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而知之

四十四 狐狸女士

因为晚上要替同事值晚班,所以陈元在医学院上完课后便直接回到复兴医院,他在医院餐厅随意吃了些便接了班。这段时间病人不是特别多,将近二十一时,他到病房巡视一遍,之后,他回到办公室,看了几页书,但他总觉得jing力不能集中,有心力不济的感觉,他还感觉心烦意乱,既饿又困,他回到休息室,想睡一会,可一靠上床便又毫无睡意。于是,他向值班护士打了个招呼,更衣后便出了医院。对陈元来说,值班时外出吃宵夜这还是第一次。

这段时间,陈元有了好几项第一。

妻子吴若冰长期泡在她的摇钱树-咖啡屋中,自己的家便显得空空荡荡。陈元已不去澳门、香港,本来在业务上他努力、拼搏,现在这种勇气已消失殆尽,而且,从调查开始到现在他手术的成功率低的惊人,这从医学院学生和复兴同事惊疑的目光中就看得出来。他没什么嗜好,不钓鱼、不打牌、不好走动,以前,他对抽烟极其反感,陆晓凯与他在一起时也会顾及他的这种感受;现在,他在家中已经抽开了。刚开始时,他开着灯、电视,一晚上也就抽几支;后来,他黑灯瞎火地抽,一晚上呼呼地可以干掉一盒,其实他从未尝过吸烟的乐趣。吴若冰对陈元的这一点恨之入骨,她以此为借口经常不回家。

陈元开始接受病人的“恩惠”了。自从最近这段时间陈元迅速形成大夫与红包是一对相恋情人而且经常形影不离的看法后,他便觉得自己常常处在暧昧中。在他看来,倘若你坚持不认为这个观点正确而且不小心流露出来的话,别人肯定会认为你在沽名钓誉的背后深藏贪得无厌抑或是自售清高;没一个人认为我陈元不会收受那玩意儿。他认为,至少我由于我早先的言行在与同事交往的过程中总是缺乏亲切感、真实感,这是此间他心里常常突然冒出的想法;而现在,由于他不够娴熟的言行,他反倒赢得了同事的“好评”:“陈大夫,你的搜索面拓宽了,雅俗共赏是人们追求的境界。不过,你最近的动作有些像小品演员!”他觉得说得不错,因为现在他在消费上有随心所yu的感觉。特别让他惊诧不已的是无意中的巧合却极端地证实了人们未必科学的想象-这当然是指收受礼物的手术的成功率竟达百分之百。

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好上了一位法国女孩。这是位在外语学院教授法语的单身女孩。说来也巧,由于中国老教授突发脑溢血且家人均在国外,而法国女孩觉得她有能力帮助、照顾老教授,于是,法国女孩成了老教授的业余护理员,陈元则在自觉与不自觉中成了半个护理员。一段时间来他们频频接触,自然而然地拉近了距离,护理之余陈元收到了女孩的邀请,当然,陈元也谨记中国人的传统“有来无往非礼也”,他时不时地以“礼”相邀。

法国女孩生长在马赛,在那里她接触了不少中国侨民,对东方古国的灿烂文明仰慕已久并因此来到中国,当然,她的汉语不很流畅,与陈元的法语如出一辙,但这恰恰成了他们取长补短的绝佳理由。于是,人们常常在酒店、咖啡厅看见一位学法语的中国人和一位学汉语的法国人一边喝咖啡一边比划双手,由于此,他们运用对方国家语言的能力迅速增强。

法国女孩生活在浪漫中。“如果当年郑和知道建文帝住在马赛而其庞大的舰队七下西洋中有一次不小心被季风吹进地中海的话,说不定,我那时已成为郑和的随员,而且,中国百姓的灾难就肯定不会那么深重。”这是她花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赶制的语言浪漫。虽然,法国女孩的肌肤不及东方女xing细腻,但是,她衣着时尚、超前,她丰富的肢体语言总是让周围的人们回味无穷。她常常在离开酒吧之后讥笑陈元因为一小杯葡萄酒便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但是,他很快便从她那儿得到了阿尔卑斯暖流和地中海式气候凝聚而成的迥然不同的风格和印象。

法国女孩生活在夸张之中。她拥有一个颇有诗意的中文名字的想法已经酝酿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她送老教授住进医院的几天后,她觉得起一个中文名字已成了燃眉之急,于是,她对陈元提起这事并要他帮着参考。

“你绝对想不到!”陈元对一位同去喝咖啡的中国朋友说。“她最后确定的中文名字是‘狐狸’。她说:‘我在中国虽然时间不长,但我已学会和领教了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和处世方式。’她首选的中文名字是‘狼狈’。”

中国朋友瞠目结舌,他惊讶地对陈元说:“好好劝劝你的狐狸,不,不,你的法国朋友,她对中国文化一知半解,而且有断章取义之嫌。”

啼笑皆非的陈元苦口婆心。但是法国女孩说:“狼狈是jiān诈双雄,我绝对不能用这个名字,之所以在你面前提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发现许多人擅长讨价还价,当然,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那就当我没说。我想狐狸比狼狈好多了,狐狸是非常美丽和聪明的动物,我喜欢狐狸。人们肯定乐于接受从狼狈到狐狸这一变化。”

陈元无可奈何地说:“尽管我们结识不久,但是作为中国人我有必要提醒你:朋友,请你中年以前务必离开中国。因为,到那时人们将尊敬地称你为老狐狸。如果你的朋友们知道了,那么,他们再也不会到中国来了,而且,我肯定中法人民的友谊将被你这只其实不懂中国文化的小狐狸彻底断送。”

法国女孩观察极端事物的能力特强。她认为,欧洲‘t’台与长沙马王堆是孪生兄弟,只不过它们的“母亲”太痛苦,“她”的分娩时间长达二千年之久。那位二千多年前的女xing是世界上最高贵、最富有的模特,她左右古今东西的服装格局,正在并将永远影响时装的发展趋势。此外,狐狸女士发现她结识的几位中国朋友有一共同特点-当他们与自己相处时,不乏惊愕、时时恐后;而在大庭广众之中,惊愕荡然无存并换之为不屑一顾。她总结说:“这就像学院开会,喋喋不休总能盖过主题宣言。”陈元说:“小狐狸,这种感觉肯定像呼噜撼天的丈夫不在家时妻子面对寂静的夜晚不知所措一样。”

法国女孩常用独特的方式理解中国文化。她认为,陈元这个名字从字面上来解释是:往ri的荣誉。她说:“你必须换一个地方才能重新焕发青chun,我相信现在的人们越来越相信这些。如果你愿意到法兰西去工作我很乐意帮助你。”

“那我太太怎么办?”陈元随意问了一句。

法国女孩回答陈元的是:我认为您夫人非常乐意到中国西部的中小城市去做一名传教士。譬如说:宝鸡、武威。也许,庄稼地里的壮汉们正期盼您夫人的劣质咖啡和廉价葡萄酒!这是法国女孩对陈元发出的一个特殊信号。当然,陈元不以为然。

不知不觉中,陈元进了咖啡屋,他发现里边的人挺多,走了一圈竟没找到一只空位,也没人发现自己。这时,他看见吧台前有一只空着的转椅,他走了过去。“好吧,来一杯。”直到陈元喝完酒也没人与他说一句话。他无聊之极。“多少钱?”

吧台内的男服务生说:“一百。”

陈元付了钱。突然,他回头看了看服务生。“一百?”

“是的,先生,一百元人民币。”一边的一位女服务生接着说。

“叫经理来。”陈元又坐回到转椅上。

“先生,我正在工作。最好你自己跟她说!”还是男服务生。

“你们不认识我!”

“是的,先生。吴总规定,你来了必须向她报告。”

“正好,赶紧汇报。”

“先生,我们不敢。最好你自己去跟她说。”女服务生笑笑说。

“她人呢?在哪儿?”

“在那儿。”二位服务生几乎同时指着楼梯边的一只小门说。

陈元跳下转椅走过去,他到小门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他推了一把,门没锁,开了。陈元看到了一双**。他推了推眼镜带上了门,回到吧台前的椅子上。“里边没人。”他又取出钱往吧台上一放。“再来一杯。”

“先生,一百元四杯,其余的三杯是不是一块上?”

陈元没理男服务生。

“对不起,先生,里面的男人是刚才那个女服务生的男友。”男服务生看着陈元讥笑着。

陈元像是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看着吧台内的男服务生说:“你的意思是你也做过她的男友!”

“先生,你说的‘她’是谁?”

“他妈的!”陈元一口气喝完了三杯,摇摇晃晃地走出咖啡屋。

这当然又是陈元的一项第一。

回复兴途中,他踉踉跄跄、东摇西晃,脸上像发烧似的,他想象着自己扭曲的脸相,夜半三更一定很是吓人。他几乎是溜回医院,溜进了休息室。他一仰身倒在**,脑子便咕咕地转了起来:太傻了,要是不听姐姐的话,孩子不到国外读书,吴若冰就没有开咖啡屋的jing力,要是自己早就开始收红包,能满足她的奢望,她也没开咖啡屋的必要;医院里年轻、漂亮、大胆的小护士多着呢,自己还故作镇静、保持距离、拒绝**。此时此刻,他希望立即有位小护士出现。

“陈教授,哎呀,你看你,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喝了多少?给你泡盒面吧?”正想着,一位小护士敲着门进来了。

“谢谢。”他未加思索。

“那我去买。”

“郑敏,算了。”陈元注意到小护士符合自己的想象-年轻、活泼。那么,以前她就是这样的吗。他看着她。“算了,休息。”

“陈教授,隔壁空调不行,又热又闷。”

“zhong yāng空调不会有这种情况。让他们过来看看。”他突然想到了咖啡厅的那扇小门,他觉得那房间里的空调也不行。

“看过了,还是不行。”郑敏在床边坐下。“陈教授,你是夜猫子,jing骨真好。”她打了个长长的哈。

“差不多,该睡了。”

“你睡。陈教授,我看电视,反正回去也睡不好。再说,马上换班了。”郑敏干脆将身子往床里边挪了挪,白褂子紧贴在陈元的腿上。

“我要抽烟,呛人。”陈元抽出一支烟。

“有一首歌词中说喜欢男人淡淡的烟味。”郑敏突然抓过陈元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真香。陈教授,挺好闻的。”她竟捂着陈元的手笑了起来。

“闻好了?郑敏,找位抽烟的小伙子。”尽管陈元感到郑敏的手软软的、滑滑的、凉凉的,但他还是强行将手抽了回来。

“陈教授,你腿上都是骨头,热乎乎的。”郑敏侧过身捏了捏他的大腿,之后,她将双脚架上了床。

他一边吸烟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她的腿。

不一会儿,护士下了床。“不行,陈教授,还是热。”

陈元以为郑敏准备走了,他没想到她竟将白褂子向上一提,直接挨着陈元的大腿又坐在**,双腿完全展现在陈元眼前。

这搞得陈元心猿意马。他掐灭烟头,闭上双眼,可是他涨得难受,浑身不由自主。

郑敏坐着、看着,身子还不停地向下滑,她富有弹xing的腰部渐渐地压向陈元的大腿。陈元控制着,他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郑敏,坐坐好,我受不了。”

“受不了!”郑敏将摇控器一扔,侧过身抚摸自己的双腿并说:“陈教授,为什么,是我的腿吗?”

“当然。”陈元眼花缭乱。

“光吗?”

“光。”

“没摸怎么知道?”郑敏大笑起来。

“一看就知道。”陈元还算行。

“是不是摸得太多了。”郑敏将陈元的手抓过来按在自己腿上。

“郑敏。”陈元感到确实光滑,而且富有弹xing。

“怎么样?”她笑眯眯地看着陈元。

陈元没吭声。

“说话呀,怎么样?”她稍微转了转身。突然,她大声叫了起来。“哇。陈教授。你,”

“噢,病房的情况怎样?”陈元起身下床,在休息室转了起来。

“陈教授,我不是作贱自己的女孩。”

“对不起,是我不好。郑敏。你还没结婚,”

“结了婚的就可以?”

“郑敏,要注意自己的行为。”

“陈教授,你老婆的行为你管过吗?你管得了她吗?”

“你说什么!”陈元火冒三丈。

“怎么,陈教授,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事,你就不知道。你是装糊涂还是自欺欺人。”

“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咖啡屋的吴老板成了老**,这事情狐狸女士都清楚。”

陈元猛地扇了郑敏一个耳光,不过他立即看着自己的手说:“对不起,我太激动。”

都是普通人,也都是些儿女情长的事,但这些事对丧失生活动力的陈元来说却是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尤其是现在。他看着郑敏捂着脸出去,他觉得不应该。

突然,陈元的手机响了起来,接着,吴若冰的声音跳了出来。“陈元,在哪儿呢?”

“替老肖当个班。”

“不回家也不来个电话。你也是的。”

“你,你,”他连锁反应。“若冰,你在哪?”

“我还能在哪里。我十点就回家了。还没睡,在看电视。”

“没事吧?明天见。”

“等等,陈元,肖毅怎么关机了?”

“干吗问我这个!他可能找女人去了!”他悻悻地挂了机,心里嘀咕:这个时候她问肖毅干什么,难道肖毅?他妈的,难怪老是请我替班!这家伙,难道我陈元引狼入室!他拨通了护士值班室电话:“郑敏,对不起,我太激动。你一个人吗?我要当面向你道歉。”他听见电话中郑敏的笑声。

“你常去咖啡屋?”

“陈教授,那种地方我怎么去得起。你真的不知道?肖大夫跟你老婆的事你也不知道?是的,你应该不知道。要不,你不可能经常替他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