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来朕怀里

第094章 口风

她的笑容清澈明媚,站在白雪红梅中对自己温柔地微笑着,风轻轻吹起她桃红色的裙摆。

纷纷扬扬的白雪,纷纷扬扬的梅花,她微笑着朝自己招着手呼唤道:“阿羽!阿羽!”

心底涌起巨大的甜蜜,一伸手,就触碰到她的脸,却是冰凉刺骨,他一惊,自己已经抱着她苍白的身体,心忽然好痛,连梦里都觉得好痛。

李暮羽猛地一睁开眼,看见明黄色的帐帘,密密麻麻的万福不到头暗纹,身边空空荡荡的,他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有些陈旧的荷包,晨光熹微从窗格漏下,他的指尖略微有些无力起来,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每一次都还会觉得很痛,他对着荷包喃喃道:“我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忘记你,还是想记住你。”

张德听见轻微的响声,便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看见皇帝正拿着荷包发呆,脸色一暗,就又退了出去,等到四更天的时候,他才进来服侍李暮羽洗漱更衣,他抬头看一眼李暮羽,脸若美玉,目光淡定沉着,他面上无悲无喜,好像也不需要这些情绪,他依旧是淡定从容的皇上。

刑部侍郎执着白玉芴板从班列中走了出来,面色冷肃道:“启奏皇上,工部侍郎上官虹昨日醉酒在洛阳城中策马狂奔导致三死八伤,其中有两名死者为不满十岁的稚童,现已被押入大牢候审,还请皇上定夺!”

刑部侍郎是个铁面无私的人,一向看不惯上官虹骄傲跋扈的处事风格,倚仗着上官家在朝中的势力便为所欲为,在此之前虽然听闻过上官虹的种种恶行,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这次一收到消息,他就立马派人抓住了上官虹,现下便打入了大牢,不让任何人探视,直到昨夜,便已经递上了奏折。

李暮羽目光淡淡地在上官锋脸上扫过,他面色阴沉,因为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三条人命摆在那里,他就算想补救,也是回天乏术,他在心里做着斗争,要不要想向皇上求情,但看着九龙宝座上那个面色淡然的人,他始终没有说出来。

李暮羽看上官锋不发一言,知道他已经做出了抉择,便只是淡淡道:“吩咐下去彻查此事,依法办理。”

刑部侍郎一听这句话,寒冰般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激昂,一丝喜悦,目光冷冷地在上官锋身上扫过,上官锋巍峨的身形轻微地晃了晃,眼神中闪过一丝悲痛。

这天,李暮羽独自一个在宣政殿批阅奏折,张德捧了茶过来,李暮羽随手端过,打开一看,纯白的瓷杯里漂浮着朵朵白菊,好像一朵朵莲花静静开放,一向喝惯了绿茶如今看到**茶,便有些奇异道:“怎么忽然想起泡**茶?”

张德俯身答道:“秋天天气燥热,奴才看皇上最近一到晚上喉咙便不爽利,便想着喝些**茶可以去去湿热,如今正是**盛开的季节,花瓣娇嫩芬芳,泡茶最好不过。”

“哦?现在是秋天了?”他看着杯里浮沉的花瓣若有所思,“春去秋来,原来一年又要过去了?”她离开自己的时间又多了一年了。

张德看他目光黯然,知道自己自作聪明却让他想起不开心的事便吓得跪在地上磕着头,“请皇上降罪,奴才擅作主张,惹万岁爷不开心了,奴才该死!请皇上降罪!”

李暮羽饮了一口茶,淡淡道:“起来吧!这茶泡的还不错。”

张德脸上一喜,谢了恩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殿外的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跪在地上禀告道:“皇上,刑部侍郎在外求见。”

李暮羽心念电转已经猜到他到来所为何事,便让人宣了进来,果然刑部侍郎一进来就递上了收集到的证据,慷慨激昂地列举着上官虹桩桩罪状,“此人贪赃玩法,无法无天......虽然他是国舅......还请皇上秉公办理!”

李暮羽一边耳朵听着他唠叨,低头看着奏折,整整列着十来条罪状,草菅人命,收受贿赂,私自圈地这些是比较严重的罪名,底下还有若干罪名。

短短三天,刑部侍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集了上官虹所有的罪状,此人办事能力极强,心思又缜密,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能赶在上官锋前面收集到这些证据,晚一步恐怕什么都查不到了,李暮羽原本就料到了上官虹这个纨绔子弟恐怕这几年也干了不少坏事,但他也没料到此人拙劣到了这等地步,居然还会强抢有夫之妇,打断对方的两条腿,大怒之后的李暮羽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已经转过了许多个念头,前几年因为明启朝根基未稳,所以他对上官家族膨胀的势力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如今也该杀鸡儆猴了。

李暮羽抬眼看着刑部侍郎,淡淡问道:“按照律法该当如何处置?”

刑部侍郎面容一肃冷漠道:“该判斩立决!”

李暮羽拿起朱笔在奏折上写了一个鲜红的‘斩’字,就将奏折合上扔到刑部侍郎面前,薄唇轻启:“明日午时,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捡起地上的奏折风风火火的离开,李暮羽看了一眼他走过的地方,一道稀薄的阳光投在了金砖地上,半晌吩咐道:“传令下去,朕政务繁忙,谁都不见。”

张德领了命令下去,他便低头批改着奏折,也不知道张德在自己身边换了几次茶,再抬起头时,殿中已经点上了通明的烛火,淡淡的沉水香在巨大的双耳香炉里袅袅升起,深幽广阔的大殿显得很寂静,静的好像能听见香料燃烧的声音。

张德走了过来,站在李暮羽身边,表情莫名地变幻了几次,才缓缓说道:“皇上,罪臣上官虹求见。”

“不见。”李暮羽头也不抬地说,他方才下令不见任何人就是心意已决不想再看到为上官虹求情的人,此时上官虹求见自己的意图很明显,所以他根本不会见他。

可是过了很久,张德也没有从自己身边离开,反而一直杵在那里,犹豫不决着,李暮羽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也威严起来,“怎么?连朕的话你都敢违抗?”

张德“扑”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慢慢地将一缕布条递给李暮羽,迟疑道:“皇上,他还拿来这个,说皇上看了就一定会召见他。”

李暮羽看着眼前这缕布条,问道:“这是什么?“

张德把头抵在地上,看着金砖倒映着自己的脸,已经冷汗涔涔,“奴才不知道,说是只能让皇上亲自过目。”

李暮羽心里虽然不屑,但还是接过来,这是从囚衣上撕下的一块布料,已经分辨不出任何的颜色,粗糙的质地,他打开一看,乌青的布料上一行殷红的字体,只写着五个字,可是这五个字却好像五个响雷一样同时在他身上轰炸开来。

杨宁岚未死,他看着这几个字,眼睛好像要在布上面戳几个洞,他紧紧抓住布条,努力平稳着声音道:“将上官虹带过来。”

很快,上官虹便被两个禁卫军押了进来,李暮羽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整座大殿只剩他们两个人。

上官虹行了礼之后就不敢说话,龙座上的他,黑衣金冠,好像天神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李暮羽的眼神欺风压霜一般在他身上扫过,看来略受了一些邢,身上带着零零星星的血迹,蓬头散发地再没有旧时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很愁苦,李暮羽看着他,不知道是该冷冷地笑出来,还是要一把剑刺穿他的胸膛,但到了最后化作一个没有感情的诘问,“你说得可都是真的?”

话一问出来,连李暮羽自己都想笑了,自己怎么会这么问,这么害怕他只是骗自己?十分希望他说是真的?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上官虹的脸上,手在袖子里牢牢地握成一个拳。

上官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强壮起胆子讨价还价道:“如果我告诉皇上实情,能不能请皇上赦免罪臣?”

李暮羽看着他的脸,上官虹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却好像被放置在烈火上炙烤一般,他害怕地几乎都要妥协了,可心底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他会答应的,他一定会答应的。

“好。”

随着他的回复,上官虹舒了一大气,好像窒息已久的人重新获取了一口空气,但他还是不敢抬头看他,而是慢慢地将组织了很久的语言说出来,“从前我在歌舞坊寻到了一个相貌类似于杨宁岚的舞姬,本来打算送给晋王,但后来没有送成,便一直留在府上,那日杀手将杨宁岚逼到了护城河边,只看见她自己跳了下去,后来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尸首,我便把这个舞女溺死,悄悄地扔到了官兵搜寻的地方。”

短短的一段话,却好像等了千万年,一字一句对他来说都是珍贵非常,紧紧握住的手慢慢地松开,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但是起码还有一丝希望,只要她还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看见她。

李暮羽看着上官虹道:“那些杀手是谁派的?”

上官虹身上肌肉一紧,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坚持道:“我不知道。”

李暮羽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你不知道?”他的目光一凛,唤道:“迷失,将他带下去,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他把他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

上官虹一惊,全身都颤抖起来,终于抬起头惊喊道:“皇上,您答应过我放过我的!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您了!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李暮羽顿了顿道:“留下他的命。”

李暮羽走到殿外,看着廊下一盆盆开得正好的**,月光轻柔洒落在亭台楼阁的琉璃瓦上,晶莹透亮,好像附上一层薄薄初雪,尘世好像都在这一刻的安谧中沉沉睡去,只有殿上飞檐悬挂着的铁马随着清风发出“哐当哐当”清脆的声音。

此时他的心,肆无忌惮地被喜悦团团包围,四年了,快四年了,四年他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月光,四年他没有这么真实地快乐过了。这一刻自己才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紧紧攥住手里那缕粗糙的布条,琥珀色的眼眸闪现出冷冷的笑意,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