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宫帘

第五十二章 相救

“好,母后答应你,等这一次事情结束了,你救出你父王,我们自会告诉你这一切的始末”。想来,要想继续瞒下去,已经是不可能了,月氏王后原本还在担心害怕的心情,在这一刻停止了,她的离儿已经开始察觉这其中的隐秘,要想再瞒下去,断然是不可能了,离落也已出落得这般清丽脱俗,既已长大长成,那么,她该知道了。而原本王后还打算继续瞒下去,一直到死,如今看来,也许是上天注定,她该知道一切了。

今夜暗沉的夜空,没有一丝星星点点出现,竟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更不消说月亮了,今晚的夜,分外的浓重,分外的阴冷,离落怀中抱着酒,脚步轻捻地走出客栈,向着县衙走去。

晚风徐徐吹来,尽管已是七月了,然而夜晚的风吹的人还是觉得有些阴寒,加之今晚的夜,黑蒙蒙的就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薄雾轻轻淡淡地飘着,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一袭蓝衣的离落走在这清冷的街道,冷风吹来,她的发丝在这夜空轻轻飘扬,脚下的落叶也被这晚风吹带起来,在空中飞旋了几下,再继续落于地面上。

离落怀中抱着酒,一路向前走去,其实县衙并不算远,拐几个弯便到了,今夜,没有清亮的月色替离落照明,幸而两旁有高高挂起的红色灯笼,一路走去,倒是替离落做了引路的灯。

当冷风吹在她身上,离落还是觉得有些慎人的寒意,向自己袭来,目的地快近了,她一抬头,像是看到了什么人,忽然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往前走去。

今夜,是离落与自己的母后商量好,前去县衙地牢处救出自己的父王,原本,离落也不知父王身在何处,还是在今日下午,看见一个衙役打扮的人从洛冥越的房中走出来,手中拿着饭盒,洛冥越似乎向他交待了什么,他便拎着饭盒急匆匆走了出去。

她一路跟踪至县衙,向县衙门外的几名衙役旁敲侧击地询问着,这才得到了答案,明明白白地确定自己的父王就在这地牢下面。

午后,离落与月氏王后商讨完事情之后,她便将自己的母后安顿在客栈另一间,并且约定好在夜里亥时,趁大家都熟睡之际,离开客栈,前往县衙。

晚间,吃过晚饭的离落只管自己躲进房中,待天黑,一直等到亥时,等到客栈里一盏盏烛火灭去,离落才吹灭烛火,一个人拿着酒,悄悄打开门,猫着腰,轻捻脚步,走了出去。

终于,面前就是县衙了,大大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衙门’两个大字,一个黑影脚步匆匆地向离落奔去。

“离儿,怎地现在才来?”一个略带焦急却又温软的声音传进离落耳中。

离落抬头,只见一个全身披着黑色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竟连头上也裹上了黑色的帽子,离落乍一看,蓦地被吓了一跳,怔然地呆立原地。

“是母后啊”

离落仔细一看,借着灯笼的光,离落这才看清,的确是母后,她略微显得有些惊讶。

“母后,您怎么穿成这样?离儿差点认不出您”。

“傻孩子,母后这样,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深夜里出来,自然要小心些,不然被人发现我们来这里,到时,我们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还是母后想得周到”。

离落看着她说道:“县衙外边,我已经都打点好了,母后,我们可以直接进去”。

“嗯”王后点头,与离落一道进了县衙。

一路,她们一直走到了县衙的地牢处。

离落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背后立时渗出点点冷汗,地牢之中,阴暗潮湿,阴森恐怖,一阵阴冷的风吹过,离落的脖颈立时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再往前走,离落便在这个阴暗的地牢之中,鼻尖闻到一股极其酸臭腐烂之味,她皱起眉,双手掩面,地牢很暗,借着地牢之中幽暗微弱的火光,以及小天窗照射进来的白光才能看清路,脚下时不时会突然窜出一只老鼠,令离落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这样的感觉令她浑身不自在,也是,身处这样的环境,自然是全身不自在的。

父王就是被关在这儿么?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父王的身子受得了么?离落担心地在心内想着。

阴湿的地面,两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往下走去,经过一个个牢笼时,离落见到,那些穿着囚服的罪犯,有些奄奄一息的躺在地面,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而有些则是趴在牢门处,口中不停念着‘冤枉’二字,离落发现,这些囚犯一个个都是面目憔悴,身上格外的脏,常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吸收到温暖的阳光,见不到外面鸟语花香的世界,像这样的牢房,囚犯们每日吃不饱饭,才会显得如此苍白瘦弱,离落经过他们时,发现有一些囚犯瘦得只剩下骨头,他们瘦骨嶙峋的样子,看上去着实有些可怕,对于他们来说,整日被关在这里,没有自由的日子,其实比死更难受。

离落一一经过他们,即使他们犯了罪,即使他们不可赦免,然而,看着此刻憔悴瘦弱的他们,离落从心里不禁对他们产生同情与怜悯。

离落与她的母后一个一个牢笼的找寻过去,原本离落想喊,可是顾及到母后的身份,深怕母后被人发现,从而暴露,于是两人只好耐心地一个一个找寻过去。

拐过一个牢笼,离落发现前方似是有人看守,几个衙役打扮的人来来回回只看守着一个牢房,离落奇怪,原先她们一路寻来,没有见到过有衙差看守,而这里却有,离落转念一想,这里定是关押着较为重要的犯人,洛冥越才需要派人来看守的吧,于是,离落定睛看去,原来竟是她的父王,她与母后找寻了半天,果然,父王是被关在了这里。

离落转身让母亲暂时躲身起来,离落则掂了掂怀中的酒,面带合体的微笑,向前走去。

走到他们身边,离落静静微笑着,几个看守的衙役一见来人,便躬身作揖,恭恭敬敬地拜见,因跟在洛冥越身边,他们自是也是知道离落身份的。

离落适宜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面容没有一丝紧张,保持地极其镇定,看了看坐定在地,眼眸紧闭的父王,向面前几位衙差含笑开口。

“几位差爷看管朝廷重犯如此尽心尽力,忠心职守,辛苦几位了,夜深了,也更凉了,这地牢比起外边,更加要阴冷寒凉,皇上特意要我带壶温酒过来,给几位差爷暖暖身子”。

那几人方千恩万谢地收下了,离落缓缓垂下眼眸,极好地掩住了心内的愧疚,然后转身离去,却是在不远处与她的母后一同等待着。

那壶酒离落为防万一才带了过来,没想到果真能派上用场,那壶酒中,离落其实早已动过手脚,在出客栈之前,她偷偷向店小二买了一壶酒,然后又去市集药铺,向郎中开了一副治伤寒的药,离落拿了药,回来后,将南洋金花和桂枝醛全数取了出来,并将其细细地磨了出来,变成了粉末状,离落将这种药混合在一起,便就是一剂极好的蒙汗药,离落将其灌入了酒壶之中,在天黑之后带了出来,没想到,果真排上用场了。

离落与她的母后在拐角处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算算时间,药效应是差不多该发作了,离落稍稍探出一小半身子,往前看去,只见那些衙差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下去,有些倒在阴冷的地面上,有些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在桌上滚动的酒壶早已变得空空如也,喝得一滴酒都不剩下。

离落见机行事,见他们都已倒下,便与她的母后一道上前,离落走至那些衙差身边,蹲下身一一搜寻着他们的衣袋,终于,离落摸到了一串冰凉冷硬的钥匙,她开心地将它取出,跑向牢房面前,一把锁一把锁地试着牢门锁孔。

兴许是开锁的声音惊醒了坐定在地的月氏王,只见他缓慢睁开双眸,竟是有些惊异,惊讶的表情挂在他苍老的脸上。

离落打开了牢门,几步便奔了上去:“父王,父王,您怎么样?我是离儿啊,您还认得我么?”

“离儿?”一句自喉咙发出的极尽沙哑,厚重的声音传进离落耳中。

今日,离落既见到了这两年来每日思念着的母后,又再次见到了疼爱自己的父王,尽管是在这样一个窘迫的境况下,然而离落却感到一种重逢的喜悦,今日,她真的很开心,既见到了母后,又见到父王,夜夜思念,终于能在两年后见上一面,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开心,却也多出一些心酸。

离落蹲在湿冷的地上,仔细瞧着她的父王。

她发现,她的父王真的是改变了很多,两年不见,竟然苍老得如此,两边的鬓发变得灰白,头发上白色的青丝也比两年前多了许多,眉间浓厚的眉毛,也拥有了几搓苍白,面容就更不必说,相较两年前,尽管父王的英姿还在,然而面上深深的皱纹却告诉了离落一切,父王老了,沧桑之感油然而生,尽管父王的身子骨算是硬朗,但在眉宇间,可清楚看得见父王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