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第83章 奇怪的韩家

第二天,彭补之又上门说情,说自己不懂分寸,惹恼了督军,还望夫人说几句好话。

画楼含笑道:“彭少多心了,督军并未生气……我昨晚前思后想,还是想留下她们姐妹。这些年,合眼缘的人不多,留下她们给我做伴吧。”

彭补之大喜,忙道多谢夫人。

回头就将彭泽兰姐妹送到官邸。

那二姝脸上难掩兴奋,小脸红扑扑的,颇为动人。

画楼让她们休息片刻,晚上就将她们送去裕珍园饭店,只说:“督军今晚请客,你们过去作陪吧……”

次日,就有报纸说白云归用美色收买人心,将两名十分美艳的女子送给俞州市长与军法处稽查官做姨太太,还送了两处花园洋房给这两名女子做陪嫁。

而这两名女子的身份来历,报纸上说的一清二楚,原来是白云归兄弟白云展的同学、杭州彭家庶女。这两位小姐原本只是跟着彭家少爷来俞州游玩,正好那日陪白夫人在裕珍园饭店吃饭,偶遇了俞州市长与军法处稽查官。

天定的缘分,白云归就询问彭家五少。五少很是乐意结下这样的亲事,彭家小姐亦心悦,白云归便顺水推舟。

因为是兄弟的朋友,白云归便慷慨送下花园洋房给那两卿做陪嫁……

画楼看着报纸,直笑:“督军真是狡猾,保全了自己名声,又笼络了两名下属,还结交了彭家,另外还在试探了袁华渠。您真是一箭四雕!”

彭家献美的目的,不过是笼络权贵。

俞州市长与军法处稽查官虽不及白云归,也算不错的,彭补之很是高兴。

白云归接过她手中报纸,看了几眼,颇为满意,难得跟画楼说些政治上的事情:“高岩山和刘辰曾经与我有间隙。我接管俞州政界以来,他二人一直不安。又都有能臣干将,我有心拉拢。借着这次契机,一来告诉他们,从前的事情,我会既往不咎,只要他们忠心,我会予以高官厚禄;二来也是告诉另外一些人,不管从前多大错过,我都是不介怀的,他们大可不必战战兢兢,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我也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高岩山是俞州市长,刘辰是军法处稽查官。

画楼听了直颔首,又抿唇轻笑。

她抿唇的动作很是俏皮,白云归瞧着,只觉心中愉悦更甚。要不是她前天那一席话,他目前的僵局也不是这般容易打破。

“……世人都说军人鲁莽,不懂政治上的韬略与深沉,所以要求军政分开,各司其职。督军虽然拥护有功,张总统把俞州的政界交给您,大抵没安好心,是想瞧您的笑话……督军如此一来,会不会让张总统不安?”画楼娇声道,黑白分明的眼睛分外幽深。

白云归愕然瞧着那微带稚嫩的脸颊,忽闪的眼睛似神秘寒潭,藏着他预想不到的宝藏。

他欣喜望着她:她想得很是深远,跟他想得一模一样。

他的参谋们很是高兴白云归能将俞州政界收于囊中,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必须为这一步留下后路。他的担忧,便这般随意间,被他这个养在霖城老宅的小妻子一语道破。

“就算不安,他目前亦需要我……”白云归眉梢淡淡笑意,“不谈这些。今晚我邀请夫人去听戏如何?”

画楼眸子转了转,眯起眼睛似一只小狐狸:“我不跟您去听戏……我喜欢混在大堂里,装成普通人家的太太。要是跟您去了,以后我就甭想安宁了……知道我是督军夫人,那戏院经理,还不把我当祖宗供着?”

第一次邀请她,就被这样干脆拒绝。白云归居然恼怒不起来,只是觉得她言辞间的调皮,像个小孩子,叫人心底宁静。

他哈哈大笑:“你上次枪杀姚文讯,报纸上都登着你的照片,你还能装成普通人?”

画楼耸肩,玩笑道:“那日我半遮了脸……真有人问,我亦会说,您认错了……再有李副官往旁边一站,谁敢再质疑?就算认出我,亦假装不认识……我不承认,谁都不敢确认!”

白云归被她这番话语说的笑起来。

听戏的事情也就作罢。

正说笑间,周副官进来道:“督军,韩夫人要见您……”

白云归顿时眉眼一落,脸色不虞。半晌才道:“请韩夫人去书房。”说罢,转身上了楼。

画楼好奇,什么夫人能让白云归在书房接见?

正想着,进来一五旬妇人,宝蓝色孔雀纹湘绣旗袍,中等身材臃肿,透出富态;眉眼慈善,瞧见画楼时,眉眼恭敬,叫了声夫人。

画楼不识她,只得也起身,客气叫了声韩夫人……

周副官带着韩夫人上楼。

画楼原本没有多想。她在客厅吃了一些蛋糕,喝了杯咖啡,准备上楼练练毛笔字,正好与下楼的韩夫人迎面遇上。

韩夫人脸上泪痕犹存,神色晦暗。

瞧见画楼,也是匆促又尴尬,勉强一笑,正欲开口道夫人,泪珠却滚滚落下,掩面仓促下楼。

画楼莫名其妙。

她折身下楼,叫了李副官,问韩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李副官言辞间有些闪烁,避开画楼的眼眸道:“属下不是太清楚……曾经六小姐在韩府住过些日子,就是夫人刚刚来俞州那时。旁的,属下不知……”

这段日子相处,他对画楼颇为忠心,但是触及白云归的隐私,依旧搪塞。

画楼只得作罢。

晚上,白云灵跟李方景约会回来,满面霞光。画楼煮了咖啡,在她房里跟她说话。

“很久没有见陆小姐来找你……”画楼揶揄她,“有了六少,便忘了陆小姐,真真见色忘友……”

白云灵双颊霞飞,羞赧难当:“大嫂你也真是……我跟六少可不是那种关系。他会玩的东西真多,俞州好吃好玩的地方,真没有他不知道的!我跟他可是君子之交。大嫂你也取笑我……”

其实,李方景虽然红粉无数,但是他温柔起来,铁石心肠的女子都能被他那深情眸子打动。白云灵极力告诫自己不能沉沦,仍是好几次心跳不止,甚至梦里亦能有他的笑声。

而他,似乎很坦荡……

画楼没有纠缠不放,只是笑道:“好了好了,我跟你说笑呢。灵儿,快旧历年了,咱们要不要借个名头,办场舞会?咱们来俞州快半年了,还从未邀请朋友来家里玩……”

白云灵虽然羞赧,亦是希望跟旁人多谈些李方景,见画楼转变了话题,有些不悦。可是听闻办舞会,顿时兴奋起来:“是啊,咱们也该办场舞会了!大嫂,腊月初十是你生辰,正好借这个名头啊……”

她的生辰,她倒是真的忘记了……

“只有十来天,会不会太仓促了?”画楼凝眉沉思。

“不会啊,六少对办舞会可熟悉了,缺什么跟他说声……”白云灵愉悦笑道。只是说完这句,脸颊涌起红润。

画楼忍不住笑起来。

白云灵一个劲往她身上靠:“大嫂,你不准笑!”

画楼止了笑,声音依旧含着轻快:“既是这样,你回头问问六少,看他可有工夫……我认识的人不多,你就多请些朋友来撑场面。唉,灵儿,今天有个韩夫人来拜访督军。你从前在韩府住过,到时别忘了请他家的夫人小姐……”

“韩夫人来了?”白云灵话语里有些亲昵,“我好久不见她了……”

画楼趁机问道:“韩府是什么人家啊?我听到副官叫她夫人,就蛮好奇……韩家老爷是什么官职?”

白云灵也有些茫然:“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当时我住在他们家,只觉得她家里富庶,规矩极严,少奶奶和小姐教养也好,跟我们家差不多吧,不是新派人家。韩夫人特别和善,对我也好。但是我没有见过韩老爷……”

画楼便更加奇怪。

白云灵啊了一声,笑起来:“韩家是冀北定州人,咱们霖城虽然是冀南,出了冀地,也算老乡了……他们的乡音跟我们很像……”

“冀北定州?”画楼思量半晌,依旧毫无头绪,“那为何背井离乡,落户俞州啊?”

白云灵摇头:“这种事情,我也不好问……”

的确不好问。

李副官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肯说,画楼也不能让他去打听。

她身边,唯一可用的人,便是李副官了……

“大嫂,你怎么对韩家的事情这么好奇啊?”白云灵疑惑道,“难道……”

“不是!”画楼忙打断她,笑盈盈道,“不知根底的人家,我总是喜欢打听……这样的坏毛病,是不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倒没有!”白云灵笑道,然后跟她说起几句韩家的闲话。

从白云灵口中,画楼知道韩家的一些情况:韩府人口不算多,两名小姐,一个已经嫁人,丈夫是银行职员,住在韩家;另外一名跟白云灵差不多的年纪;三名少爷,老大与老二都成亲,老三最小,今年十四岁。

还有韩老太太。她身体不好,常年卧床,家里一切都是韩夫人和大少奶奶操持。

“大嫂,他们家兄妹五个,真是奇怪,个个都像韩夫人,没有一个像韩老爷的……”白云灵笑道,“我们家兄弟姐妹就容貌各异……”

“都像韩夫人?”画楼不免一愣,“都是嫡子女?”

“是啊,他们都是叫韩夫人姆妈。”白云灵道。冀地的俗规,嫡子女亲切称呼主母为姆妈或者妈,庶子女便叫太太或者母亲……

既是夫人,应该是权贵人家。

权贵人家没有姨太太,没有庶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