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凶神阿修罗

当夕阳宛如一件华丽的纱丽，飞扬在西天之上。白沙城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作为“拯救”了全国百姓、“拯救”了伟大的毗湿奴天、“拯救”了极南之地的王子，月护代替日差接管了拉杰军，并且，作为储君，开始着手准备庆祝“女神节”的事务。每天忙得连诵经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也不会再去宝丽宫请安祈祷。

他想要的东西，都在他手心握着。要搓圆摁扁，要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时代变成他所要的模样，一切皆有可能。

“感谢希老师的栽培……”偶尔，他也会脸朝东方，郑重地合十叩拜。仿佛亲师亲临。

无人得知他俩的关系。

库玛利在红色的小院里，静静地凝视着一脸沉滞的云凤。

整个小院都是忠于月护的人。祭司、女官、侍女，统统都是他的人。当然，她也早就是他的人。

没有人再和她说一句话。如无必要，甚至不会有人会走近这个院子里面来。

以前也如是，只是忽然多了一个人，现在这个人已经被催眠法术迷得混混沌沌，无法再和她交谈。她又不习惯起来。

雪军已经离开了好几天了。应该不会再有麻烦了。库玛利忍了又忍，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手腕轻摆，那条小小的赤游蛇就从云凤的额头钻了出来，重新把她真正的魂魄放了出来。

由于那个魔瞳铁阴已死，所以不会再有人能把毗湿奴天的灵魂禁锢在镜子里。但是，长期的魂魄一分为二，使现在的毗湿奴天看来仍旧神情呆滞。

库玛利只好跟她随口谈些“女神节”的起源：“《往世书》说，从前有个可怕的凶神阿修罗，变成力大无比的水牛，折磨众神，还登上了因陀罗的宝座。大天神毗湿奴得知阿修罗暴虐无道，怒发冲冠，于是喷出火焰，照射到大地与整个宇宙，然后变成一位漂亮的杜尔迦女神……重历末世

“杜尔迦女神伸开十臂，向阿修罗挑战。地动山摇，海水翻滚。女神投出名叫‘巴希’的武器，把阿修罗套住。阿修罗变成各种形状，终未能挣脱。最后杜尔迦抽出宝剑，将他杀死。教徒为了感谢杜尔迦的功绩，送她回家与亲人团圆，此乃女神节的来由……也是我们极南之地最隆重的节日。”

她说着说着，眼里忽然流出泪来，黯然道：“可是过完这个节日，我……我就要离开这里了。那个人，还不知道会不会记得我……”

“咦？”云凤忽然歪着头，自言自语地道：“女神不是火焰变的吗？她还有亲人吗？她还有家吗？”

库玛利一怔，定定地望着她，“姐姐……毗湿奴天，你……醒过来吗？”

云凤眼眸看不出深浅，眉宇间愈发高贵端庄。她冷冷地盯着库玛利，神情高不可攀。

“命运，总有它的安排。”从毗湿奴天口中吐出叫人生畏的话来。

库玛利心中苦涩，因为这些话，原本都是自己教她的。而自己，也是从月护那里学来的。其目的，就是让信徒们膜拜她们，感到她们神秘不可测，从而心生畏惧，匍匐在她们脚下。

看来毗湿奴天的灵魂已经被分裂得太久，再也没办法回复以前的明朗善良了。

“我走之后，你自己就要多保重了……”库玛利辛酸地道。

她像作了一场噩梦般回首看着铜镜。

铜镜里面，是一张被毁灭的悲惨的脸。到处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牙痕。那是赤游蛇给她解毒后留下的伤疤。我不准，你一个人走

再亦不复美丽了。

不过也无所谓。后天就是女神节，她要被“送回家”，不会再有人关心一个过气女神的面容。

想到未来，她更为哀愁，手不由自主地抚住了腹部。

忽然，她看见云凤的绝世容貌，心中一颤。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蹬蹬蹬蹬。是厚重的皮靴声。声响巨大，威风凛凛。

库玛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心里很是感慨。以前他来的时候，总是偷偷摸摸，连鞋子都不敢穿。如今身份提高了，一下子就变得盛气凌人了。连脚步声，也如此毫不掩饰。

“你怎么给她解开了法术！”月护一见云凤眼神有变，就知道库玛利动了手脚，语气十分不悦。

“她即使清醒，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害处！她……反正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库玛利抽噎，“就像我一样。后天，我就要走了。你……你还会来找我吗？”

月护一听，毛骨悚然，幸好库玛利的声音很低，不然，他真的要把身后的这些守卫杀掉才行。

他挥手让他们离开，来到她面前，低声安慰道：“我不是说过要和你过一辈子吗？不会忘记的。后天完成仪式后，你就自由了……而且，也能够回家了……”

“可我不要回家，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哪怕……哪怕在厨房里当个汲水的女子。我……我不能离开这儿！求求你，换个身份让我留下吧。”库玛利凄凉地乞求他，亲吻他的脚趾。

然而她的卑微并未换得他的同情，他的眼神已经向着云凤看来。

真不愧是天神化身啊，容貌远超极南之地的佳丽，冷冽中带着高傲，就像冰雕的莲花，闪耀着璀璨的光华。叫人不敢接近。斗者无双

当然，除了他。

登上王座后，他就是这个国家的王。所谓的神权，乃是拱卫王权的武器，她自然也要成为……他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起来，双眼散发出觊觎之色。

一切都逃不过库玛利悲哀的双眼。

“难道你……真的……”她扯着他的衣袖问，“你看上了她？你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得到她？”

“你发什么疯！”月护终于忍不住爆发，衣袖狠狠一拂，把她推倒在地，“我说过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其他的，不过是其次！”

“那我呢？我弄成这个样子，我以后……以后还怎么见人！”库玛利一把掀开遮盖脸部的红纱。

丑陋的模样令月护也忍不住别过头去，懒得再看这个怪物。当然，他一点都不知道她哭的是什么。

“我会好好安排你以后的生活。你会过得很富有。我也不会忘记你。”他像念诵般向她交代着，步履匆匆地离开。走了几步，又不得不回头，用严厉的语气警告她：“这两天你都必须留在这儿。不准离开。你记住，还有两天，我绝不容许出差错！”

他眼色凶狠，仿佛只要她说个“不”字，就会用刀子捅来。

库玛利颤栗着点了点头。平生第一次，觉得爱郎的模样，跟壁画上的凶神阿修罗如此相像。

然后，月护下令让女官们把云凤带到毗湿奴天神殿，不再让她们见面。

厚厚的门关上，库玛利悲戚地看着云凤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感觉黑暗迎面而来。

这里，又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