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殛

第三十一章

所有人都惊诧住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以黑豹的身手怎么可能把武功比他高几个层次的苗玉绑架了?除非是用了**香、软筋散这等下流毒药,可是他几乎根本没机会靠近苗玉,又是怎样施放毒药的呢?而看苗玉软绵绵、毫不反抗的样子,又必是中了奇毒。

所有人都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只能任由黑豹劫持人质,大摇大摆走出去。

黑豹一走出人群,便把苗玉背在背上,开始一路狂奔。苗家父子和雁荡七侠、几百名高手则或骑马、或运轻功,尾追不舍。

黑豹在亢奋至极的心情下狂奔出百里,便如耗干了油的机器般忽然停了下来,虚脱成一摊泥,倒在地上

。伏在他背上的苗玉眼睛追兵渐近,情急之下,把黑豹背在背上,又狂奔起来。

所有人如同看到洪荒古兽出世一般,尽皆止步。有的人已约略明白了,更多的人则是惊诧莫名,苗家父子在这一刻间感受到的则是蚀骨焚心的耻辱。

苗玉永远清楚的记得,当她奔出几十米,回头一瞥时,恰好看到她父亲把手中钢刀掷入地中,她的五个哥哥也都纷纷把钢刀掷下,并柄皆无。苗家父子旋即策马回转,其余人等虽还有许多人不明白,也都惟苗家父子马首是瞻,掉转方向回去了。

苗玉也清楚记得那几百双眼睛中或惊诧、或痛惜、或鄙夷的目光,于是一夜之间,武林中最美貌、最清高的公主变成了最**荡、最无耻的女人。

在回黑风寨的千里逃亡中,黑豹和苗玉成了武林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称是处处荆棘,步步凶险。

苗玉知道这一切的起因在自己身上,许多平日对苗玉怀有非分之想的人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一近芳泽了。苗玉知道这些人虽名义上是维护武林正义,实则不过是籍此发泄自己压抑已久的**欲,猎捕、杀人有时也会变成一种发泄**欲的方式。苗玉也由此看清了许多道貌岸然的大人物内心里的险恶和无耻。

两人有一次在多个门派的围攻下受了重创,束手待毙,两辆马车却仿佛从天堂里直驰下来一般,来到两人身边。

所有围攻的人见到这两辆马车,立时停手,肃立屏息,鞠躬行礼,谁都知道沈庄主最不愿见血光四溅的场面,谁也没胆子做沈庄主不喜欢的事。

沈庄主亲自下车把黑豹抱到自己的车上,沈庄主的女儿也把苗玉抱到自己的车上,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两人立刻得到了最好的救治。

沈庄既插了手,无疑就是命令,从此江湖中不再有人为难他们。见到他们的人也都视而不见或避道而行,只有雁荡七侠依然穷追不舍。

苗家父子不久便约集同道,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不久苗沛霖下世。苗家五兄弟也绝足不出。显赫一时的苗家庄就此在武林中除名。

两人在沈庄养息了一个月,创伤才平复。最令苗玉感激入骨的并不是沈庄主适时出现救了他们的命,而是他知道事情始末后眼中流露出的理解、宽容的目光,好像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沈庄主自始自终没对他们的事评价过一个字,但那种目光却给了苗玉莫大的安慰和温暖,如丝丝霖雨滋润了干裂的土地一般,甚至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的勇气。

两人回到云雾山后便成了亲,苗玉发现同样不管自己原不愿意,都必须要走这一步,如同被一股莫名而又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动着一样,她想主宰自己命运的努力落空了。

新婚第一夜,苗玉却感到被**了一般。对,就是**,不是被黑豹,而是被所有那些逼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和事所**的。她大哭大闹了一夜,吓得黑豹光着身子跪在床下,叩了几千个头,也痛哭流涕,痛骂自己一夜,从此她又变成一个冲动、暴戾、乖僻的女人。()

苗玉成了黑风寨的实际上的女当家,黑豹则成了她种种暴力的受虐者,想到这里,苗玉心里不免对黑豹怀有愧疚,黑豹娶了自己,非但没享受到什么温柔之福,反而忍受了许多非人所堪的虐待。她常常问自己:究竟是爱黑豹还是恨他?

还是得不到答案,眼前横着的只是一个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成了绿林魁首的压寨夫人。

在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件美好的回忆:沈庄主的目光和躺在里面养伤并奔驰了数百里的香车。在她眼中,那绝非一般的马车,而是能承载她的梦想直驰天国的马车。

所以当她看到魔教中人劫持了那辆香车,便如动了她的命一般,明知根本不是麻七姑的对手,更明白落到她手里后会怎样,依然挺身拦截,尽死力周旋。

“喂,想什么哪?”

一声轻唤把她从回想中惊醒,眼前出现的是张小明微感诧异的眼睛。

“没什么。”苗玉依然沉浸在回想中,懒洋洋的说。

“才入秋,就下了这么大的露水。”

“下露水了吗?”

“可是不小,你脸上都结露珠了。”

苗玉一摸脸颊,才发现脸上全是泪珠,自己居然没有丝毫觉察

。她急忙用衣袖拭去泪痕,略现羞涩。

“人生须臾过,何必多执着。”张小明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小小年纪,倒有恁多感慨。”苗玉也坐了起来,她知道张小明是在劝自己,心中生出几丝甜意。

“不是我说的,是我爹爹说的。”张小明说,“咱们换个地方吧,那女魔头说不定又要追到了。”

“我就在这里,死小子,等着你那死鬼老子来救你吧。”

话音方落,两人前面三尺远处一棵大树后现出一个黑幽幽的身形,听声音便知是麻七姑。

“你是人还是鬼?”苗玉吓得身子一缩,把头藏到张小明怀里。

“逃吧,你们尽情的逃。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就追到天涯海角。你们逃到幽冥地府,我就化成厉鬼,一直追你们到阎罗殿上。”麻七姑似乎喜欢上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并不急于出手。而她怨毒凄厉的语气却令人觉得心里爬上了一条毒蛇,从身体里向外冒凉气。

苗玉身子缩的更小,整个人扑进了张小明的怀里。

张小明叹了口气,依然坐着,说道:“麻法王,晚辈敬您是前辈,所以躲着、藏着、逃着,狼狈之极,丢人之至。无非是尊老敬贤之道。可是前辈如此阴魂不散,穷追猛打,也未免过分了,这叫欺人太甚。”

“小子,口气倒是不小。”麻七姑微现诧异,“遮莫你还敢与老身放对不成?就是你那死鬼老子在这里,也不敢对老身大言炎炎。”

“对子骂父,说明你品格上有问题,不配当前辈。你既辱及家父,我就代家父与你堂堂正正的一战。”

“堂堂正正?你也配?我知道你又想玩花招儿。好,有什么花样儿都抖落出来,老身就陪你玩了。”

张小明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苗玉贴在他胸前,在他耳边小声道:“别使性子,这次可到绝境了,我不是逞英雄,还可以缠上她一时三刻的,你赶快逃命吧。”

张小明摇了摇头,脸上一副被激怒的样子,麻七姑和苗玉也分不清这表情的真假

麻七姑其实也是刚刚追到,她自信在这个距离内,两人有什么花样也无法玩出,不过她口头上对天师府和张小明鄙夷不屑。其实对张小明却是颇多忌惮。因为张小明一出手便破了她的看家法宝,所用的不过是一张鬼画符。在她的心里自己已是输了一场。所以她不急于出手,而是凭籍自己一生的威名重挫张小明的信心,要让她俩逃,直到他俩逃得精疲力竭,自己再手到擒来。如果逼迫太紧,倒怕张小明再施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法术,反倒弄巧成拙了。

不意张小明倒要代父决战,而不是亡命奔逃,倒令麻七姑既感诧异亦复失望。

“麻七姑,”张小明轻轻推开苗玉,掣剑在手,立好门户,“我既代父一战,就不称您为前辈了,请赐教。”

“张公子,你斗不过我的,何必多此一举。”麻七姑放缓语气,谆谆劝降。

“她说的对,没人斗得过她的。”苗玉几次欲冲到前面,舍身与麻七姑缠斗,均被张小明伸出手紧紧拉住。

“我是小辈,所以可以躲,可以逃,丢人丢脸也能忍。可法王一再辱及家父。在下不能不替家父出头,就算这一战必败无疑,也是势在必行。只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天师府虽不惹事,绝不怕事,在任何势力面前都绝不低头。”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麻七姑笑了起来,“张公子,人人都说你是油滑轻浮的纨绔少年。想不到转眼成了大英雄。可是想在美人面前逞英雄,装好汉,好赢得美人心?这倒也是男人的通病。不过我要提醒你,她虽是美人,可是野花有主了。”

“是名花有主。”苗玉纠正道。

“在这点上我倒是同意麻法王的见解。”张小明回头对苗玉一记怪笑。

“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苗玉又气又急,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浪蹄子真是男人的祸水,展眼间又勾搭上了天师府的少天师。”麻七姑心里暗暗唾骂,又气又有些醋意。

“浪槎浮海,”张小明一声大喝,剑形横空,一道森寒剑气已直袭麻七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