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军师

第五十章 日暮客愁新

听见乔言如此决绝,山晓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摸了摸自己带着人皮面具的假脸,无奈的耸肩:“你决定了,也没法子,那就这么着吧,听你的,我和萍儿留下,为你看家,但是,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以身犯险。”

乔言点头:“知道了,总是这么婆妈,不是还有小印子跟着么,你担心什么?”

她这句话说的漫不经心,却被有心人听进了去,山晓眼角一阵抖动,睨了眼小印子如霜的面孔,后者有惊喜之色。然而,却飞快的被无奈取代。

山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未作评判。

萍儿端着热气腾腾的燕窝上来,竟是有点泪眼婆娑:“小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乔言一愣,慌忙笑道:“这又是唱的哪出?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不怕被人家笑话?”说着她掏出绢帕给她慢慢沾着眼泪,本来那些眼泪还是在原地打圈,结果,乔言一伸手,就纷纷乱乱的掉落下来,将衣衫都打湿。

她慌了手脚,向山晓求助,没想到山晓那厮只是微微一笑:“某人心爱的婢女,我可不敢染指,贫道还要好生参悟佛理。”

这话说得不阴不阳,还暗暗映射张九怜的事,乔言薄怒的嗔她一眼,没成想,正自伤感的萍儿停了却是破涕为笑,自己接过帕子拭泪,一边鼻音浓厚的说:“小姐不要说笑,路途遥远,萍儿又不在身边,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早些回来。”

乔言最受不得身边人这副模样,当下脑袋点的像打鼓,口里忙不迭的答应“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会又白又胖的回来,放心。”

“小姐”萍儿红着双眼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乔言截了回去,她摇晃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都说了尽快回来,别再难受了,搞得生离死别一样。”

萍儿咽了回去自己的话,她知道,这个小姐最是飒厉,见不来这些婆妈的事儿,于是强忍着眼泪,点头。

乔言见她收了泪水,才对着山晓笑道“瞧,还是小女娃的脾气,当真是天一般的脸,说变就变。”

山晓也跟着笑,却见她眉眼一动,说:“太子妃那边我交托过了,会找一位合适之人,将梁枫的亲事解决掉。”

“什么?难道你去了万良镇,也还是要将那个慕容婉莹迎进京城来么?”山晓忽然讶异的问道:“难道你不打算将他们阻拦在黎镇之外?”

乔言一皱眉:“当我是神仙么?他们大军过来,我一句话就自己回去了?笑话不是?”

“哎?那要怎么阻止梁枫的婚事?慕容婉莹人都来了?怎么能叫人把她打发回去?慕容恒能吃这个哑巴亏?”

当然不能,慕容恒何等人物,自家女儿被抬进婆家,再被送回?寻常人家尚且不肯,何况他堂堂的镇远大将军慕容恒?再说,那也不是寻常的百姓,而是贵为天子的天家!天家退回来的女儿,这辈子还有谁敢要?谁有命要?

乔言摇摇头,手指点在山晓的额头,触碰到她的假面,手感柔软,笑起来说“你可真是一根筋的脑袋,你这是站在慕容恒的角度考虑,所说自是不假,然而,若是站在天子的角度或者我们的角度上呢?”

“我们的立场?是什么?”山晓诧异的看了看萍儿和小印子,似乎是想寻求点帮助,然而那两个人都是一副静等乔言说下去的样子。

乔言叹气,坐到圈椅里,舒服的将头枕在胳膊上,望着眼前三个不明所以的人的身上,浅笑:“我要争取的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对咱们有利的,说起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多留心泊王那边的动作,每日与我飞鸽传书。”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可是他面前的红人。”山晓戴着假胡子,高兴兴的一翘,逗乐了乔言。

她这话确实不假,自从“虚鼎真人”在梁盟的面前和悔尘和尚斗法,占了上风以后,地位和名声就迅速提升,近来已有传言,梁盟常常隔三差五的找她说起炼丹和长生之法,虚鼎真人回答的也似乎颇合梁盟的心思,让梁盟对她是青眼有加,已是连每月十五去护国寺上香的事也耽误下来。

想到每月十五,乔言就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气。山晓伸手搭上她的背,劝慰:“事情太多,你也不能都想要攥在手里,这边的事儿我们好好看着,你呀,就只管去那个万良镇,治好那个好死不死的四王爷,剩下的事儿有我和萍儿,你还担心什么?”

“怎么?两我们两个的本事都不信了?”山晓忽然换上严肃的口吻,也加重了语气,终于端出了点姐姐的威严来。

乔言露出一点笑:“既如此,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早出发。”

“哎。小姐。”

“什么?”乔言回头看她。

萍儿用手指指了指侧边的含光殿,悄声问:“不过去和几位殿下辞行了么?”

乔言思索了一会儿,看小印子,“你认为呢?”

小印子也想了一会儿,才说:“奴才觉得还是不去比较妥当。两位公主大概还不知道此事,等她们知道,还要花好大气力……劝解。”他边说边睨了一眼犹自红鼻子,红眼睛的萍儿,萍儿没好气的瞪回去。

乔言笑了下,点头:“你说的对,就这么办吧。萍儿快速的收拾下常用的东西,只捡有用的带,药箱和针囊一定要备好,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吧,越简单越好。”

说完,她又调皮一笑:“我才不管,两位公主和小殿下那里,你来。”

萍儿顿时一张水灵灵的脸孔,变作黄连,万福一个,委委屈屈的说:“知道了,小姐。”

几人轻笑出声,如果可以,乔言有多想就这么一直,一直,嬉笑无挂碍,谈吐可自得。可惜不随人愿的总是天意,而天意,终归弄人……

乔言走得消息只有几个人知道,清晨,有三个身穿布衫薄棉服的男子站在憩然居的门外,大槐树底下停着一架车马,以及三四个仆众,个个都是短衣黑靴,腰挎着一尺多长的宝刀,看起来生猛的很。

一身儒雅白袍的江岐略带担心的看了看单薄的乔言,视线停留在她仅穿了两层的衣衫之上,眉头轻皱,周平没他这般涵养功夫,直接大吼出来:“墨云你穿的也忒少了点,冻病了可要某人心疼死。”

乔言的脸上依旧平静,恍若未闻,她至今也想不明白,像她这般粗陋的脸孔,低沉的性子,哪里就讨来了几多人的青眼相加?尤其是这个江岐江侍郎,从殿上相遇至今,一直保持着这种蒙昧不清的暧昧之意,让她很是不知原委。

乔言哪里知道,她自己以为女人吸引男人的地方是一张脸蛋,一副身躯,那不过是凡夫俗子的拙见,单纯的沉迷于女人的皮相之中,算不得什么,但凡有些身份,有些品味的男人,都是第一眼先落在气质神韵上,而这两点却是与生俱来,改也改不掉的。她一举一动之间带着的那股子恬淡风清,安逸自得,正是这南郡的朝廷里漆黑之中的一点星光,虽不夺目,亦有风情。

而且,还是很特殊的那种的风情。近乎于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江岐俊脸一红,低咳嗽了两声,还是嗫嚅道:“万良镇比之京城,虽是更加湿暖,但是近日连雨,寒气迫人,墨云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乔言微微颔首,表示谢过。然后就是周平,招呼着几个小太监,抬来一坛酒,直接放到马车上去,没等乔言反应过来,酒坛已经安安稳稳的立在马车的身后了。

“周平兄,这是?”

“哎,一点心意,墨云不要推辞,我等都是酒中之物,送不出什么雅致的礼来,路途遥远,一坛水酒,勉为其难的算作解渴之用,哈哈。”

乔言听着他爽朗的笑声,心思也跟着舒畅了不少,忽然就怀念起那会儿一起在宿馆吃喝的情形,不由得笑弯了嘴角。

周平见她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笑起来,结果,乔言越看着他笑,自己越想笑,周平也笑得越欢实,最后,索性两个人笑的直不起腰来。

江岐和郑中鸣傻乎乎的站在一边也跟着笑。小印子皱了下眉,实在是搞不懂这群人,在傻笑什么。

“小姐,时辰到了。”

乔言渐渐收了笑意,抬袖对着他们三个拱手笑道:“有劳三位仁兄前来送行,谢过了。”她清婉的神情和着早上的第一缕朝霞,显得温暖醉人。

从刚才近乎失态的笑意里回过神来,乔言的唇畔已是和暖如风的笑颜浅浅,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什么都没有变化。

而在这短短几个月间,又有什么似乎已被彻底颠覆!

目送他们三人远去,乔言无声的低头思索,却不知道她此时脸上的神情是什么,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身上蓦地加重了一点重量,乔言顺手一抓,触碰到一只略带冰冷的手,只是她的手比他来得还要冰冷,小印子下淡淡开口:“确实是穿的少了。”

原是他将自己的外敞披到了乔言的身上。

他近乎下意识的看了眼乔言略显苍白的脸色,手掌往自己怀里一探,胸口前就传来一阵珠串般的声音,他有些不安的问:“就还有小半瓶药丸了。”

乔言一闪神,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用来镇抚体内四季伤的灵药,瞬间,她苍白的容颜上恍惚有点空洞的光晕。

蓦地,她缓缓开口:“从今天起,这个药我是怕不能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