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军师

第五十八章 沙场秋点兵(上)

眼见着士兵们在水中被冲刷的东倒西歪,宣华以手加额,低声喝道,“将军,事到如今,你还想要保全哪一边?”

赤松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愣半晌,然后便心知肚明,硬着头皮对着宣华点了点头,“全体士兵上岸!”

士兵们不明所以的又被拉回岸上,他们互相解开身上的绳索之际,便听到主将的第二道命令。

“放炸药!”

早先准备好的几个大大的包裹皆用油脂布包住,里三层外三层蒙的严严实实,上面贴着的是长长的引线,包裹之间也用特殊材质的引线牵引,以保证点燃一只的同时可以引燃其他的几个。如是这样摆放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士兵们才将包裹摆放整齐。

也许是心里实在是太过沉重,赤松想了很久,才挥动着大手下令,“点火。”

引线的长短都是事先经过计算的,在赤松下了命令之后,全军退避到安全的地方,由专人负责点燃那条让人胆战心惊的引线。

“嘶嘶”,好像是蛇信吐出的声响,瞬间的静默之后,便听到震天动地的声响,轰隆隆,轰隆隆,顷刻间便能将所有的一切化为齑粉。

河坝被瞬间打开,先前由于筑起的堤坝囤积了大量的积水,此刻被须臾释放,那股滔天巨浪,奔腾着翻滚着,向下游的方向一起迸射而出,似水剑,似冰刀,每一滴水都带着它们的恨意和不甘,愤怒的向命运中既定的方向倾泻而下。

河道的下游,便是宜阳城。

赤松瞧着那些暴怒的江水哗啦啦的呼啸而过,眼神中带着几分向上苍哀悼的神情,宜阳城,他曾经驻守过的城郭,如今只怕是难逃被淹没成泽国的命运。

既然城郭都被淹没,那么,南郡这口气该出完了吧。赤松在心里这样想着。不妨被一旁的宣华说中心事。

“赤松将军,你可知道这一声点火之后,又会怎样么?”宣华冷冷发问。

赤松回头,茫然的摇了摇脑袋,“炸掉了河坝,淹没了宜阳城,替之前被围困的两位王爷出气,如此以后,还待怎样?”

“第三份锦囊。”宣华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布的小袋子,中间有一圈绳子缠绕,掏出里面的信笺递给赤松,“无论如何,请将军记得,军令如山。”

赤松被他眼中的认真震慑住,庄重的点了点头,缓缓展开那张信笺,上面赫然是四个字。

入目之后,赤松便惊呆不已。薄薄的信笺落在地上也未发觉,马儿感受到主人的不适,轻轻答了个响鼻。

双手渐渐抱拳,朝南部京城的方位一拱手,语气里是几多的沉重,“末将遵命。”

说完,赤松便带着部队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见他走开,宣华半晌默然无语,从地上捡起那张被渐染了马蹄痕迹的信笺。洁白素雅的纸面上有着行云流水一样的字迹。

“围而不杀。”

***

由小路穿出之后,邵乐飞便示意身后的随从停下脚步,因为在空气的震动中,他敏锐的察觉到有异动和异响。派出的斥候迅速回队,急急的向他禀报,前方的景象是如何的紧迫。

显示几排箭伍在上前,拉弦,放箭,万箭齐发,天空中犹如下了一场箭雨,遮住了雨过的碧空,铺天盖地的向着他们所在的山坡而来,箭破空发出的呼啸盖住了风声,像万千人的嘶吼,蜂拥而至。

那是南郡的羽林军。羽林军最擅长的就是马上骑射,这些部队都是为了与北狄的高头大马和骠骑先锋们而精心训练的。素质优良,箭法精准,不可不说的上是一只虎狼之师。再回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残兵,邵乐飞刚毅的眉眼上就忍不住蒙上一层淡淡的忧愁,这种忧愁实际上在他的心中有着无限大,但他作为三军的主帅绝对绝对不可以在士兵面前表露一二。

目前的情况显而易见,他们被围困在这座荒山上了。

前无进路,后无退路。

邵乐飞沉思良久,眼见四面都是山坡的屏障,忽而灵机一动,吩咐下去,“全体休息。清点人数!”

正在士兵们互相包扎伤口,照顾同伴的时候,有一小队人马忽然而至。惊得斥候飞速来报。邵乐飞也是一惊,他到山坡前看询,紧皱的眉头才放松,拍了拍斥候的肩膀,“那是自己人,是副将侯明。”

“慢,”见斥候就要欢天喜地的过去迎接,邵乐飞忽然发话,附耳说道,“仔细。”斥候心里一动,诧异的看着邵乐飞,随即又变作佩服,他飞星将军的名号也不光光是凭借天意而来,这和他一贯的谨慎作风是分不开的。

确定无误之后,斥候才将同样丢盔卸甲的同伴引到邵乐飞面前,副将侯明满脸血迹,身上也挂了彩,见到邵乐飞,满脸是忍不住的激动,“将军……”

邵乐飞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候将军辛苦了,还剩多少兄弟?”

侯明脸露羞色,“惭愧,末将帅部下突围,伤亡惨重,仅剩下两千人不到。”

邵乐飞点点头,刚刚自己这边清点的结果同样让人心痛,他的主力部队所剩已不到四千五百人。且所有的阵亡的兄弟的尸首都被遗弃在了战场上,一批批的马队从后面追赶而来,估计那些死去的将士们的尸身已经被碾压成碎片。

说着话,对面的敌军又是一阵箭雨。见他们这边的山坡上毫无动静,南部的将士换了一批箭伍,一波又一波,箭连绵不绝的射向山坡,整个山头布满了箭影,满目疮痍,正如宣华和赤松所下的命令一般,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能活着飞出山群。

在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之后,南郡方面选择一点点围拢,一点点逼近,那种被完全包围的压迫感和近在眼前的死亡的恐怖,才最叫人难耐。

邵乐飞沉声对手下的将士们说道,“敌动我不动,养精蓄锐,好好休整。”

后勤的一个士兵为难的对着他说,“将军,所剩粮草已经不多。”

“还够几天?”

“大概三日。”

“那咱们就休息三日,第四日上合力突围。明白了么?”

“明白!”虽然已经被追到穷途末路,但是邵家军的丰姿还是依然存在,这一点让邵乐飞很欣慰。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人提问,声音极其微弱,犹如蚊蝇,“将军,恕属下直言,若无援军,凭咱们这些人马,突围并非易事。”

邵乐飞虎目中精光闪过,似乎是胸有成竹似的,对着他,也对着他身后的士兵们说,“会有救兵的。”

往宜阳城而来的小路上,还有一支部队,粗粗看去,人员不足二百,虽然都是骑兵,但从数量上来说,略显单薄。

最前面的白马上,坐着的是个女子,年芳三七的样子,一身水蓝色的孔雀羽般绚烂的外衣让她在马上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马速是极快的,她的身子在飞驰的马上简直就像是一道会随时飞舞的蝴蝶,她的身后,跟随着那些骑兵,显然是训练有素,在这样狭窄的山路上飞驰,也没有马匹之间的冲撞,反而是错落有致,步调整齐。

此处,距离宜阳城已经没有多远。按照他们的脚力,三日,几乎就可抵达。

日暮已渐渐西陲,然而马背上的女子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望着西沉的日头,反而陷入了更大的惶恐。

来的路上,到处可见的是碎尸,血迹,破败的房屋,被马蹄践踏过的痕迹,看着这些遗留的场景,她甚至可以想象当初邵乐飞的突围而出是如何的惨烈,如何的艰难。

来晚了么?她会不会来晚?她在心里默默向上苍祷告,祈祷邵乐飞平安无事的等到她的到来。

可笑么?

女子收起沉思的思绪,唇边勾起一则无奈且空虚的笑容,“即便是等到了,那又能怎样呢。”她随行的不过区区二百余人,其实她想做的,也并非是救出他来吧。

被围困的日子,过的十分缓慢,士兵们在这几天里得到了简单的休息,身体虽然放松了,但是他们的精神上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第三日晚,邵乐飞蹬上山坡一处,举目四望。

天色渐晚,暮霭沉沉,初秋的凉气已经扑面而来,南郡的部队停下攻势,搭起帐篷,点起火把,星火点点,从高处望,似漫天的繁星坠落入人间。银河如练,围成一个圈,把山头重重包围。

看着脚下南部军火把形成的星河图,邵乐飞默然不语,为了怕南部军发现行踪,他们连火把都不敢点,士兵们尽量节约的啃着干粮,而邵乐飞却是连干粮都无法入口,看着山野,脑中仔细盘算。

同样,已经赶至宜阳城北的两百余人,对着横跨在眼前的滔滔江水,怅然无语。

女子急急的展开地图,上面并没有标注此处有大河拦路,为何这里……?

“啊!”将先前的种种汇合起来思考,女子的脑中便清晰的得出一个答案,这是一套完整的连环计,也可以说是绝后计。

将手中的地图狠狠攥在一起,恨声道,“你当真如此恨他么?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