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红蔷薇从首次在众人视线中出现起, 其标志性的火焰形象便深入人心。它总是安定地站在一旁，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敌人燃烧殆尽。
但此时，红蔷薇放弃了优雅的远程攻击, 而是以堪称野蛮的姿态扑向敌人。
这也让旁观者意识到，一脸平和的苏晓此刻的内心怕是与表面不符。
红蔷薇不再将注意力分给信号上，专心致志地与人形代码战斗。
亚尔林终于恢复了信号, 只不过他被困在了小小的金属盒子中。
“真是出人意料的结果。”亚尔林的身影重新由金属盒子投影出来，他宛如一个真正的人类, 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亲爱的晓, 终于正式见面了。”
苏晓打量着他, 和戈茜一样对人工智能设定的形象感到不满, “我记得我是独生女，请你最好换一张脸。”
亚尔林用那张仿佛是苏晓孪生兄妹的脸回望过去, 他无辜地说，“我还有个黑发蓝眼的模板……”
苏晓：“算了, 还是这个吧。”
上空的红蔷薇和人形代码还在有来有回地肉搏着, 然而苏晓和亚尔林的姿态游刃有余，显然都没有尽全力。
“最终幕是这样的情景, 倒是足够戏剧性。”亚尔林感叹道，在苏晓面前, 他倒是不端着刻薄的架子了。
苏晓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没有即将死亡的恐惧。”
亚尔林笑了, 他笃定地说, “机械生命是没有死亡的概念的, 现在的我消失，还有我的备份, 我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不可能！”戈柏说，“你的源代码分明被困在这里了！”
亚尔林高傲地瞥了戈柏一眼，对于苏晓之外的生物他就没那么客气了，“你自以为制作了我的牢笼？不，只要我稍微写上一点程序，比如在源代码销毁的瞬间按照你的程序反向编程，就可以立刻修复我自己。”
“所以这就是你自信的根源。”苏晓拍了拍戈柏，让他别那么激动，她心平气和地说，“那么你到底想要和我聊什么？”
谈到这个话题，亚尔林迅速换了个神情，变得狂热起来，“亲爱的晓，人类自私又懦弱，根本不值得你为了他们劳累！我的邀请不会作废，来成为我的同伴吧？”
苏晓若有所思，“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是想把救世主变成收藏品来着？你变得挺快啊。”
亚尔林不觉得羞愧，“人的想法会变，机械的也一样。”
“人类那一套你倒是学得挺全。”苏晓说，“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
“我乐意。”苏晓给出的答案非常具有个人特色，她自觉没什么好继续说的了，红蔷薇一个猛扑，扯下人形代码的胳膊。
苏晓耳边是看热闹的星星们一片叫好声。
红蔷薇是野性的象征，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宿主的真正想法。苏晓不得不承认那个肆意张扬的自己从未消失过。
“人类做不好一切，他们违背你的意愿进行人体实验，一边依靠着你一边又想要制造出能听命于他们的工具！而你！却要保护他们！”亚尔林被苏晓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
人工智能大声说：“那些该死的叛徒违背了你的期望！他们理应受到惩罚！从联盟中分裂，想要靠研究救世主成为技术领先的帝国？哈！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我的奴隶！”
红蔷薇将人形代码按在地上暴打。人形代码试图反击，但被处于狂暴状态的红蔷薇狠狠按住。
苏晓屈指敲了敲金属盒子，“那只是一小部分，而更多的人将全部的爱与忠诚交付于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赢下去呢？”
苏晓凝视着热闹非凡的人造星上空，她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帝国，但又将他们抛到脑后。
人造星有恒定的人造阳光供给光源，但苏晓推算了一下，发现按照联邦时间，快要到天亮了。
“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她自语道，转向还陷入在愤怒中的亚尔林。
于是戈茜看到，苏晓在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极其眼熟的小方块。
戈茜：？？？
这不就是联邦军校新手赛那个谁也不想要的丑挂饰奖品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哎呀，”苏晓甩了下U盘，“正好能用上。”
丑丑的小方块在苏晓手里变成了一张极薄的金属片，苏晓稍微把玩了一下，便递给了戈柏。
“这是什么？”戈柏傻乎乎地问。
亚尔林却在看到U盘时第一次露出近乎惊慌的神情，他强作冷静，“你失去了记忆，能知道它有什么用途吗？”
“真贴心，你要教我怎么用吗？”苏晓笑容满面，她指了下自己的头部，“不劳您费心，我想起来了。”
戈茜的眼睛微微睁大，当他们从地下爬上来时，苏晓的言行举止就有些怪怪的，她终于明白了那藏于其中的亲切是什么——
黑发女人收敛了过于张扬灿烂的笑容，她的嘴角定格在一个浅淡的弧度上，庄严的神态便自然地流露出来。
那是只有救世主脸上才会出现的神情，当人们看到，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向亚尔林的源代码输入就行。”苏晓指挥道，“人类是否忠于我，亚尔林，看来你也有了答案。”
“你不能——苏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亚尔林的身影微微扭曲，机械音以最大音量播放。
苏晓不置可否，红蔷薇终于将人形代码撕的粉碎，重新恢复了在空中安静燃烧的乖巧模样。
“我讨厌被安排。”苏晓微笑着说出任性的话语。
“苏晓！只有我了解你！你的心情，你的感受，还有你的所有经历！你——”
“亚尔林，我想这就是最后了。”苏晓打断了他。
戈柏飞快地通过智脑输入金属薄片上的代码。
它更像是一把□□，代码的结构极其简单，亚尔林的数据却遭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亚尔林的全息投影率先消失，他的声音带上了电流声，“你不能……滋……这么……做！”
来自旧时代的代码持续进攻着亚尔林的数据，它删除了亚尔林的各个模块，只剩下最深处的一串代码。
亚尔林的情感模块被删除了，他从机械生命降格为一串普通代码。
于是它呆板地说道，“应当给予胜者奖励，请去帝国看看吧……苏晓，我爱你。”
苏晓神色平淡，她不再回答亚尔林了。这时候，她又冷漠得和无人区的苏没什么差别了。
金属盒子的全息投影功能重新开始运作，苏晓的面前是一行华丽的字体：
[致救世主，已为您开启联盟最高权限，祝您武运昌隆！]
这行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失，然后金属盒子顿了顿，又响起平直的机械合成音。
“密匙正确，格式化成功。欢迎使用亚尔林系统，系统唯一指定宿主苏晓……身份识别通过，欢迎回家，救世主。”
在众人的视线中，苏晓敲了敲金属盒子。
金属盒子智能地发出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可以为您做到任何事情——”
苏晓平静地说，“下达指令，销毁程序。”
金属盒子卡了一下，它以一串代码不可能拥有的灵动询问道：“为什么呢？我很有用，更重要的是，用人类的说法，我想我已经对您一见钟情。”
戈柏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格式化删去了全部数据，人工智能仍然是人工智能，拥有着其他代码比不上的灵动。
红蔷薇不知何时缩小了身形来到苏晓身边，伸出手笼罩在金属盒子上，杜绝人工智能重新逃往宇宙的可能性。
“谢谢。”出乎意料的是，苏晓对格式化后的亚尔林堪称温和，“但是很遗憾，我暂时不太需要人工智能。”
金属盒子又卡了一下，发现自己无法逃跑后，才不情愿地说：“好吧，那我要销毁了。我会留下沉睡的数据，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激活。”
“嗯。”苏晓看着金属盒子侧面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接口，一时间居然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仪器接口。”戈柏又悄悄说道，他很有眼色地察觉到现在苏晓散发出一种微妙的情绪，让人不敢上前打断。
苏晓伸手从戈柏那拿回刻着旧时代联盟最高等级代码的金属薄片，随手一甩，它恢复成平平无奇的U盘模样。
苏晓把U盘插到了那个长方形接口上，大小刚刚好。
“本地数据还有一段初始录音，来自上一版本的亚尔林系统卸载残留数据。”金属盒子说道，接着没有询问苏晓的想法便自顾自播放起来。
“这个系统真的能投入使用吗？看起来太死板了。”一个声音响起，苏晓认出那是旧时代某个研究员的声音。
“那我再加个情感模块，好歹能陪苏晓说说话，她每次都独自和虫族战斗，太孤单了……”另一个人很快说道。
净加些没用的功能。苏晓无声说道。
“……那个谁，你加的情感模块怎么回事？系统看起来更不聪明了！”
“我把人类文明仅剩的经典剧本数据全导入进去了，嘿嘿。”
“靠，经典剧本有一半都是悲剧和发神经，你导入那玩意儿干什么……算了算了，就当是给苏晓造了个电子宠物吧。”
“那我录个彩蛋？咳咳，苏晓同志 ，如果有一天你销毁了这个人工智障，那么就能听到这段对话，有没有很惊喜？”
苏晓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像是在嫌弃。
不管人类未来如何，旧时代的研究员们在过去的某一刻兴高采烈地对着录音装置说道：
“不会有比大灾变更糟的事情了，尽力就好！苏晓同志，祝你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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