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是福是祸

款儿突然扑到乐以珍身上,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款儿抓得生疼,使劲地抽了两下,也没能抽出来。

“款儿…”乐以珍手上吃痛,不由地轻呲起牙来,“你放松,我没有骗你,二少爷确实托浩亲王捎来一封信,特特嘱咐我关照你呢。 ”

款儿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来,想了想,又美得忍不住,赶紧捂住嘴,还是从指缝里溢出“嘿嘿”的两声笑。 乐以珍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只提了一下有那么一封信,她就高兴成这样,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

款儿美了一回,才想起来一个关键的问题,侧过脸来问乐以珍:“那封信呢?能给我看看吗?”

“哦…”乐以珍迟疑了一下,回答她道:“在我屋里呢,你要是不信,这会儿就随我回去,我拿那封信给你看。 ”

“好啊!”款儿当即站了起来,可是想了想,她又皱起了眉头,坐了回去,“我还不去了吧,要不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拿了信再回来…或者…让丫头给我送过来也行。 ”

乐以珍觉得款儿这个要求真是太奇怪了,她身子金贵,难道自己就不是几个月的身孕了吗?还要自己跑一趟腿儿将信送来?

“为什么?我屋里有吃人的狼虫吗?自从我回来,你还没去过我屋里呢,现在天色尚早,你在这里闲坐无事。 还不如去我屋里喝杯茶呢。 ”

“我…”款儿咬了一下嘴唇,“我不好到处走动,那个…我不想…哦…给别人添麻烦。 ”

乐以珍听她话说得支支吾吾,莫名其妙地咂了一下嘴巴,说道:“喝杯茶而已,不会有多麻烦的,你别多想。 难道是…”

“不是二少奶奶,你别瞎猜…好吧。 我跟你去!”款儿一脸凛然地表情,让乐以珍觉得她不是去自己屋里喝杯茶,倒像是上战场杀敌一般。

乐以珍心里疑惑着,携款儿一起回了群芳院。 等她进了屋,让着款儿坐下,便吩咐定儿奉茶。 定儿答应一声,刚刚迈出了门槛。 款儿就急不可耐从桌子那边倾过身子来:“姨娘,信呢?”

乐以珍讶然,款儿以前可不是这样一个不沉稳的人哦,可见她这段时间,确实在精神上经历了很大的磨难,整个人都变了。

乐以珍同情她,刚刚在椅子边上kao了kao,还没等坐下呢。 听了款儿的催促,又直起腰身来,进入内室,取出朱琏广捎来的那封信,出来坐到款儿的对面。

“就是这封信…”乐以珍话未说完,款儿动作飞快。 劈手将那封信抽走了,急忙xian开封口,将内里的信笺掏了出来,往自己地眼前一展,目光中透着一种焦急的渴望,上上下下将那信笺上地字打量了一遍。 然后她红了脸,偷眼看向乐以珍:“姨娘…你能念给我听听吗?我…不识得字…”

乐以珍囧然,差点儿喷笑出声,强忍了着咬住嘴唇,接过款儿递回的信笺。 羞她一句:“有一个词叫‘见字如面’。 我看你刚刚那一通打量,应该在这信笺上看到二少爷的面孔了吧?这信上写的话。 他没有亲口告诉你吗?还要我来念一遍?”

款儿的脸上登时燃起一片火烧云,不依地拍着桌子:“姨娘欺负我这不识字的人,哪有什么见字如面?你快念呀…你再不念…你再不念我可要恼了哦。 ”

乐以珍见她真急了,便不再逗她,将那封信中关于拜托自己照顾款儿的部分,缓慢而清晰地读给款儿听。 款儿将视线定在一处,将耳朵倾向乐以珍这边,屏着呼吸听乐以珍念完了,还意犹未尽地问了一句:“就这些了?没有了吗?”

乐以珍将信笺折起来:“你这可是糊涂了,那些体己话,二少爷会在这封信里说吗?总要等他回来了,你们私下悄悄说吧…”

款儿红着脸垂下头,胸脯起伏着,显然还是处在惊喜之中,没有缓过劲儿来。 定儿端了茶进来,分别给她们两位斟好茶,看了看乐以珍地脸色,又退了出去。 款儿端起茶来喝了两口,乐以珍看到她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便笑着安慰她道:“现在你该相信了吧?二少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怎么会弃你于不顾呢?你只管好好地养身体,生下个健康的宝**,等二少爷回来了,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

“真的吗?”乐以珍一提好日子,款儿的脸上就现出一种迷茫的神情来,“可是…二少爷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呢?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款儿!有句话,我刚刚在溪边地时候就想说给你听…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你这个样子…应该叫做产前忧郁吧,就是有了身孕的女子,在宝宝没有出生之前,总是担心自己出问题,将周围一切的人和事都视为一种威胁,其实是一种…极度保护欲望的夸张表现。 你得放轻松,不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你可以来找我聊聊天喝喝茶,有什么不开心地事,尽管说给我听,二少爷既拜托了我,我总得尽些力不是吗?”

款儿听了她的话,垂首半晌,才抬头看她:“你说的那个…产前忧郁,我可能有一些吧,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晚上的时候,我总觉得窗子外面站着一个人,用那种阴嗖嗖的眼神儿盯着我,仿佛随时都会冲进来,要了我的命一样,所以…其实每天晚上我都睡得很少,白天又昏昏地睡不醒,人就越来越没有精神,唉…”

“你到底在怕谁?这屋里没有别人。 你不妨直说,你是怕二少奶奶吗?”乐以珍直接问道。

“不是!”款儿当即否决了乐以珍的猜测,“不是二少奶奶,她…也是个可怜人,虽然对我冷了点儿,可是吃穿上从不曾苛薄我,不是她…”

“那…”

“姨娘不要猜了。 有些事就像那话本子上地故事一样,看起来离奇。 其实真要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熟悉的人身上,你就觉得没什么了…”款儿幽幽地感慨着。

“什么离奇地故事?款儿你心里有事吧?”乐以珍觉得她话里有话,便认真地问道。

“姨娘不要问我了,我已经说太多了,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说出来是要出人命地,呵呵…姨娘。 你这封信能给我吗?”款儿避开她的问话,盯着她手中地信笺问道。

“这个…”乐以珍看了看手中的信,为难地蹙了眉头。 她倒不是舍不得这封信,她只是不放心款儿。 想想吧!一个离家半年音讯无全地二少爷,不给养育自己的奶奶和娘亲写信,也不给自己地妻子写信,却独独托人给她这个姨娘捎来一封信,如果这封信款儿保存不好。 让别人发现了,会传出多少不好听的话来。

“款儿,你住在沁绿院,眼目众多,被人看到这封信,对你我二人都不好。 不如这封信就存在我这里吧,你想看的话,就只管过来,我随时欢迎,好吗?”乐以珍推辞道。

“这样啊…也好…我虑事终归还是差一层,不象你们念过书有见识的人。 就比如二少爷,不说他这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思吧,他能捎信给你,让你来关照我,可见他思虑得很周全…还有姨娘。 心眼儿好。 人也漂亮,做事又周全。 我要是男人,我也会喜欢你的。 ”款儿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神情很放松,与刚刚在溪边那木冷冷地样子迥然不同。

乐以珍心中纳了一下闷,她一直都觉得怀明弘拜托浩王爷,捎信给自己说款儿的事,是一个很奇怪的举动,没想到款儿却认为这是一个周详的考虑,果然他们主仆二人共处多年,是有一些她这个外人不能理解的默契。

从那天以后,款儿只要一出沁绿院,再也不似以往在府里失了魂似地东游西逛,她会把自己打扮得鲜鲜亮亮,来群芳院找乐以珍喝茶,当然,十次有九次,她会跟乐以珍要那封信看,每次都是洋益着满脸幸福的笑意,一字一句认真地看半天。 到最后,乐以珍念过的内容她都能背下来了,对应着信上的字,她竟能认出大半来,搞得乐以珍连连称奇,直说念情书是打盲最快最好地方法。

这样过了些日子,款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好,一直惨兮兮发白的一张面孔也红润了起来,像一个快要生产的幸福准妈妈了。

有一天乐以珍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正说着话,老太太突然问了一句:“听人说…款儿最近经常去你那里走动,有这事吗?”

“是呀。 ”乐以珍很自然地答道,“她以前太拘束自己了,整日闷在屋里,气色都不好看了,人瘦得只剩一个大肚皮了,这样对生产可不好。 老太太没发现吗?她最近气色好多了,人也胖了,眼看着快生了…”

“她…”老太太似乎没有耐心听乐以珍说这个,打断了她的话,“她都跟你说些什么呀?”

“说些…我们以前当丫头地时候,有好多的趣事呢,聊起来瞒开心的…反正就是些闲事,两个女人凑到一起,能从头上的簪钗聊到脚底的鞋垫,总有的说。 ”乐以珍没有提怀明弘那一茬儿。

“哦…”老太太眯着眼睛虚应一声,然后就笑了,“你光担心别人,你自己呢?多吃些好的,注意身体,要不然等远驹回来了,只会说我这个当娘的没给他照顾好媳妇。 ”

“老太太…”乐以珍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