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

第五章 斩狼一(1)

冬天已经降临了,金帐里烧着火盆,拓拔山月和大君对坐饮酒。

“世子的身子可还安好?”拓拔山月放下了酒杯。

“都好,不过东陆的大夫说他的心症远没有好,现在又有了离魂的症状,过去的所有事情,一样也说不出来。”

“据说人受了惊吓,就会这样,这半年之久,只怕是发生了很多大事?”

“我现在不想逼他去想,不过到底是谁在北都城里做这样不要命的事情,我们总会知道。不过阿苏勒已经回到北都,拓拔将军依旧滞留不归,没有选阿苏勒,也没有选别的王子,是依然决定不下么?”

“北都城里的说法,拓拔也知道一些,只愿世子能一世平安。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就霸业的。不过大君真的不准备改立世子么?拓拔本来是希望可以带新的世子回南淮城的,现在大君没有改立的意思,拓拔确实难以决断了。”

大君点头:“将军说得很坦白。我也有打算了,兽群正要路过北都,是冬猎的好日子了。我与将军,带着我所有的儿子们去火雷原巡猎,将军会看出我们蛮族未来的雄鹰。”

“如此最好了,定下日子了么?”

“就在明日。”

草原整个已经黄了,第一场雪还没有下下来,微寒的冬风还说不上凛冽,看着连绵的草原像一张细绒的织毯那样铺在眼前,人人都有纵马驰骋的好心情。

冬天是猎物最肥的一季,趁着还没有冷得冻手缩脚出猎,是蛮族的老风俗。

大君仰头看着前方的豹云旗,听着阵前一阵欢呼。

一匹健马长嘶着奔回来兜了个圈子,是贵木的战马,马背上扛着一匹头顶中箭的小鹿。一箭毙命。贵木是隔着百步骑射,一箭中的,武士们自然地高呼助兴。即使在草原上的好猎手中,这样的箭法也是难得的,何况又是出自王子的手。

“我的儿子们,弓马都还过得去?”大君笑。

“说是很好也不为过了。”拓拔山月笑笑。

“这里找不出拓拔将军所说的英雄?”

“王子们都不错,可是要说英雄,却是千百人中才有一个的。五百年来草原上真正的英雄,只有逊王和大君的父亲钦达翰王殿下,孙子们虽然神武,比起爷爷还是不如?”

“钦达翰王……”大君重复了这个名字,并不多说。

“今天晚上可以歇在沙伦堡,按照地图上看,还有不到十里路。”旭达罕策马跟在父亲身边,“九王的大军跟在后面还有五十里,免得惊扰了猎物。周围没有军队活动的迹象,我们带的几百骑都是虎豹骑的精锐,父亲可以放心狩猎。”

大君点头微笑。

“大君!”一名武士的战马在远处急煞,他小步奔了过来,高捧着一条雪白的皮毛。

“这是什么?”

“大君的吉祥兆头,前面巡猎的小队得到一头白狼!”

“白狼?”大君饶有兴趣地拾起了那条皮毛。

“这条狼皮在哪里得到的?”拓拔山月的脸色忽然一变,一把夺过了皮毛。

武士对着他的怒目而视,却不回答。

“不是拓拔山月冒犯,我生在火雷原的银羊寨,对这里的野兽素来熟悉。秋天火雷原上通常是没有白狼的,白狼只在虎踏河以西靠近夸父落日之山的地方才有。只有一种情况白狼群会从西边越过虎踏河一直深入草原觅食,就是西边的黄羊群冻死得太多、找不到食物的时候,这时候整个狼群都会移过来。我们弓马不多,在这里遇上狼群,会很棘手。”

“是在沙伦堡猎到的。”武士有点惊慌。

“不是大事。”拓拔山月摆了摆手,“九王的一万铁骑就在后面跟着,难道我们真还怕了狼群?不过为了大君的安全,还是掉头先撤回去和九王汇合。”

旭达罕拿着地图:“不去沙伦堡了?”

拓拔山月摇头:“从银羊寨被毁掉以后,沙伦堡以西都是野兽的地方,沙伦堡也只是可以驻扎的空寨。如果有狼在沙伦堡出没,那么再进总是危险的。”

“调转马头!”比莫干高呼起来,“回去!回去!”

虎豹骑们调转了马头,这时候天空忽然阴了下来,飕飕的冷风在身边吹着。人们回望东边的天空,发现成片的乌云已经席卷着退了过来。云层推进得很快,半个天空很快都是云了,骑兵带着战马小跑起来,可是乌云追得更快,空气中夹着一股水汽的味道。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起来。”旭达罕皱着眉。

“快一点!急行军赶去扎营地的帐篷!”大君下了命令。

拓拔山月却拉住了战马,他轻轻**着鼻子:“这是坏运气,晚了,是狼群。”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疾烈的风忽地从东面扫了过来,每个人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臊气味。

“我猜得没错,我们的斥候猎到的是狼群里的斥候。”拓拔山月策马冲上一个小坡,“现在大军来了。”

远方的草原上有几片灰白色,渐渐的近了,虎豹骑的武士们都微微变色。真的是狼群,而且是成千上万头的大狼群,虽然是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汉子,虎豹骑的武士们也不曾见过如此之多的狼聚集在一起。它们绿色的眼睛在即将降临的夜幕下一齐闪烁,莹然得令人肌骨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