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军师

第三十七章 虚空本无鼎(三)

她看着梁闵只觉得有丝异样,有点反常,这个人以逍遥狂放示人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这有何难?”乔言一回身,看见正是那个虚鼎真人傲然开口,他展开那张宣纸走到梁盛的面前,双手奉上“人言佛祖悲喜无常,我看唯无为大道才可通天。”

梁盛怔怔的看着那张白纸黑字,惊诧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方才还是有字有墨迹的白色宣纸,此刻已经换了不同形态,那原本的横线像是被人生生折断,短了半截。

虚鼎真人斜睨了怔忪发呆的梁盛一眼,轻轻开口“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亦免邪?’故为天下贵”。

“励王爷你英年才俊,更兼骁勇无敌,可知道刚劲而过,只唯断的道理?”说完,他嘿嘿一笑,颇有些神秘兮兮的味道。

梁筠和梁盛挨得最近,他听得真而且真,不由一愣,抬头看着虚鼎真人。

这一眼看过去,竟是让本来滔滔不绝的虚鼎真人一下没了话。一个朝堂,两个皇子,被一个虚鼎真人唬得一愣一愣。

“道者,善人之保,不善人之所保。虚鼎真人您难不成不知道这个道理?”乔言轻轻甩了下袖子,无奈似的说“世人都是喜欢研究对方的弱点,特意去攻破高难的顶端,是以大师不能解真人的问题而真人却能解励王爷的题目。”

那真人一愣,似是没想到乔言这个时候会这么说,他淡淡的看了看乔言,慢条斯理的拱手施礼“请教这位大人,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乔言为不可查的露出一丝笑,行了南郡的礼节,拱手一躬“在下乔言,乔墨云。”

“无量天尊,贫道失礼了。”虚鼎真人转过身,对着梁盛一躬身“励王爷见谅。”

梁盛看着他,他惊讶的发现这个道人身量极其矮小,只得到自己胸前的位置,努努嘴像是要说什么,忽而瞥见梁筠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警惕的闭了嘴。

虚鼎真人转了脸对着乔言道“久闻南郡少傅卿的大名,贫道不才,想请教少傅大人,这是个小故事,说的是一家寺庙一大早起来,寺院门口就吵闹不休,当家禅师前去询问,了解到原来是一个屠夫想要进寺烧香拜佛,但是寺里的僧人嫌他满手血腥,不肯让他进殿,于是双方就在那里发生了争执。

禅师看到了这个景象,立刻阻止了众僧人。他问道:“何事在这里吵闹?”

旁边的僧人说道:“这个屠夫每天杀猪宰牛,双手沾满了血腥与罪孽,怎么能让他玷污佛门清净!”旁边的人也附和道:“每天晚上,他家里就会传来猪狗牛羊的哀叫声,听得人心烦,让人无法入睡,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到这里来呢?”

少傅卿大人觉得这屠夫进不进得庙门?”

“瞧,这就开始考校你了。”

乔言不紧不慢的抬眼对上梁闵的玩味笑意,后者眉毛一动,环抱双臂,完全是一幅你奈我何的表情。

微微片刻之后,她柔美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他们这样说就不对了,他身为屠夫,为了生计被迫屠宰生灵,一定于心不安,有很多罪需要忏悔。佛门为十方善人而开,也为度化十方恶人而开。”

虚鼎真人愣了一愣,继续发问,语速却是加快“贫僧再请教乔大人,何为生死?”

“以生时生,以死时死。”她答的简介无比。

“何为丑?何为美?”他追问。

“无有美丑。”她再答。

“哈哈,少傅卿大人此话差矣,昔日,有财主与佛祖的弟子打赌,弟子让财主的七个女儿全部穿红戴绿,披金挂银,沿路问路人他们是否美艳,路人皆赞叹众女子貌美。你怎说世上无有美丑?”

“世人看的是面容,而我看的是心灵。在我认为,身能不贪钱财,口能不说恶言,意能不起邪念,这样才是美!是冲破极限的一种感觉,而非真人所言之皮相美丑。”

“最后一个,万物以何而生?”

虚鼎真人的声音虽然还是如同开始一样,不大不小,但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微风抖动般的怒意和震撼。

梁闵微微皱眉,瞧他衣服无风自鼓,显然是懂了真气,使上了内力。不经意似的,他往前跨了一步,微微挡住一点乔言的身子。

“以来时生,往去时归。本由一来,九九归真,本由心生,随灵而化。”乔言浅笑,眼角眉梢带着一股自然灵动,看得身边的三个男子竟似痴了。

轻扬眉梢浅笑间,芳华如许,超然洒脱。

“啪啪啪啪”有人击掌,梁枫从位子上站起,拍着两只大手,径自走过来,先对梁盟一施礼“父王,今日难得请来虚鼎真人,不如今夜大宴百官,显我南郡僧道同盛之佳景。”

他这一说,大臣们纷纷应和,都前进一步,拱手向上“恭喜陛下僧道同盛。”

梁盟笑眯眯的看了眼堂下众人,点头“不错,就按枫儿说的办。守宇呀,交由你来准备。”

黄守宇赶紧恭恭敬敬的退下。

“陛下有旨,设宴同欢。”黄守宇直剌剌的嗓门跑到殿外大喊着,殿上的众人,再次一起躬身“谢陛下。”

一起退出殿外的时候,乔言有意和他人拉开了距离,视线斜睇了一眼虚鼎真人,和小印子两人慢悠悠的闲逛着。

良久,她蓦然回头,果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依然在殿外的柳树下斜靠,往她这边望着。

秋风萧瑟中,一点回忆一点哀愁被幡然卷起。

***

“少傅卿,少傅卿,你可回来了,待儿等了你好久。”

乔言才到憩然居,就被忽然站起来的梁待吓了一跳,她往后跳了一步一手抚胸“怎么了?”

梁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抓着乔言的衣襟,就往地上蹲“快看快看,这有好玩的。”乔言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小印子,拢了拢衣袍的下摆,随着他蹲在地上,一看就笑了起来“小殿下一直在看这个?”

“是呀,是呀,这个是很有意思的。”

梁待的贴身老宫女特别羞涩的瞧了眼小印子,又瞥了瞥乔言,扭着自己的手帕,低低的说“小殿下非要在这里瞧蚂蚁,奴婢……奴婢……”

“哎呀,你真啰嗦,快退下。”梁待头也不抬的就把那个小侍女给屏退了。乔言继续笑着,示意那个宫女没有关系,那老宫女才放心的走了。

低头,乔言见他瞧得认真索性继续和他看着地上的细细密密的小东西们,一排排,像老长的细细蚯蚓,蜿蜒在花砖上。紧锣密鼓的往复一个同样的动作,蚂蚁的数量虽多,倒也秩序井然。

乔言勾起嘴角,问“小殿下看出什么了?”

“看出很多啊”梁待的小脸都快扎进泥土里,声音都显得瓮声瓮气。从蚂蚁搬家里能看出些门道,还真是不简单的孩子呢。乔言刚想夸赞他两句,就听他继续说。

“很多蚂蚁啊。”

愣是叫乔言把话生生咽了回去。宠爱似的摸了摸他圆滚滚的头“小殿下耐心些,就会看出门道的。”

梁待很乖巧的点头,继续看着地上忙忙碌碌的蚂蚁,过了会儿才慢慢说“他们在搬家。你看,这一边的队伍每次都是背上负着东西,而他们对面过来的那些就背上空空,什么都没有。少傅卿,这是在搬家吧?”

乔言眉眼温婉的笑道“可不就是搬家。冬天就要到了,他们要为自己储存过冬的粮食,才好等到明年的开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现在背上驼负的不仅仅是这一点点的食物更是攸关他们全族生死的大事,所以他们每个都在很努力的抓紧时间,片刻都不松懈。”

“是呀,他们都跑的好快,你看这只,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它已经跑出来三次了。”

乔言随着他看过去,问“小殿下怎么能辨认出来是他呢?”

“因为他的胡须特别长,比其他的小蚂蚁长很多。”梁待声音清脆的,像这个时节成熟的梨子,带着一点点胜利的喜悦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少傅卿要夸赞戴儿蕙质兰心。”

乔言彻底哑火,看着梁待兴奋的脸,不忍心却还是说了出来“蕙质兰心,是形容女子的。”

“呃……”梁待粉雕玉琢似的笑脸一下僵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胸前的金锁一晃一晃的“那可不可以形容来少傅卿?”

乔言戏谑似的弯了弯眉眼“蕙质是是说女子的美貌,兰心则是心灵,要二者兼备的女子才能担当这个称呼,臣很好奇是谁告诉小殿下这个词儿的呢?”

“是,是六哥啦。”梁待小脸一垮“真讨厌,真讨厌,六哥又戏弄我。”

“呵呵”乔言彻底笑出声来,点点他的额角“清王殿下可是有名的逍遥王爷,他……”说着,她又想起不久之前梁闵在殿上的行径,不禁有点恼怒,闭了口。

“六哥怎么啦?”梁待不知死的又问了一句。

乔言后悔的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只好含糊其辞的说“清王殿下志存山水,放浪形骸,他……”乔言“他”了好半天,也没他出个所以然。听的梁待迷迷糊糊的,还是地上的蚂蚁比较有意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蚂蚁吸引过去。

“乔大人,原来您在这里。”

乔言一愣,抬头却见是秦荣,他脸上带着释然,似乎找了她很久的样子。

她站起身,扶了扶发髻,笑意相迎“有事么秦统领?”

“秦荣!”

两人一愣,一起看向小小的梁待,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大声的吵闹起来。

秦荣不明所以的回望乔言,乔言只好低头看了一看,随即浅笑出声,好心的解释道“没什么,秦统领,您只是踩了小殿下的蚂蚁。”

为动车难的幸存者祈福,希望伊伊能够快乐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