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孽缘

(242) 外地生活

刘志斌到千里之外后,不再与肖春阳发生冲突,精神上的沉重负担是没有了,但是她还是没有享上清福就离开了人世。这不再是别的因素,只是生活条件不太理想。处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儿女们的生活条件都不是小康水平,只是温饱阶段。

也是刘志斌一辈子没有好的机遇身体状况不佳不能长寿的苦果。如果她能活到现在,那可就大不一样了,肖香兄弟姐妹五人的生活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刘志斌是在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日离别了家乡,这一别竟成了她与家乡的永诀。

本来,在东北地区的十月份就已经很冷了,但是刘志斌走的那两天的天气却特别好,既温暖又晴朗。俗话说“在家不行善出门大风灌”,可见刘志斌在家是如何的仁慈良善,连老天爷都被她感化,打破季节气候常规来照顾她。

离家时,刘志斌的心里也不会好受,但她没有流泪,也许她也情愿离开这个使她伤痕累累的是非之地。走出院落那个小木门时,肖华哭了,他和母亲的感慨不太相同。他还年轻,他还有机会回来,但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更何况是去千里之外不会“常回家看看”!但是,肖华坚信:自己一定再回来的。

刘志斌在千里之外肖香的所在地牡丹江市,一共生活了两年零两个月,她在那里的情况肖兰只亲眼见过一次,其余的她只是听说而已,肖兰再见到她时已是在她去世之后了。

到了牡丹江之后,肖香和李鸿森、肖霞、肖霞的男朋友佟文成都到火车站去接。接站的人们见刘志斌下来,肖华扶着,就都迎接上来。肖香满脸笑容,轻轻地叫:“妈,怎么样?累不累?”刘志斌见好几人来接,很高兴说:“不累,不累。”

李鸿森走上前,亲切地说:“妈,你可来了,我们都盼着你呢。”刘志斌笑笑说:“好好,我这不是来了吗?”肖霞拽着佟文成,也走上前,说:“妈,这是佟文成。”佟文成亲热地说:“婶,你老人家可来了,霞是天天叨咕你,都想哭、哭了。”肖霞娇嗔地打了一下佟文成:“去你的。”

刘志斌一边搭话,一边很仔细地看这佟文成,这是她的小女婿,第一次见面,不得好好地看看吗?刘志斌见佟文成长得很俊,人看来也是本分,就是有点儿口吃,但不严重,她心里还觉得不错。肖华也和大家打招呼,他也仔细地看看佟文成,感觉也不错。大家簇拥着刘志斌,把她扶上小轿车,向李鸿森家奔去。

到了李家大门外,李母和三姑婆,还有肖香的四个孩子早早地站在大门外等候,见小轿车来到,迎上前去。李母抢先一步,握住刘志斌的手说:“亲家母,可把你给盼来了。”三姑婆也上前,热情地说:“肖姐,你可来了,这回可好了,咱们老姐妹好好聊聊。”四个孩子上前齐声叫道:“姥姥,小舅。”

刘志斌一一地作答,然后,大家进屋。

落坐后,肖香把四个孩子推到母亲面前,一一地介绍:“妈,这是老大李玲,十五岁,这是老二李霜,十三岁,这是老三李妍,十一岁,这是老四李青,七岁。”介绍哪个孩子,哪个孩子都说:“姥姥好!”刘志斌看看四个孩子,都长高了,都很好,她高兴地合不上嘴。大家亲亲热热地唠起来。到了晚饭时,做了丰盛的饭菜,大家高高兴兴地吃着美味佳肴,还都谈天说地,气氛很是温馨快乐。这时候,李家的老爷子已经去世了,家里还有李鸿森二妹妹的女儿,已经十六七岁,还有李鸿森二弟弟要的女儿,已经十岁。呵呵,李家的人还是不少哇。

第二天,刘志斌就要去租房。李母和三姑婆都不放行。李鸿森说:“妈,你先别忙,多住几天。霞等你来结婚呢,等霞结完婚你再去。况且,你去租房那儿,霞结婚也不方便,人都离这儿近,热热闹闹地给霞办婚事。”李母和三姑婆也都是这么说,肖香也说:“妈,这是你没来之前大家商量决定的,你就先别去了。”于是,刘志斌和儿子肖华就在李家住着等待着肖霞的婚礼之后,再去那租的房子。李母好和三姑婆没有事儿的时候,就陪着刘志斌聊天,在东北,这聊天不叫聊天,叫做唠嗑。三个老姐妹唠得近近乎乎的。了、那李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笑着说:“亲家母,我一听说你要来了,那我盼的什么似的,真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等你来啦,我忒高兴了,高兴得我也吃啥啥不香,睡觉觉也不香哟。”

刘志斌也说:“亲家母,他三姑,我也是想早点儿来呀,好和你们常见面,咱们姐妹可是热闹了,今后,我就常住了,不回去了,少不了的麻烦你们。”那三姑婆笑了笑,说:“姐姐,你说哪里话?咱们能到一起,那可是缘分,啥麻烦不麻烦的,有事儿了,就别外道,咱们家的人不少呢,咋地也能帮助你。”

刘志斌见肖香的四个孩子,个个都是很懂事,又都本本分分的,没有一个耍滑的,刘志斌从女儿这方面来说,自然地喜欢这四个外孙子外孙女,但她的感觉,和红艳、洪越和强儿都不同,大概,就是没有长久地和他们在一起的缘故吧。

肖霞的结婚日子定在十一月一日。婚礼那天,李家的老少亲属都来了,人很多,婚礼的中心场所当然在老佟家,这边等于娘家了,佟家也是大车小辆地来李家接亲,真是热热闹闹,好不快活!肖霞是风风光光地嫁了过去!

肖霞和佟文成的新房,就在老佟家院子里,是个小土房,但被肖兰和佟文成收拾得非常地干净。

十天之后,刘志斌谢绝了李家的一再挽留,她就搬到郊区去了。李家人太多也复杂,刘志斌不想给人家添麻烦早早就离开了。郊区的住房是肖霞为母亲和小弟租的,离城十五里地。房子不大,是间小草房,很简陋,还没有清原的老屋大也没有老屋级别高:老屋是红砖瓦房,而它是土坯草房,而且烟囱还不好烧,肖华天天燎烟囱,否则的话,一烧火就往屋子里冒烟,刘志斌本来就有咳嗽病而且很严重。刘志斌觉得很不舒服,但也没办法。

刘志斌远离了肖春阳——肖春阳还去世了,也远离了肖敏、肖辉、齐霸歪、陈忠孝,她倒是省心了,再没有气生了,生活归于平静而清淡,但她没有了那么多熟悉的邻居,小草房的主人家,就是一个姓贾的老女人和孩子们,其他的都是外院子里的人家,新来乍到,刘志斌也不认识和熟悉,她唠嗑的人客就少得多了,她未免有一种寂寞的滋味,而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的大女儿,来的还是有限的。

一九七九年春天,肖霞和丈夫盖了一间房,给母亲和弟弟住。这时候,肖霞已有了一个小男孩了,这个孩子叫佟邈。

刘志斌的物质生活还说得过去,钱虽不太多但也不缺,除了吃饱之外,还可以买点儿水果饼干之类的食品。刘志斌年愈花甲况且体弱多病,毫无劳动能力,生活的费用来自于儿女们。刘志斌常年吃药,从未间断,主要的病症是肺气肿,这是东北地区的特产。

刘志斌很少下炕,绝大多数是坐在炕上。她的那种坐式肖兰永世不忘:两腿盘在一起,上面放个枕头,双臂拄在枕头上,脑袋贴在两手掌上;有时上身直立,脑袋也就不能贴在两手掌上了。头发黑黑的,只有三四根白发,编成两个小辫在后脑勺盘成个弧型。不知为什么,她的脸色并不苍老,白里透粉,一点儿也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的烦恼很多,尤其是与肖春阳的矛盾,再加上家庭生活穷困使她夜夜愁苦忧虑,这精神上的巨石却没有把她的脸面划出道道羊肠小路,灰暗的人生色彩却没有把她的脸色蒙上蜡黄幕布,而保持了她的青春美丽色彩。她的这种坐式就像一幅塑像,瘦小枯干,却棱角分明。塑像是不动的,可刘志斌是动的,尤其是她咳嗽起来的时候, 塑像就大动起来,刘志斌咳嗽得相当利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嗽出来似的,她气喘嘘嘘,满头是汗,痰一口接一口地吐出来:黄的、黑的、白的。一吐白的刘志斌就害怕,她听说过“黄痰轻,黑痰重,白痰要了命”这句俗语。有一回,她就把这话说给大夫,大夫笑了,好言相劝,她才不怕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就弄得刘志斌毫无力气,她瘫倒在炕上了。看到这情景,儿女们的心都碎了,恨不得替母亲遭此劫难。刘志斌得的这种地方病不易好,可以说不能好,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况且嘛,她得病多年,怎么治也不好,能维持现状就阿弥陀佛了,奢求全愈那就不可能了。这种病的最后阶段是“肺心病”,也就是说,从气管━━肺部━━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