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治疗所的备用机甲火力显然不足，比起用来击退敌人，治疗所的机甲更多的是用来紧急运输病人。

王虫摆动着巨大且恶心的身躯，转眼间掀翻了数台机甲。

而那些成灾了的虫卵仍在持续孵化着，破碎的壳散落一地，形态各异的虫子落在地上很快成长为完全体。

它们如记载中的一样，作为天生的掠夺者，从孵化起便不停地对周围所有一切可以获得能量的材料进行疯狂啃食。

“后退！全部去应急舱内避难！”江志明大喝道，随着他打开权限，由地下升起冷白金属外壳的中型避难舱，大约可以容纳上百人。

高舜，那名精神力为A的少年，被同伴拉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快跑！”同伴崩溃地喊道，“你难道忘了垃圾星是怎么毁灭的吗？”

他怎么可能忘记，但出生于无人关注的垃圾星，又拥有超过常人的精神力，高舜总想要做些什么。

现实是，高舜踉踉跄跄地在队伍最后，匆忙地躲进了应急舱中。循声追赶来的虫群离他的脚后跟只有一厘米，被猛然关闭的舱门压成两半。

应急舱内随即亮起灯光，比起治疗所造价不菲的仿自然光不同，应急舱内的光亮只能保证最基础的照明，白炽灯照在皮肤上有种燥热的感觉。

进入应急舱后，气氛变得稍微和缓些许，医生和护工开始清点人数。

“除了驾驶机甲的士兵，还有不在的人员吗？”护工高声喊道。

“有！”在稀稀落落“没有”的回应中，安娜的回复格外突出。

作为一名见习护工，安娜远没有其他工作人员那么镇定，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大声说道，“艾洛医生和他负责的患者苏晓没有进来！”

高舜不认识艾洛，但记得苏晓，那个黑发黑眼的女孩，自精神力测试后就不见踪影，听说是在持续进行心理咨询。

奇怪，他印象中的苏晓完全不像是受心理问题困扰的模样。

高舜低声询问离他最近的护工，“您好，请问对没能来得及进来避难的人是怎么处理的？”

护工委婉地回答，“会将情况汇报给外面与虫族战斗的士兵，他们如果有空，会留意并救援的。”

眼下显然不是会有空的情况，不如说，在外面战斗的士兵人手严重不足。

“如果没空呢？”高舜的同伴在身后死命拽着他的衣角，但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看运气吧……”护工叹息道，“你作为虫灾幸存者也知道的，一只王虫可以毁灭一颗星球。”

。

无数噪音交织在一起，苏晓拖着昏迷的南星躲过了又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

南星要比她高上不少，苏晓只得连拖带拽地试图带他离开战斗中心，她从未像现在痛恨自己缩水的无力身躯。

冷静点，如今已不是她的时代了。

陌生造型的机甲从头顶呼啸而过，鼓起的狂风高高扬起苏晓黑色的长发。

她看到了突兀出现的应急舱，因此目标明确地朝那边走去。

在倒塌建筑的阴影下，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苏晓的精神力纠缠在她的身侧，不再是毫无存在感的模样，而是呈现出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南星忽然发出一声梦呓，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空中不能聚焦。

“醒了？能站起来吗？”苏晓没有停下脚步，在空隙中问了一句。

“……我不应当……存在……”南星却回以一连串无意义的话语，他沉浸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苏晓抓住他的手腕，强行令瘦高的少年站好。没有机甲，王虫的污染无处不在，少年智脑上的数字疯狂上涨，如今已经是39.7％。

离40％只有一步之遥，苏晓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身体还在现实，但大脑会陷入幻觉中，无数不好的回忆肆意回放。

她喊道：“听着，你是自由的！没有人不应该存在！”

空中的机甲被王虫扫落地面，里面的舱体因为机甲过高的破损率紧急弹出，落在苏晓的不远处，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年轻的士兵蜷在逃生舱中，大量的血液留下，几乎染红了他身上的布料，他还在努力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正前方。

年轻的生命不应该轻易逝去。一瞬间，苏晓的眼前出现了无数张没有生气的年轻脸庞，从记忆的最深处，来势汹汹地席上心头。

救世主从不会忘记牺牲者，每一位她都叫得上名字，但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幻觉？

不远处逃生舱系统出现了故障，居然在这个时候报时：

[星历时间2835年8月15日……]

对了，现在是七百年后。

天旋地转，苏晓猛的回神，倾斜的石板压下落在年轻的后背上，她在正下方被保护得妥帖，一点擦伤都没有受到。

少年修长的手臂支撑在她的头顶，因为石板的重压轻轻颤动着，一连串血腥味的水珠落在苏晓的颈侧。

“要小心。”他轻轻地说道，似乎短暂地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了。

苏晓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疯了……边境星的旋律忽然开始在她耳边大声回**，以至于苏晓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心脏不正常地紧缩，苏晓手腕上的数值开始疯狂波动，基因污染度轻松迈过个位数的门槛，向着临界值进发，最后停在红色的70％。

健康的身体仿佛是一场梦，此刻快要崩坏开来的躯壳才是苏晓熟悉的那一个。

她咳嗽一声，疼痛席卷了每一寸神经，但又很快适应。

透过南星身上石板的缝隙，她看到王虫曲起可怖的足部，一把掀开了应急舱的顶盖，人群恐惧的尖叫传得很远。

南星还在无声地注视着她，他低垂着眼睛，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变的是护住身下少女的手牢牢握紧。

如果不是时候不对，苏晓一定要问问南星，这位在治疗师被艾洛折磨得失去自我的少年，为什么要那么固执的保护她呢？

“不要害怕。”南星又说道，他释放出S级的精神力，将缝隙中挤来想要大快朵颐的虫族削得渣都不剩。

“我没有害怕，有事的是你。”苏晓勉强分辨出他在说什么，耳边的边境星像是命不久矣前的呼喊，嘶声力竭到穿破她的耳膜。

南星浅淡地微笑了一下，他第一次在脸上流露出正向的情绪，“嗯，我知道。”

而被他护在臂弯下的女孩子早已听不到了，她的意识随着精神力冲向了撒欢的王虫。

短短数百米的距离，精神力便完成了近乎恐怖的晋级。

从平平无奇的B级上升到A级，然后是S级，SS级，最后冲破了不可言说的界限，以远超联邦设备能检测到的等级重现于世。

救世主晓，在进入冷冻舱前最后一次精神力检测结果为——

——未知，无法检测的天灾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