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孽缘

(208) 兴风作浪

陈忠礼从炕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不自觉地往窗外看了看,就见陈忠孝已来到门前,正在安放自行车呢。他就对父母说:“我三哥来了。”陈父问:“几点了?”陈忠礼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

陈父对老伴说:“你快躺下装重。”陈母听了急忙躺下,盖上被,陈忠礼又往脸盆里倒点儿开水,把一条白毛巾洗了洗,用手拧了个半湿不干,然后放在母亲的额头上。陈父用手把大背头抓了抓,然后靠墙坐下说:“还得给他烧点儿火。”陈母和陈忠礼都笑着点点头。

陈忠孝一推开外地门,陈母的笑脸就变成痛苦的愁容,她还大声地呻吟着。

陈父苦着个老脸,陈忠礼偷着乐。陈忠孝进来,陈忠礼站起来说:“三哥你可来了,妈不见好。”陈母大声地呻吟:“哎哟,嗯——嗯——”那声音叫人听了,就觉得病得不轻,痛苦极了。

陈忠孝急忙走到母亲身边,满脸焦急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妈,还挺厉害?”

陈母见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我,我好难受哇,我是,是一点儿气也生不得呀,嗯——嗯——”

陈父气呼呼地说:“你他妈的还好意思问呢。昨晚打肖兰走后你妈就重。原来好好的,昨晚就折腾一宿,这阵还好点儿呢,爹一声妈一声地叫唤一宿。我和你老弟都没睡,这不,你看,我们的眼圈都红了。”

陈忠礼差点儿笑出声来,心里说:“我爸真会编,昨晚我们几个,连我妈,打了一宿麻将,咋不眼红?”陈父看见老儿子偷着笑怕露了馅儿,就说:“老疙瘩,快去做饭。”陈忠礼答应一声:“哎。”捂着嘴巴赶紧跑出去。陈忠孝见弟弟的神情古怪就问:“老疙瘩,你咋地啦?”陈父急忙掩饰:“啊啊,他是连睏带上火,哭了半天,怕你妈好不了。”

陈忠孝听了十分焦急和惭愧:“爸,妈,上医院吧。”陈父急了:“上啥医院,咋去?”陈母正在哼哼一听上医院,就不哼哼了,“噢”地一声坐起,大声骂道:“我不去,我怕死到那儿,我死也要死到家!我你妈的,你个窝囊废,完犊子!连个老婆都管不住,上这儿来气我,想气死我,这个小老婆心肠也忒毒了。哼,你个王八犊子,我白养了你!”

陈忠孝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不敢说别的唯唯连声说:“妈,你老人家消消气儿好不好?昨晚回去我就和她打起来了,我狠狠地打了她,连她妈我都当面骂了,给你出了气,泄了恨!你就别再生气了,和她那个牲口生气多犯不上?再说,她说不是来找我的,是来看你的。”

陈母一惊:“啥啥?不是来找你的,是来看我的?”陈父一瞪眼:“你咋胡说呢?”陈忠孝继续说:“真的,她说在咱家外面看窗帘缝见我没在才进来的,要是找我就不进来了。她还说,她没有说那话。”

陈母听了就炸了:“你个王八犊子,咋听那小老婆胡扯啥?她能说是来找你的吗?她能说她说那话了吗?”陈忠孝一时也没法说什么就说:“这——她还说和你们唠了半天嗑,问了你的病情又看了药盒呢。说你也没生气呀,你和我爸挺高兴的呀。”

陈母满脸阴沉大声地说:“啥?你听听,那小老婆说得多好听啊,她一进门就东张西望地找你,没见着你,说完那话她就走了,屁股都没沾炕沿。我当时有气也不能露出来,咋地我也得装装呀。”陈父的心里明净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他怎么会说实话呢,他怒气冲冲地说:你个王八犊子,你还来气你妈,你净听老婆的,难道我和你妈撒谎不成?难道你妈装重不成?”

陈母一听,就撒泼放刁,连哭带叫:“哎呀,老天爷呀,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撒谎骗人,装病弄鬼?我要是那样,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我要说撒谎骗人,也不能骗自己的亲生儿子呀。我要是那样还是个人哪?”

陈母说到此处,打自己的嘴巴啪,啪:“我这个该死没用的老太婆,咋就不死呢?还得人家看,惹得人家媳妇不乐意,气我不说,还在自己男人面前花言巧语,这个犊子就听、就信,这一大早就来气我!一个气我还嫌不够,怕我不死,又跑来一个气我!啊呀,天哪,天哪,你就让我死了算了,谁也不麻烦,谁也不得罪!”

陈母说着又往墙上撞,陈忠孝吓得上前去拽:“妈,妈,我不是来气你,我惦记你一宿,一大早就跑来看你的。”陈父大骂,上前来揍陈忠孝:“你个畜牲,王八犊子,净挑好听的说。不是气,说那些话干屁!我今天豁出去了,非打死你不可!”陈父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打陈忠孝的嘴巴,顿时,陈忠孝的嘴巴就流了血。

陈母也不撞墙了,一边看着老伴打亲生儿子,一边加钢:“打,打!打这个只有老婆没有爹妈的王八犊子!”陈忠孝想,是啊,爸爸和妈妈他们不能撒谎啊,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能撒谎骗别人,怎么能骗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兔子不吃窝边草,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再说了,他们要是撒谎骗自己,为的是什么呀,他们不能是故意整事儿,挑拨我和肖兰打仗啊,爸爸和妈妈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既然不能是爸爸和妈妈撒谎,那就是肖兰在撒谎,她是有理由撒谎,她的心眼本来就不好使,她为了掩盖自己去找我的事实,就会说是去看我妈的,她看看没有我就走了却编出一大堆情节来,就是这个臭老娘们在撒谎。

陈忠孝不敢动:“爸,爸,听我说。”陈父一边打一边说:“我不听,我不听!”陈忠礼进来,拽住父亲:“爸,别打了,别打了。”陈父说:“你滚一边去,我非打死这个畜牲不可!叫他听老婆的,气爹妈!”陈父一边说一边还啪啪地直搧陈忠孝的嘴巴。

陈忠礼见此情景,知道该怎么办,他蹲下身来看看被打倒在地的陈忠孝劝道:“三哥,你还不说软话?”陈忠孝发现自己都被老父亲打糊涂了,竟然忘了服软,于是,他就赶快说:“爸,我错了,你和我妈就别生气了。”陈父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错啥?哪错?”陈母也问道:“对,啥错了?”陈忠礼用手拽拽陈忠孝:“三哥,你还不快说?”陈忠孝低声下气地说:“我不该听老婆的话。”陈母忿忿地说:“还有——”陈父还是啪啪地打:“还有呢?”陈忠孝想了一想:“我不该替老婆辩护。”

陈父问:“真话?”陈忠孝急忙说:“爸,是真话。”

陈忠礼见是时候了就拽住父亲:“爸,三哥认错了,你就别打了。” 陈父也有点儿打累了,自己也觉得差不多了就住了手:“好,不打了,不过,你再这样试试,我不撕了你的皮我都不是你爸!”

陈母又倒下:“哎哟,这一气,我又重了。”陈忠礼上前,故意地大喊:“哎哟,妈呀,你咋地啦?醒醒啊。”陈忠孝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擦擦自己脸上的血,跑到母亲面前,又哭又叫:“妈,妈,你就消消气儿吧,我一定不气你了!”

陈父也上前,一把抓住陈忠孝,大吼起来:“三犊子,我告诉你,你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饶不了你,我非要你命不可!”陈忠孝吓得腿软连忙跪下求饶:“是,爸,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陈忠礼倒了一杯水端到母亲面前:“妈,你喝点儿水吧。”陈母把脸一扭:“不喝,气都气饱了,哪儿还喝得下?”陈忠孝从弟弟的手里拿过杯子,送到母亲唇边,哀求地说:“妈,你就喝点儿吧。要不,我都难过死了。我以后绝对不敢了,那还不行吗?”

陈母看自己儿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就不再端了:“那好,你回去再给我教训教训那个小老婆,省得她嚼舌头,不让你管我。”陈忠孝一连声地答应:“是是是,我一定照办。”

陈忠孝等母亲喝完水,就想退到一边,他退着走,看不见身后的小凳子,一下子就拌倒了,他也不敢喊疼,急忙往起爬。陈忠礼看见陈忠孝花蝴蝶似的脸觉得非常好玩,又回想刚才的一幕幕,实在好笑,他也真憋不住了,就哈哈哈大笑起来。陈忠礼这一笑声,把屋子里的人都笑愣了,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陈忠礼也不好说出实情,就掩饰道:“啊,我太高兴了!三哥总算是开了窍,妈也不生气了,病就好了,这不是咱们的大喜事儿吗?”陈忠礼说完,走到陈忠孝的面前,指指陈忠孝的脸:“三哥,你照照镜子擦一擦。”

陈忠孝走到镜子面前一照,看见了自己血糊糊的花脸,不由得也笑了,可是,他的笑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