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孽缘

(277) 老牛嫩草

肖兰家那幢红砖瓦房,一共有六家。到一九八二年,从西往东数,第一家是张兴广家,男主人在糕点厂上班。第二家是肖兰家。第三家是王文光家,男主人在铁路公安派出所当警察。第四家是马燿宽家,男主人在镇政府上班。第五家是于友家,男主人去世,女主人支持家庭。第六家是齐老大家,男主人叫什么名字,一般的不知道,都叫他齐老大,是个打鱼的。

单说这齐老大家,家里的妻子是后娶的,先头的妻子窦青兰因病去世五年了。老丈人姜岩坤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老伴周兰华早就因病去世,所以,就在女儿家过活。

这齐老大先方妻子留下一个女儿,乳名叫丫崽子。家里人口并不算多,但生活水平不太高,可也不缺吃少穿。齐老大也就是近五十岁,中等个头,身体很结实。他的老丈人有七十来岁,身体也不错,没病没灾的。但齐老大的后老伴身体却不怎么样,病病怏怏的,看上去很不精神,天天靠葯维持着,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总恹恹的。

齐老大的女儿丫崽子,这年刚好十七岁,她身体不错,长相也说得过去,个子很高,脸色白白的,眉眼都很周正,有点儿秀气的味道。齐老大的后老伴叫姜秀芳,名字很好听,也给人一种美感,可是,她的心肠却不怎么样,对丫崽子很不好,虽说谈不上虐待,但很冷酷,没有一点儿慈善之心,也就没有疼爱之说了。

姜秀芳在家是什么也不干,家里面所有的家务活,都是丫崽子一个人承包了,好在她到了这个年龄,还不至于累到什么程度,但是,一天也闲不着,家里的活计也不太少,干了这样还有那样,况且那姜秀芳也不让她闲着,总会给她找活干。

丫崽子对于这样的后妈,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逆来顺受,惟命是从。

至于丫崽子吃什么穿什么,姜秀芳从来就不过问,也不张罗给她买穿戴,**八的姑娘,也就是不露肉,不是补丁摞补丁,就是不错了。那丫崽子也不是智力低下,虽不是聪明伶俐,却也不傻不苶,后妈对她这样,她心里也是很苦闷,很委屈,但她只能憋在心里,和谁诉说?谁又肯听她诉苦?谁又能同情怜悯她?

有个亲生父亲是不假,可是,她的父亲齐老大,本性粗鲁,况且他还很受后老伴的枕头风的吹促,认为自己的女儿不懂事,好吃懒做。在后老伴的挑拨下,那齐老大时不时地责骂女儿,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好,有时甚至拳脚相加,把个丫崽子弄得苦不堪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度日艰难,像是在刀尖上过日子!

随着年龄的增大,丫崽子不免有些成熟,人间的烟火,她也逐渐地明了,那**,她也有些朦胧,她的情窦也有点儿初开,只是,没有心仪之人。不仅如此,她饱受后妈冷酷欺凌之苦,度日维艰,她也就向往着早日脱离苦海,得到新生,过上自由幸福,不受苦受难了。

丫崽子这样的渴望和向往,都是很自然的,她有这样的环境,就必然有这样的思想意识,她要是没有这样的思想意识,那她可就是个低能儿或是白痴了。丫崽子的身边,除了父亲、继母之外,还有个后姥爷。

这老头多年当鳏夫,很是寂寞无聊,况且那**也得不到发泄释放,这两大难事折磨着他,他的日子也是不好过,而且,他没有退休金,又到了耄耋之年,生活就是靠女儿女婿,女儿也不挣钱,只是女婿打鱼为生,他也就不能过得很舒坦很顺遂。

不知怎么地,这老头突然心仪了这个所谓的外孙女!他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也是很吃惊,他想到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牛啃嫩草,太不般配了!也是太不可能的,是白日做梦!但是,这种龌蹉的意念一旦产生,就不可遏止,一发不可收,而且愈演愈烈,他控制不了!

在这种欲念的鬼使神差的驱使下,他必然不可控制地做出了反应。他在没人的时候,竟然对丫崽子动手动脚,丫崽子很是惊骇,她也不太明白,但她很不舒服,很害怕,只好躲躲闪闪。丫崽子越是这样,那老头是越得不到,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求,越是渴求,越是有所行动,吓得丫崽子避而远之。

老头的欲念强烈得不可遏止,他就胆大妄为起来。可是,他总也不能得逞。不知怎么地,这种情况,被外人知道了,一传俩,俩传仨,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那老头的女儿姜秀芳终于听说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又喊又叫,把自己的父亲狠狠地责怪了一阵。

姜秀芳迁怒于丫崽子,她把丫崽子又打又骂,说是她勾引自己的父亲。她还把这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齐老大,没说是自己父亲做的孽,反说是丫崽子勾引外公。齐老大听了,不由分说,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打得头破血流,罚跪不给饭吃。崽子真是有口难辨,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诉,只能是伤心落泪,自叹命苦。她左思右想,真是没有生路了,她跑到南郊的河里跳了进去,眼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要香消玉殒,命丧黄泉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这河边路过,他无意中发现有人跳河,他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跳到河里救人!小伙子把丫崽子救了上来。

这个小伙子,是个山东人,叫郭瑜宝,他到清原来打工,这天修南郊的马路。中午,下班,大家都走了,他走的晚,正好遇到丫崽子投河自尽。丫崽子醒过来之后,小伙子问情由,丫崽子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把自己的遭遇都说了,小伙子十分同情,又好言相劝。

因为这一劫的巧遇,丫崽子和小伙子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两个人经常见面,说说唠唠,十分投机。日久生情,俩人越走越近,于是,俩人私定终身,还偷偷地照了二寸的照片。事隔不久,丫崽子和山东小伙子的合影就被姜秀芳发现了,她左瞧右看,确定无疑,她又惊又气,逼问丫崽子,丫崽子只得招认。姜秀芳思来想去,觉得不能答应这事,必须把他们拆散,因为,她想自己不会得到任何的好处,白白地嫁给一个山东人,她也看不了丫崽子得到幸福,丫崽子痛苦,她才高兴。

姜秀芳拿着丫崽子和山东小伙子的合影给齐老大看,撇着嘴说:“怎么样?我说你闺女不正道,勾引我爹,不假吧?你看看,她有了野汉子,都和人家照相了,说不定还那啥了呢。”齐老大一听一看,勃然大怒,把照片撕得粉碎,又劈头盖脸地把女儿打个半死!姜秀芳在一旁加纲,嘿嘿冷笑。山东小伙子听说了,到了齐家,表示自己要明媒正娶丫崽子,那齐老大在姜秀芳的挑唆下,岂能答应这门亲事?他把小伙子打了出去!这段美好的姻缘,就这样被王母娘娘打散了!

姜秀芳觉得丫崽子已经不可留,她听说嘉萨县评剧院有个老生贾世才刚死了老婆王桂姬,正在续弦,年纪越轻越好,肯出钱。这种情况,姜秀芳是听她的亲属刘霆贵说的,这是刘霆贵来老齐家串门子时说的。

那姜秀芳不是想把丫崽子嫁出去吗,她一时没有寻摸着可心的主,她就和刘霆贵说了,并且托付他给寻摸个主,刘霆贵听了,拍手大笑,说:“表姐,我们嘉萨县里可有个主,只是他——”姜秀芳听了刘霆贵对贾世才的介绍,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就对刘霆贵耳语了一阵。刘霆贵,也不是什么好鸟,听了表姐的话后,说:“我看差不多,丫崽子长得还不丑,我想那贾世才能同意,我回去就给你去办,怎么样?”姜秀芳撅着说道:“这件事,姐就托付你了,你一定要办成,把这死丫崽子嫁到县里去,离开了我,我就眼不就心不烦了。但你一定要把钱数说死喽,就这这个数。”

刘霆贵连连答应,姜秀芳说:“还有,这事儿,就是天知、地知,你知道,我知道,别人不让知道,尤其是齐老大。”刘霆贵说:“那当然,我不说。”

姜秀芳和贾世才做了一笔婚姻交易,得了一千块钱,她连哄带骗,齐老大也觉得贾世才的岁数太大了,和自己差不多,他起先是不同意,但姜秀芳却说:“你呀,也真是太笨了,虽说那贾世才岁数大了,可他是个唱戏的,挣钱不少,不比那个山东小子强百套?岁数大,咱们的丫崽子岁数小,他不得心疼吗?”姜秀芳好歹是说服了齐老大,将十七岁的丫崽子嫁给五十五岁的老头!丫崽子满心不愿意,她那脆弱的反抗岂能战胜凶狠的后妈和糊涂粗野的父亲的威逼?后来,肖兰见过那贾世才,很老,小个子,满脸凶气。肖兰也看见过嫁给老头的丫崽子,不好分辨她是不是幸福。这棵又鲜又润的嫩草,却实实在在地被那又丑又凶的老牛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