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

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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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沐王爷斜着眼问致远知县。

致远知县察言观色,猜想沐王爷是为属下没规没矩的不告而别而生气,便笑道:“用过午饭走的,走之前孟侍卫原想同您说一声,见您睡了,也没敢打扰。”

“哦?”沐王爷质问地看向身边的丫鬟,眼里之意是“你怎么没叫醒我”。

那丫鬟连忙跪下:“王爷恕罪,是孟侍卫不肯叫醒您。他探了探王爷的额头,发现王爷还在发烧,便吩咐奴婢仔细伺候……”

沐王爷立刻抬手阻止这丫鬟继续说下去。知县府里的丫鬟果然比不得宫中王府,连说话都没分寸,什么“探了探王爷的额头”,这知县还在眼前呢,怎么说得这般详细。他一个侍卫,来探王爷的额头,严格论起来,已经犯了僭越之罪,他倒还端起官架子,吩咐人这吩咐人那的。若是传扬出去,指不定外人如何说沐王府治下不严,一个侍卫也敢狐假虎威。

“派个人去看看事情进行到什么样了。千万别让孟烨跟他们动起手来。”沐王爷道。

孟烨的能耐本事沐王爷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就是因为太有本事了,所以更怕他恃才轻敌,出手不知轻重,到了苗寨,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不过其实,沐王爷又想,他倒也不是怕孟烨出什么事,是怕孟烨惹出了什么事要他这个王爷去收拾善后,那就麻烦了。

挥手屏退致远知县,沐王爷又交代一句:“晚上他一回来,不管本王是否睡着,都让他来见我。”

这一次睁眼,已到晚上子时。

薄云遮月。万籁俱静。

远远的街道上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沐王爷从**猛然坐起。

“来人。”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很快就听到悉悉嗦嗦的声音,接着一支蜡烛被点亮。

“王爷有什么吩咐。”丫鬟端着蜡烛凑近问道。

沐王爷看了那丫鬟一眼,语音里带着睡意,“……孟烨还没有回来?”

丫鬟摇头:“没听说孟侍卫回来。”

沐王爷沉默了一会儿:“这里到苗寨来回最快多久?”

“骑快马来回要两个时辰。”

沐王爷算了算时间,勉力从**撑起来:“让你们知县过来。”

大半夜的,王爷传召,致远知县顿时睡意全无。派去苗寨的人刚刚回来,说是在苗寨绕了一圈不得门入,里头一片平静,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大老远的去了,结果啥也没问到就回来了。致远知县正在头疼,不知道要怎么向沐王爷交代,忽然就听到下人报说沐王爷传召。

唉……致远知县哭丧着脸,他一个小小县衙,不比王府精兵强将高手如云,他县衙里就那么几个兵,平日里混吃混喝欺软怕硬的,关键时刻全不顶事,探听不到消息也没办法啊。

果然沐王爷张嘴就问:“派去的人回来了没?”

致远知县道:“是,刚刚回来了。”

“怎么说?”

“……不知道。”

“什么?”沐王爷沉了沉,致远知县只觉得额头上好像悬着一尊巨鼎直压脑门,忙躬身解释道:“这些天瘟疫闹得厉害,那苗寨各门都有人把守,不是族里人不让进寨,派出去的人也被挡在外面。”

“是吗?”沐王爷不阴不晴地哼了一声。

致远知县陪笑道:“不过依下官看,孟侍卫应该没事,我们派去的人说,苗寨里很平静,不像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哦……”沐王爷又应了一声。

致远知县偷偷看他脸色,劝道:“天色已晚,王爷还是先歇息吧,明天还要给各县开会呢。孟侍卫那边,您放心,他一回来,下官就让他来见王爷。”末了又笑道,“王爷这样担心体恤下属,这是孟侍卫的福气,也是我致远百姓之福啊。”

沐王爷白了他一眼,低声道:“罢了,你先去歇息吧。他回来了,你让他无论多晚都要把我叫醒,我有话要问他。”

挥走了知县,时维重新躺下,让丫鬟吹灭烛火。

屋里只剩下黑暗。

连月光都惨淡地要与那黑暗融为一体。

远处两百里外的苗家小楼里也有一人在**辗转反侧。

莫名地,就忽然坐起身。散乱的长发垂在身前,黯淡的月光勾勒出淡蓝色的轮廓,依稀是不日前向孟烨借宿的苗巫若雅。

若雅的床前坐着一个人,身影稳如泰山。

若雅看了那人一眼,拭了拭额上的冷汗,微微一笑:“原来上君没走?”

那人侧回头安静地看了若雅一眼。

若雅失笑:“真是奇怪。上君在此,为什么我还是会做噩梦?”

那人冷然道:“睡吧。”手掌轻轻覆上若雅的额头,让他重新躺好。

若雅伸出手将身上的被子拉扯好,对那人讨好又欢喜地笑道:“我还从来没有过——让一个上君为我守夜。”

那人没有答话,继续施法镇住若雅的三魂七魄,而后收回手静静盘膝打坐。

若雅满足不已,安心闭上眼。

是夜重归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