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芳

第12章 唱堂会

宁梧生辰,云依请了青山馆的伶人唱堂会。

张邯茵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怕误了事。君眉来梳妆,给张邯茵特意挑了一套小冠。她摇摇头,拿起手边那只梨花钗,看了许久,说道:“就这支吧,不必太过华丽。又不是我的生辰。”

“是,奴考虑不周。”君眉赶紧俯身。张邯茵挥了挥手,说了句 :“没事。”

梳洗过,君眉为张邯茵推门,姬红绫站在院里等了多时。

“好看吗?”张邯茵笑着问姬红绫。姬红绫望去,到底她曾经是那样的身份,身上的气质是这府中许多人比不了的。

“好看。”姬红绫笑着答道。

张邯茵跟姬红绫刚出门,就碰见了宁梧与沉香。

“宁姨娘——”难得张邯茵主动开口,想来是那一顿茶吃的关系近了。

宁梧转身,瞧见她笑了笑,哪怕今日是宁梧的生辰,作为主角的她,依旧没有华贵的珠钗玉冠。张邯茵闻出,宁梧身上有淡淡的木香味。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素雅。

张邯茵走近去,对着宁梧道了句:“生辰安康。”宁梧开口言谢,邀了她一起:“多谢,一道去如兰厅吧。”

张邯茵点头应了下。

二人并肩走着,她转头问起宁梧:“这宴将军会来吗?”

宁梧不确定,摇摇头答道:“应是不来。宴是夫人亲自操办的,夫人体贴咱们这些做妾的,每至这生辰日,夫人都会变着法的办宴。将军平日公务繁忙,不插手府中事务,所以也来得极少。”

听了宁梧的话,张邯茵心想哪家主母会给妾们过生辰,可转念又有哪家的妾如将军府的这么金贵。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话。宁梧身后的沉香忍不住插话:“是呢!临安城怕是再找不出这样的主母了。”宁梧撇了眼沉香,斥责道:“没规矩。”

“奴婢错了。”沉香知道自己犯了错,垂着头不敢看宁梧。张邯茵替沉香解围:“无妨,沉香姑娘也是个爽性人。”

“说起,将军府能有这样的夫人,真是将军与咱们的福气。”说过这话,张邯茵自己都笑了,没想到如今,她也学着她们说起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来。

“是啊。”宁梧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走上光滑的白玉石桥,宁梧扶了她一下,说了句:“慢些。”

如兰厅不远,到时只有曹生娇已经坐在上坐。宁梧与张邯茵向曹生娇行了礼:“侧夫人。”

曹生娇坐在位子上,看都没看宁梧一眼。其实,看起来虽积玉堆金的宁梧,却在这将军府里受了太多的委屈。一个宦官的女儿,尽管父亲已是官居三品,可在那些正儿八家的官家女子看来,她宁梧的爹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奴才。

宁梧行了礼便与张邯茵分别,坐去了下首的位置。

张邯茵还没顾得上去找自己的位置,便听见曹生娇叫她:“张姨娘,来 ~”这一叫,听的她像是百爪挠心一般。

“侧夫人,有何吩咐?”张邯茵走了去,站在曹生娇的面前。

曹生娇看了看她,拍了拍了身边的位子说道:“坐呀 ~”

“这位子,妾坐不得。”她看着曹生娇,觉得不对劲。

曹生娇拉着张邯茵,“我让你坐,你就坐。”

张邯茵拧不过,只好坐下了。刚坐下,曹生娇靠在腰枕上,瞧着她说道:“张姨娘,好福气。才进府就能得将军的青睐,真叫我们这些旧人羡慕。”

坐在对面的张邯茵不吭声,满脸的疑惑,看来这位美娇娘,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曹生娇见她不接腔,拿起一把桌上没开皮的榛子,搁在张邯茵面前说:“宫里头新赏的榛子,听说味道极好,劳烦张姨娘亲手剥给我尝尝。”

张邯茵坐着没动,瞧着搁在面前的榛子,犯了难。周遭没有工具,徒手就算是将手剥烂了,也很难剥的开。摆明了曹生娇这是故意为难她。

刚想拿起桌上的榛子,却被姬红绫按下。姬红绫凝视着曹生娇,说道:“侧夫人,想吃我剥给您吃。”

曹生娇起身将半个身子倚在案前,挑着眉问:“你?配吗?我就让她剥。”

可姬红绫并不吃她那一套,曹生娇的话音刚落,一掌奉上,案上的榛子便碎了开。曹生娇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抬头看了看姬红绫,又看了看那把榛子。

分明就是碎了,可曹生娇怎么也不敢信是眼前人拍碎的。

“侧夫人,慢用。”张邯茵见状站起身,对着还没缓过神的曹生娇说:“妾还是回去坐吧。”张邯茵拉着姬红绫走了。

只见她一脸崇拜的看着姬红绫,夸奖道:“真厉害!”

“还行。”姬红绫与张邯茵相视一笑,二人回到了本该坐的位子上。

张邯茵在位子上刚坐稳。

那头封凌来了,看着曹生娇那副吃瘪的样子就好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于是喊了张邯茵:“张姨娘,你知她这是怎么了吗?”

张邯茵看着封凌,摇了摇头。

封凌有些失望,恨自己没有早些来。都怪绢儿这丫头磨磨蹭蹭,误了事。身边的绢儿呢?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想着这都三月了,怎的还能着了凉。

半刻后,云依也到了,却是跟徐获一起来的。

张邯茵看去,心想不是说他不来,怎的又来了。她眼神躲了躲,发现徐获并没有注意到她,这才松了口气。

“将军怎么来了?妾可是许久都未见过将军了。想念的紧呢~”这会儿瞧见徐获的曹生娇,又恢复了精神,厚着脸皮坐去徐获身边,撒起了娇:“将军偏心,有了新妇便忘旧人。”

张邯茵听了曹生娇的话直作呕。

再瞧瞧身边的人,除了封凌一脸鄙夷的看着曹生娇,其他人好像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惜徐获没领美人好意。而是拿起桌子上的榛子捏开来,递了一颗给曹生娇,想用颗榛子堵住她的嘴。徐获无辜,他可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再瞧曹生娇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没搏了徐获的面子,接过榛子后,在一旁不再吭声。

听到这儿,张邯茵跟姬红绫都笑出了声。接着,她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姬红绫说:“红绫,我也要吃。”

姬红绫听后二话没说,在案上拍了俩榛子给她。徐获看着那边的俩人,不明所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邯茵是吃了醋。

云依在堂下坐了半晌,瞧的清清楚楚,大概明了发生了什么。抬手拿起桌角的戏折,说道:“侧夫人,坐回去吧。莫要耽误好戏开场。”

“夫人催什么?将军可还没说什么。”曹生娇不服气,呛起云依来。

徐获对曹生娇的以上犯下,似有不悦:“坐回去。”

“将军~”曹生娇的娇嗔,也没换来徐获的好脸色。自知无趣,她便悻悻坐了回去。吃着榛子的张邯茵,没在意她身边的封凌已是憋了半天的笑。

云依将手中戏折递给徐获说道:“将军。这戏您来点吗?”

“宁梧的生辰,叫她点吧。”徐获的手没接那戏折。云依悬在半空的手,又转递给了宁梧。

宁梧听见徐获这么说,赶忙起身接去云依手中的戏折子,“多谢将军。”她拿起翻了翻,便朝着徐获回了句:“那便来曲《钗头凤》吧。”

徐获应了。

封凌跟张邯茵坐得近,跟张邯茵嚼起了舌根:“这陆游与唐琬的结局终是散。生辰日宁姨娘偏要听这些,真没趣,你说是不是?”

张邯茵不敢苟同,便装作没听见。封凌见她没听到,又看了看绢儿说:“你说是不是?”绢儿忙的点头附和。

锣鼓声开场,台上戏已开了腔,台下人兴致正浓。

戏唱到动情处,台下人也跟着落泪,方才那般不屑一顾的封凌,现在哭的也是梨花带雨。

封凌手中的帕子沾着眼泪,嘴里咒骂:“绢儿,你说这陆游的母亲可真不是个东西。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

绢儿在一边顾不上跟封凌说话。哭的竟比封凌还要狠些,哭的声音大了,引的周边人都往封凌这儿看。

封凌发觉不对劲,转头瞧着绢儿,厉色道:“不许哭,闭嘴。”

绢儿这才反应过来,闭上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别盟》落幕,《园逢》又起。

张邯茵坐在台下,瞧着台上那样动人的爱情。哪怕是分别时,仍能这样爱着。她想起了与赵兖的分别,便只剩下了对彼此的怨恨。

柳南关的那场大雪,困住了张邯茵,也困住了赵兖。只怕再见面时,他们谁都不会放过对方。

张邯茵的脸颊,只有两行泪落下,泛红的眼眸,看尽戏中的悲欢与离合。

都说人生如戏,可戏又怎如人生呢...张邯茵并不相信,徐获能够成为赵士程。因为张邯茵自己也本就不是那唐琬。

繁花满堂,朵朵动人。

周遭的人都沉浸戏中,只有徐获若有所思的望着张邯茵。

临近午时,云依开了口:“将军,可以开宴了吗?”

“开宴吧。”云依身边的平华听后,麻利地领着人去厨房宣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