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宋

第0537章 失心疯

第0537章 失心疯

其实,对于此番的立储之争,秦王驷是怀着异样的心思的。

以秦王嬴驷的睿智,他并非没有看穿嬴疾与张仪各自的小心思。但是他只看穿,却并没有点破!

秦王驷并不想偏向于任何一人,任何一方。

这是立储之争,亦是老秦人与关东人的党争!这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国家是没有党派之争的。

没有争执,没有派系,便是如一潭死水。

张仪的背后站着的,正是以他张仪,还有甘茂、魏章这些人为首的关东国家的文臣武将,这些人都是才干出众,功勋卓著之人。而嬴疾背后站着的,自然是土生土长的老秦人,包括秦国的公卿贵族在内的王公大臣们!

嬴疾、司马错,还有在上庸战死的嬴华都是老秦人的突出代表。

诸如关东的魏、韩、楚、赵等国的大臣与官吏们,他们对于秦国的江山社稷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但是本地的老秦人对此却一直都不服气,明争暗斗的,秦王驷自然也乐见其成!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在原来的历史上,因为韩国派来的水工郑国间秦一事东窗事发,秦国立即决定驱逐所有的客卿。好在李斯的《谏逐客书》,上奏了秦王嬴政,故而又进一步增进了六国士子对于秦国的归属感。

而现在,对于张仪与嬴疾各自的态度,秦王驷还是举棋不定。

关于是否另立储君,秦王驷又一次地迟疑了。

张仪推举嬴稷为新的储君,自然是想化解土生土长的老秦人,对于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偏见。而嬴疾又不赞成废除太子荡,另立储君,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嬴荡并无过失,而且不过弱冠之年,还是可以**的。

各有各的说辞。

不过嬴疾还是一个有识之士,其实嬴疾还是比较赞成吸纳更多关东的人才进入秦国的。招贤纳士,这是一个国家的根基,没有了这个根基,那么秦国即便是军事力量再强大,也跟当年的那个蒙昧的秦国差不多!

但是大量的外来客卿的涌入,所带来的问题和矛盾是巨大的。

别的不说,就是越来越多的关东士子涌入秦国,导致许多土生土长的老秦人,那些老秦人的贵族子弟都没有一个官身!越来越多的人才的涌现,也是刺激了许多秦国的老贵族的根本利益。

嬴疾是很想维护老秦人的利益的,这个也是无可厚非的。

等到张仪自己乘车回了咸阳城,秦王驷便带着嬴疾,还有一队宿卫,径直来到了骊山,就这样登上了嬴华所沉眠的陵墓那里。

一路无话。

嬴华作为秦国的大将军,又是公子的身份,还被追封为武信君,其自然是厚葬之。所以嬴华的陵寝建造得颇为古朴、大气,好在秦国一向是崇尚节俭的,故而没什么陪葬的东西,墓地也不是很奢华。

而秦国尊崇《周礼》,故而有着双亲去世,而儿子为其守孝三年的传统。

所以嬴华的几个儿子,包括嫡长子嬴辉在内都在骊山为公子华守孝。

儒家的实际守孝时间为27个月,因为母亲用母乳哺育孩子要27个月。

关于“孝子守孝”的事情,还有一个儒林学案,即宰我论礼。

宰我认为,守丧三年是礼的要求,但是礼并不是固定不变的,礼是不断变化的。三年守丧礼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现在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孔子认为,守丧三年并不是礼的要求,而是个人之仁心的要求。君子在父母去世的时候,心情是悲痛的,而吃美味的食物,穿华丽的衣服追求的是快乐,这与悲痛的心情相矛盾,因此在守丧期间追求快乐,心不会安,而只有痛哭悲伤,内心才会安宁,才能满足幸福。

宰我回应孔子说他自己在父母去世的时候,吃美味的食物,穿华丽的衣服内心很安宁,很满足。

也就是说,二人对仁心的理解及体会不一样。这样两个也就没有办法交流,因为基本假设不一样。

按照孔子的说法,父母去世,君子的心情是悲痛的,追求享受君子内心会不安。宰我认为“安”,孔子也没有办法,只好说,如果你安,你就去做。言外之意是,孔子不会安,只能行三年之丧礼。

宰我以言行为贤,在这里被孔子判为不仁。但是世人可以看到宰我拥有另外一种美德,那就是“诚”,这也就是他之所以为贤的原因。

礼之所以能实行,是因为礼本于人心,本于仁。礼之所以有变动,是因为仁有了变动,在宰我那里,仁礼依然是相互呼应的,故无伪。因此,一年之丧亦为礼。

守孝三年,要守灵堂,不贴对联,不去给别人拜年。不放鞭炮,烧一期时烧金山银山,三期金斗银斗,五期女儿买的五朵花,七期烧船和靠岸树。百天提前烧纸,头年晚几个烧。

简单的说,守孝就是为父母哭丧。

“嬴华……”秦王驷在嬴疾的搀扶之下,缓缓的走到了墓碑前,然后坐在了那里,摸着墓碑在那里喃喃自语的。

往事如烟,昔日的秦王驷与嬴华的感情是最好的。嬴华这些年也没少给他出生入死。

若是说,这天底下,谁对他嬴驷最为忠心耿耿的,当属公子华!

秦王驷的脸上不喜不悲,天气微寒,朔风阵阵,所以秦王驷的嘴里也呵出了不少的寒霜,他披着一件狐裘在那里瑟瑟发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太冷了,还是心里在发愣,身子战栗着,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了。

“嬴华啊……遥想当年,你何等的意气风发!还记得吗?那时你我还小,我因为触犯了商君之法,而被流放到民间,是你跟着我,护着我,在县的一个村子里,我被恶霸欺负了,是你挺身而出的。是你替我挨了打!”

“呵呵。”秦王驷的神情从不喜不悲,又转变了一阵,最终还是潸然泪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说道,“打架,你嬴华还没怕过谁。对吧?我生病的那一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躺在郊外一个破落的山洞里,几乎快要死了。是你,还是你啊嬴华!”

“是你背着我,狂奔了十多里的路!将自己身上最珍贵,也是最喜爱的美玉当给了那个大夫,让他救了我!没有你嬴华,焉能有我嬴驷?”

“我的嬴华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你的哥哥!在我流放在外的日子里,若是没有你嬴华,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还记得,哥哥还记得,那一日是你冒着鹅毛大雪,偷了别人家的鸡烧了给我吃的!你这个傻小子,你以为哥哥不知道吗?”

“哥哥知道,哥哥都知道!”秦王驷随之失声痛哭,抱着墓碑,声泪俱下地道,“你最后被别人打得遍体鳞伤啊!你以为哥哥不知道吗?你还骗我说是摔伤的!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哥哥失嬴华!何其之悲痛你知道吗!你给我醒过来!不要睡了!”

“嬴华!我大秦的战神!你是不败的战神!你是哥哥的好弟弟!你给我醒过来啊!”

秦王驷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墓碑上,拳头都磕出了血,磕出了殷红的鲜血,但是秦王驷依旧不以为意,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砸着墓碑,似乎想要砸了墓碑,然后将活生生的嬴华拉出来一般。

旁边的嬴疾见到这一幕,亦是不由得悲痛欲绝,拉着秦王驷的衣裳,哭着道:“王上,请您保重身体!嬴华他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见到你这个模样的!”

闻言,秦王驷又摸着墓碑,双眼呆滞了一阵,口中喃喃自语道:“回来啊,嬴华,你回来啊……哥哥需要你。哥哥不要失去你。不是说好的,生死与共的吗?你怎么能撇下哥哥……一个人走了呢?”

“这么多年了,你好多年都没有叫我一声哥哥了……”

看到此情此景,嬴疾倍感揪心。

在公子华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到咸阳,秦王驷的精神当即崩溃了,当场吐血,而后晕厥了过去。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可想而知!

而这些日子里,秦王驷的身子骨每况愈下,未必没有因为公子华战死的缘故。

秦王驷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故而每日都悲痛万分,有时候还算正常的,但是,据说秦王驷经常做噩梦,半夜醒来,还会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乃至于一直不断的念叨着“嬴华”这个名字!

而就嬴疾所知道的,秦王驷这半年来,精神极不稳定,有一种失心疯的状况!

这时,一直都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嬴辉,忽而带着哭腔喊着道:“王上!请你保重身体!父亲大人的在天之灵,是不想见到你这般为他而伤心的!”

“……”

一听这话,秦王驷忽而颤栗了一下,眼神从呆滞当中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还是颤巍巍地转过头,看见了嬴辉泪流满面的模样,那一张脸,那一股英气,与嬴华何其之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