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而知之

五十五 匪夷所思

这段时间夏冰心中和脸上的快乐同时被陆晓凯压到了极限,她就像赵磊说的娇嫩、名贵的鲜花遭到风暴的摧残。有时,赵磊陪夏冰到陆晓凯房间坐坐,然后找一借口一走了之,可还没等夏冰叫大哥,陆晓凯便下逐客令;有时,夏冰不以为然,她天真地认定陆晓凯有某些心理障碍抑或是旧ri的往事让他心烦意乱,因此,她热情不减。陆晓凯则非常后悔那个生成事实的夜晚。凭心而论,他不希望这份情感保持下去,但是,他不可能立即将她从自己的情感世界中完全清除,他更不忍心用一种残酷的方式对待这枝鲜活、具体的含苞yu放的花朵,因此,他必须好言相劝。当然,夏冰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能逃过陆晓凯的眼睛,他通过观察、谈话并寻找机会最大程度地安慰她明显受到挫伤的情感、维护她的人格和尊严。

这天上午陆晓凯正在楼前活动,看到夏冰推自行车出门,他跑了过去。“小冰,我帮你。”

“大哥,带我一段。”陆晓凯主动找话,夏冰的微笑总是灿烂的。

“行。”陆晓凯何尝不是呢,看到她自然的笑,他非常高兴和**,他认为她在一步步成长、进步。

这时,夏冰要将自行车重新推回楼前,然后坐在后座上抱稳陆晓凯;当他刚要骑行时,她不是说自己还没坐稳,就是说落了东西,然后紧紧抱着他静静地想无中生有的所谓的“落下的东西”。二十米左右的路程,她硬要折腾十多分钟。

一天中午,夏冰突然回来,她先到餐厅打个招呼,然后上楼换衣服,接着,她直奔客厅。“大哥,我有重要信息,你肯定感兴趣。”说着她便靠在陆晓凯肩头上。

“小冰,什么信息。”陆晓凯捏了捏夏冰的双手。

“亲我一下,我就说。”

“小冰,以前我太激动,是我不好,对不起。小冰,今后我们像兄妹一样好不好。”

“兄妹?兄妹有什么稀奇,不。绝不。”

“要不下午再说,先吃饭。”

夏冰起身走了,但在客厅门口她又停了下来。“大哥,这件事,我是听张书记说的。”

“张书记?小冰,哪个张书记?进来说。”

“张国良。我吃饭了。”夏冰站在门口等着陆晓凯的反应。

“小冰,你等等,他,认识你?”陆晓凯把夏冰拉进客厅,拥着她亲了一下。

夏冰闭上双眼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天气越来越热,可你越来越冷,越来越坏。”

陆晓凯又来了一遍。

“大哥,你认识他?”

“上过电视,瘦高个,管公安局、检察院、法院。他说了什么?”

“今天上午,张书记可忙坏了。张书记说,政协副主席苏建华失踪了,有可能被劫。”

“不可能。他不可能告诉你这些。绝对不可能。”

“张书记脸sè都变了,而且相当紧张。”

“记住,这事与你我无关。不过,你做得很好。”

“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件,是特大新闻,现在消息还在严密封锁之中,没什么人知道。大哥,我怎么做?”

“小冰,无外乎二种选择。第一,保持沉默,如果可能,最好掌握些事态动向;第二,向媒体透露点什么,”陆晓凯点了点夏冰的鼻子,笑着说:“可图薄利。你如何选择?”

“选第一种,下午上班去。”

“我认为你的选择完全正确。”

“大哥,你说实话,感兴趣吗?”

“小冰,不感兴趣。下午别去上班了,我们喝西湖龙井。我给你讲讲茶道,我还有铁观音。”

“大哥,你高兴了。我觉得你希望我去上班!”

当晚,谷小保来电话。“晓凯,出来一下。”

“小保,我被三位女人看住了,出不来。”

“笑话,我有急事。”

“小保,你不知道,被女人套住是很麻烦的事情。真要出来,晚上十一点,到海边,老地方。”

这是他们最初会面的地方,一个小山坡边,坡下的淤泥连着大海,没有公路,从赵磊家走过去大约需要十分钟。谷小保已经坐在草地上等陆晓凯。

“小保,有急事能等上几个小时!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闹笑话了。今天早晨,东海宾馆的苏建华和几个调查人员像集体吃了蒙昏药,全被放倒在房间中;待后续人员赶到时,门洞大开,如入无人之境。从现场情况看,来人可轻而易举将苏建华弄走;据苏建华说,他醒来后,看见二位调查人员睡在沙发上,他就往外间走,看到外间的门开着,也睡了几个人。他觉得情况不对,便用调查人员的手机给纪委打了电话。你说怪不怪,八个人毛发无伤,就像大梦初醒,而且,醒来时均不知所以然。”

借着星光陆晓凯看见谷小保也像吃了蒙药的样子,一脸问号。“会不会是苏建华的铁哥们想救他?”

“怎么可能!果真如此,不就远走高飞了吗!”

“会不会是西北方面长途奔袭,杀人灭口?”

“可苏建华完好无损。西北方面提供的材料大多查无实据。”

“苏建华干吗全招、全认?”

“谁知怎么回事。子虚乌有的他也认,反正要他认,他就认,要他签字,他就签。”

“那么,唯一的解释是开玩笑。”

“你会开这玩笑!”

“干吗这样看我,小保,这事与我无关。”

“晓凯,有开这种玩笑的人吗!”

“匪夷所思。小保,我推测这种冒险的行动总要达到什么目的,可能是个大目的。”

“我觉得此事蹊跷,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方式。”

“但愿虚惊一场,有惊无险。如果建华是外国元首或是重量级人物,那中国、中国jing察的脸面恐怕被你们丢尽了。这次失手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你的队伍ri常是怎么训练、管理的,整体水平在什么位置上,综合能力如何。这是对你们最好的检查和检验,这也是你们最好的演练机会。”

“张书记够呛,王局也惨,人生之路恐怕走到头了。听说刘委员大光其火。”

“刘委员?什么时候改这个称呼了。”

“据说他喜欢人们私下里这样称呼他。”

这时,陆晓凯突然跳了起来,之后,他围着谷小保转了二圈,激动地说:“知道吗,一百五十年前,江北、江南的绿营不叫太平天国攻破,曾国藩怎么就任两江总督。小保,这正是几多欢乐几多愁。我的意思是,也许新局长认为研究室无研不究,干脆将研究室撤了;也许他碰巧发现谷小保同志风华正茂,应该官复原职;或许新书记到公安局一视察,嘿,还有一位理论知识高超、实际经验颇丰、英语流畅的谷小保,这样的人不当刑侦队长谁还能当,”

“然后,你的事便成了子虚乌有,然后,你官复原职,再然后,我俩邀请一大帮朋友到这淤泥之中回首往事、弹冠相庆。我看可能xing微乎其微。这无异于黄粱美梦,正确说,是淤泥美梦。”

“小保,**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正可治你现在的毛病。回去之后,好好学一遍。”

“奇谈怪论。”

“小保,这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得到消息就给你打电话。”

“太晚了。”

“什么?”

“我说,现在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晓凯,这几天你在干吗?”

“小保,你是问我今天吧。我告诉你,上午女士安排我照料花木,下午你指示我吟曲品茶。哎,铁观音不错,再给我弄点,别小气。”

“看来,你很清闲。”

“你不一样吗!”

谷小保那有清闲,他正为陆晓凯和苏国庆的会面煞费苦心。陆晓凯和苏国庆均不同意对方选的会面地点;而谷小保的意见又得不到他们双方的认可。无奈之下,他提出只能在流动点、固定点、海西、外地四项中进行选择,结果双方都选了外地的流动点。经过实地查勘、时间计算,他确定了行车线路和登船地点并通知双方:六月五ri二十一时上车,二十二时上船;六月六ri凌晨一时返程、登陆,二时准时返回海西。有意思的是,苏国庆对谷小保计划中的时间、上车、登船、登陆颇感兴趣,将其戏称为阳澄湖行动。

陆晓凯在自己房间中接到谷小保的电话,快二年了,想到今晚能与苏国庆见面他怎么不激动、不喜悦,而且,他的声音还引起楼前两位不知情女士的注意并发出了一阵笑声。听到笑声,他出了房间。“好,好。龙井,碧绿碧绿的。丫头,给我来一杯。”他拉过藤椅背对着院子坐下。

“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们?”夏冰先开口。“激动的表演要面对观众。”

“不敢有劳女士。二位,还是我帮你们换一杯吧。”

“大海,你坐,我帮你泡。”赵磊说着便起身。

“你们都坐,我泡来了啦。”赵妈端着托盘出来。

“哎哟,赵妈,我谢谢你了。”陆晓凯立即站起来,双手接过赵妈的托盘。“今天怎么啦,星期天,六月五号吧。两位的脸上笑得像花似的,你们有好事也要告诉我一声,让大别山的老花匠也能分享你们的快乐。”

“大海,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赵磊把水果往陆晓凯这边推过去。“不会我俩特别漂亮吧。”

“是的。是的。”陆晓凯小喝一口茶。

“天特别蓝,云特别白。”夏冰也笑笑说。

“是的。天特别蓝,云特别白,茶特别绿,尤其是两位女士特别的美。太好了。”

夏冰说:“大海,跳下去你就会溶化在蓝天中。”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骗你们了。因为,你们的善良和美丽能震慑所有的骗子,当然包括喊赵阿姨、夏阿姨的傻大个。”

两位女孩捂脸低头猛笑起来,当她们停下来抬起头稍稍对看一眼后,便又捂脸大笑。

“对不起,女士们,也许我不该坦白。有人说坦白从严。”

笑完之后,赵磊说:“大海,你穿西装一定潇洒。”然后她看了看夏冰。“小冰,如果你不买,我可要去买了。”

“我买。大海,真的,下午我就去买。一起去?”

“谁看过穿西装的花匠,不伦不类。这样,中午,我请你们喝酒。我有一瓶五粮液,我们四人喝。”陆晓凯征求两位女士。

“大海,一瓶五粮液?四人喝?告诉你,小冰一人能喝二瓶。你看,她脸上全是五粮液。”赵磊指指陆晓凯,继续笑着。“不行了?以后可别欺负人。”

“也许是不行。但以我之长可攻其之短。喝啤酒,对,天热了,喝啤酒。”

“大海,我也告诉你,小磊一人能喝一箱,在这里,你看过饮料吗。”夏冰拍手大笑。

待她俩笑完,陆晓凯耸耸肩,摊开双手说:“刚才,我认真想了想,你们读的那所大学一定是所酒校,你们不是同学、室友,是酒友,是二个年轻的女酒友,说不定,还是二个女酒鬼。”他不服气,自己的酒量常被人夸,可在这幢老别墅中,白的、啤的都不是两位女士的对手,真没面子。

“你真聪明,完全正确。我们就是两个女酒鬼。”现在轮到赵磊说故事了。她将那晚窗子前的事绘声绘sè地说了一遍。站在一旁的赵妈也笑开了,而且在陆晓凯看来赵妈年轻了许多。

“大海,中午的酒喝定了。你能拿出四瓶五粮液,我们一人一瓶;否则,一人一箱啤酒。由你选。”赵磊宣战了。

陆晓凯心有余悸。夏冰的水平他算是领教过了,一瓶下去稳稳的;但赵磊会不会是蒙的。他想了想还是喝啤酒,再说女同志忌讳喝啤酒,也许她们不喝了呢。“小磊,四瓶五粮液我拿不出来,要不我喝一瓶白的,你喝一箱啤的?”

“不行。规则已经定了,你只有选择的权利,没有修改的权利。”

“就喝啤酒。”

“一言为定。小冰,开喝。”赵磊几乎跳了起来。

赵磊的酒量真不是吹的,结果可想而知。最后,陆晓凯在房间大叫:“世道太不公平,我抗议,我强烈抗议,花匠也是人,花匠的房间也应该安装卫生间。”赵磊在一旁笑,夏冰在一旁急,而赵妈捧着脸盒进进出出。

当晚,夏冰敲着门进了房间。“大哥,八点了。起来吧。”

“小冰,”陆晓凯翻身下床。“帮帮忙,帮我弄点吃的。”

“弄好了,在餐厅里。”

“谢谢。小磊呢?她没事吧。”

“就是你有事。”夏冰突然紧紧地拥着陆晓凯,泪水夺眶而出。“大哥,我不要工作,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要一起去。”

“别任xing。到哪去。你太**!”

“大哥,我知道,你要走了。下午,赵磊看见一部车子,停在院子对面,现在还在那儿。大哥,你要跑了!”

“别瞎说。我有事,我只是出去一趟,”

“我不管,我是zhèng fu官员,我可以保护你。”夏冰破涕为笑。

“小冰,没危险,无需保护。我只是出去玩玩。”

“玩!大哥,玩什么!”夏冰又变得认真起来。

“不,也不是玩,就是,就是讲讲话的意思。小冰,下次我一定带你去。我保证。”陆晓凯连骗带哄总算将夏冰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