红的朝霞。

李秋平一边歪着头梳理头发一边惊诧地看着屋前。“大海兄弟,怎么啦?不睡懒觉?”

“睡不着,秋平,帮我一把。”

陆晓凯洗漱完毕后,李秋平一边烧面一边听他在外边打电话,她觉得陆晓凯今天特别异常,凭感觉有事要发生。当她刚将一大碗面放在桌上时,陆晓凯的手机又响了。

陆晓凯指了指手机说:“是小虎。”

“今天下午到明天有雷阵雨,而且伴有阵风。是不是雷阵雨到来前我陪你游游屏崖山上的奇景!”

陆晓凯从段德良的声音中判断他情绪正常。他想了想说:“谢谢。这样吧,十二点以前我给你回话。”

“不。你必须告诉我。要不,我来接你!”

“不。”陆晓凯突然看到温新华的房子。“小虎,我已经有了一幢漂亮的西式小楼,那个地方暂时没有雷阵雨。”

“你这只狡猾的狐狸。不过,我能理解。”

“我要提前恭喜你,朋友。”

“谢谢!这次我有预感。晓凯呀,我这个人每到一个新住所,总是先安装监视系统,然后,在四周布上地雷。监视系统是主动出击,而雷区则是积极防守,这很有必要。我的做法你很清楚,而且,你在田畈也做得不错。”

“只要不是盲人摸象,我就心满意足。朋友,再见了!”

李秋平沉下脸说:“大海兄弟,你要走?”

陆晓凯笑了笑,一边吃面一边说:“秋平,先帮我泡杯茶,然后,你到山庄去看看,有位朋友早晨九点到,你去接他过来。”

“大海,我认识吗?”

“你没见过。噢,你拿块手绢,他看了就知道。”

陆晓凯喝着茶,从容地给父母、陆晓洁打电话。这会儿一部别克商务车到了门前。来人正是关山月。

“小关,又要麻烦你了。”

“陆区长,应该的。”

“行李在楼上,二只旅行包。”

“陆区长,不急,不就是仈jiu个小时吗。”

当关山月将一切准备就绪后,李秋平回来了。她愣了一会儿,细细地看着关山月,又到车中看了看陆晓凯的行李,回到堂屋后泪水便哗哗地落了下来,她像个泪人儿似的蹲下身子,伏在陆晓凯的右边身子上说:“大海兄弟,抱一回你的秋平妹妹吧。”

陆晓凯的左手稍稍挪了挪绷带,用右手挽过李秋平,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大海对不住田畈,对不住小明。我要出远门了。秋平,忘却我在这里的一切,忘却海西那些你不应该认识的人。”然后,他推开李秋平良久凝视。“告诉我,你已经忘了,全都忘了,是吗。”

李秋平点点头,用衬衣袖子抹着泪水。“大海哥,我给小弟泡杯茶喝。”

“大姐,我们马上走。”关山月意会了陆晓凯的眼sè。

“秋平,一个你认识的人就快到了,你也准备准备自己的东西。”

“大海哥,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陆晓凯撑了撑身子,端视李秋平说:“笔记本中有我给夏女士的一封信。笔记本送给你用。

秋平,你中年丧夫,小雨和六一少年失父,全是我陆晓凯的罪过,我对不住你们家,更对不住陆小明,现在看来,我不存在赎罪的可能。秋平,现实生活中有许多美好的东西,要注意观察,你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秋平,你到海西,孩子们就能安心学习,这肯定有利于孩子的将来,而且,我希望你这样做;假如在海西住不惯,就一个人回田畈,不要影响孩子。我相信党和国家的新农村建设必将对中国农村产生重大、积极和深远的影响。田畈会好的。秋平,记住,任何情况下都要活下去,像我一样。要克服一切困难活下去,坚持就是胜利。”陆晓凯帮李秋平轻轻地抹了一把泪水、整了整她的衬衣说:“秋平,你真漂亮。”这时,关山月发动了车子,陆晓凯紧紧闭上双眼。“秋平,昨晚我想了很多,今天,我没能说好。秋平妹子,多保重。陆晓凯请你多保重了。”

李秋平猛地关上车门,顿时,她的嚎啕恸哭响彻云霄,当然,陆晓凯趟在担架上透过窗子玻璃只能朦胧看到窗外的青天,也许还有屏崖的尖顶。

“陆区长,在电视中,我就觉得你是位感情丰富的人。”

“小关,你不觉得这是位可亲可爱的女人吗,她是位可亲可敬的中国农村女人。”

“陆区长,也许是吧。但是,全中国的人都快知道田畈了。”

“对不起,小关,我恨我自己,关键时我总是这样,更何况这是我与田畈的诀别,而且,我将面临一次新的逃亡。”

“陆区长,你是‘胜利大逃亡’。不!这一定是你新征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