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虚妄的画像

大翰的清空上，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宫中的鹰奴早已伸出手臂，让疾飞了整整一夜的信鹰稳稳地降落在上面。一边抛出肉糜，一边从它的利爪褪下来自边城的竹筒。筒上有朱红色的封印，里面放着一条白绢。然后，自有暗影侍卫用最快的速度把这方白绢呈递到国主的案前。

国主一见是白绢就已不愿再看。白色，就是败北的标识。

“又败了……”作为大翰国主，她已经把最精良的士兵和将领都调派到前线了。只是没想到带领东厥大军的，竟是对大翰军队了如指掌的前大将军叶罡。

叶罡在镇守北疆的时候，也有人举报他拥兵自重、骄纵不臣、企图谋反。

当时的大翰国主，也就是翰青云的父皇，一直都倚重着这位军神，对那些说三道四的人不加理会，甚至贬职去任。直到东厥终于被叶罡打得有气无力，退缩到大雪山之外，再无人力财力组织一次进犯时，这位皇帝才把这位军神彻底卖了。

那次围袭原本就是大翰预先把叶罡的行踪透露给东厥，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借东厥人的刀把他完结了。皇帝连悼都亲自拟好了，单等噩耗传来，就对叶家重赏，以堵住天下之口。只是皇帝也低估了东厥王的度量。

叶罡在北疆曾杀东厥人数十万众，以致东厥人闻其名而胆寒，东厥王不惜悬赏百万黄金以换叶罡的人头。东厥人人家中都有被叶罡的军队杀死的鬼，对他痛恨至极。在围袭的过程中，近身的大翰军士拼死保护大将军突围，也是知道一旦落入东厥之手，大将军必定折辱而死。叶罡自己也是如此想法。

可是当他身边的人一一死去，而他也准备以身殉国的时候，东厥王大喊一声：“留下性命复仇吧！你是被大翰出卖的！”

刀哐当一声掉落。卷起风尘一阵。

也就是这句话，叶罡没有死，复仇的烈焰维持着他耻辱地活了下去。

在东厥休养生息的几年，他从前的徒弟程开雪建立了一支彪炳的雪军，雄踞大漠草原。等他想要率领东厥军去报那滔天仇恨的时候，才发现面前已竖起了铁壁，无可横越。

对战过几次，他便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局势无可逆转，只好率领着东厥军悻悻而去。不过临行前，他指着城墙上的程开雪下断言：“不出十年，你亦会尝尽我的滋味！”

夜色如晦。

“雪……”

云凤盘膝在暗室里，双目紧闭。通过额上的神眼，她可以清晰看到被关押在天牢里的开雪的模样。他瘦了，受苦了，可是每天还是会朝某个约定的方向展露微笑。因为他知道她必定在温柔地记挂着他。

千里之外，那座坚固的城市渐渐被建造起来。虽然还比不上大翰盛京和东厥都城，但在人力、财力都极为充裕的情况下，那城池俨然已成为了雪山之下，扼险要制要道的雄关。

头顶的瓦上传来轻微的足音，彷如老鼠蹿过。云凤咬着牙，不去理会。这一年来，她早已适应了这一切。

她如今住在雪王府的一个偏院里，被严加看管起来。只有金娣和千山万水陪伴着她。外面每天都有上百个兵卒重重把守，连饮食都要经过层层检查。即使是擅长易容的半夏想混进来见她们一面也很难。

夜深的时候也会有人来探查。国主似乎深怕她会被人弄走，然后把暗影侍卫的精锐都布置到这里。然而，这里根本困不住她。

云凤轻轻地走到窗台，手一招，就有一条赤红的小蛇蜿蜒爬上她的手掌。那蛇似是有形，实质无形。它能破墙而过，又能潜入地底黑暗之处，直达那条秘密的通道。

谁也不知道，在盛京的地底下，隐藏着一只巨大的蜘蛛。这只巨蛛日以继夜地挖着隧道，用不着很久，就能把天牢和雪王府的地下挖通。

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变化会比雪的预料更快。

被严寒失收逼迫得无路可走的东厥人在叶罡的带领下，冲破了大翰的七座城池。眼看，就要逼近孽岭那是塞外和盛京的交界之地。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国主释放了天牢里的程开雪。

“臣以为今生今生都不会再有看到阳光的一天了。”程开雪在拜见了国主后，如此感叹。

国主站在宫中的凌云阁上。在那里，摆放着大翰历代忠臣的画像。原本也有叶罡的位置，据说在叶罡落入东厥手中那一天，前任国主就命人把他的画像挂在凌云阁，就差没流下几滴“叹忠臣，尸骨无收”的热泪，就得到了叶罡没死反而叛敌的消息。当即，把画像焚毁。

“开雪，你若替朕解这次围，朕就把你的画像放在这里。”青云国主指着凌云阁缭绕不绝的紫烟道，“只要我大翰国祚仍在，这里的香火就不会断绝。你将永远是我们的忠……”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程开雪也安静地听着。那些话像是刀，一下下、凌厉地劈向程家的忠烈名号。半响，程开雪问：“皇上要臣何时出发？”

国主松了口气，神情恢复庄严之色，“即刻启程。”

“我的妻子呢？”

“无论你是胜是负，朕必定为你照顾好她。”国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高大又壮实，比起十几年前那个拯救她的瘦削少年，现在的程开雪，目光足以与她并肩，而姿势，以从未因为她的尊严而降低。

他笑容低沉，在她耳边轻道：“你若伤害她，我必取你大翰江山！”

国主悚然一惊。一阵透骨的凉意从额角渗出，黏着厚厚的脂粉，蜿蜒成沟，流到脖子下面去，成为她至为丑陋的一刻。

他退后一步，目光如雪，笑声清亮：“皇上请勿忧心，臣定当为皇上夺回失却之地。不过，也请皇上不要忘记自己许下的承诺。”

国主虚飘飘地点了点头。

三个月后，雪军大败东厥军。徒弟终于彻底打败了师傅。

然而，血流未干的时候，国主的圣旨就到了。赏赐依然优厚，可惜最重要的一点是，让雪帅立刻解除军中职务，回京受封。

雪帅的回应是，回京。一同上路的，还有十万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