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争执
冷静素来是夏维傍身的长技，看到情势不对，她倒也没太多慌乱的情绪，眼见修达再次从树上坠落，她来不及多想，伸手就想要去拉。
然而夏维的武技毕竟还是不能和其他三人相比，行动的敏捷之处更落于他人，不仅没有碰到直坠而下的修达分毫，自己还险些碰到了从鼻尖掠过的那只白色雀鸟的翅膀。
一道碧青的身影从斜边的树梢上跃出，只几个起落就将修达护了下来。夏维见状，抹了一下额上一层薄汗，看着伊希斯恍若青莲的身影，会心一笑，同时也更确定了要好好修习武技的想法。
不求武技能和下五海的虎狼之将抗衡，纵以自保是必须的。
伊希斯素淡地一点头，扬手朝着跟着赶过来，没来得及出手的米娜笑了笑，雅然道：“没事了。”
夏维心里淡淡一叹，从前她只觉米娜年少气盛不懂事，但心还是好的，现在一见她匆匆赶来看着修达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更是觉得当时没有忍错人。
当日米娜在众人面前给了夏维那般侮辱，夏维肯既往不咎，大多也是看在伊希斯的份上，她相信迦楼罗族的世袭贵族必是知礼的，米娜做出那样的举动，骄纵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是她对伊希斯那份心意才是。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夏维已了然米娜对伊希斯的情绪，只是她自己认为是两家之间的素往婚约的关系罢了，其实如何，恐怕连米娜自己都说不清，至少她待夏维，待修达都与待伊希斯并不差别。
夏维拢身一笑，跟着三人跃上比较高的枝端，四人成合围之阵，分守四方。
四个人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也从来没有相互配合过，可今日此时却仿佛是默契多年的战友，略显稚嫩的阵型里，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坚定。
“果然是白翠鸟。”除了夏维之外，这里就属伊希斯最为见识广闻了，看着从四面八方带着叶影飞来的白色小鸟，伊希斯默喃了一声。
夏维哦地一惊：“白翠鸟？这可不是寻常的鸟类，已经算是有品有阶的魔兽了。”
伊希斯略一点头，声音如清云蔽日一般温凉柔和：“以前在亚里士德古卷上看到过白翠鸟的记载，但凡冬而叶绿的大榕树里，都群居着这种魔兽，白翠鸟的幼鸟十分脆弱，为了保护幼鸟，成年的白翠鸟养成了群居、群攻，极具攻击性的特性，所以这碧水榕生得再大，也没有鹰隼一类独居魔兽栖息的。”
说话之间，伊希斯素手如刀，利落地结果了一只朝着他们袭击过来的白翠鸟的性命。
伊希斯、米娜和修达三人皆是有所武技依持，借着满属性的魔心意识锁定，自是无所畏惧，夏维武技不精，但好在能发出小火球来，能抵挡一面。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四个人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想来也不是斯特恩随便定下的。
四个人的魔心意识都不得已地全力运转，纵然伊希斯他们三个对灵力的操控还略显生疏，可夏维知道，自己就是吃了魔心意识没理解透，就依着性子使用了灵力的亏，以至于差点引起后山的大火。
斯特恩让伊希斯他们先将魔心意识掌控圆熟，再教以火球术，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过……想到那天在后山见到夏洛璐的情景，夏维心里又隐隐地觉得一阵古怪。
有人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别人发出的火焰吗？在遇到夏洛璐之前，夏维还真没听说过。
而且，那个一脸笑容的纨绔少爷，漂亮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纵是夏维这般绮年玉貌，这般沉定的性格，想起来的时候也竟也会一时忍不住拈起小家性子跟并非女子的夏洛璐攀比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夏维大叹宫廷首席魔法师何等尊贵何等经验丰富之人，这不过一个小时，对魔心意识掌控的锻炼，能比得上她以往一整天的训练不止。
从榕树上下来，四个人都是一脸的汗，用心比之用力更加为难，连带夏维在内都已是被那一群群攻势甚猛的白翠鸟弄得身心俱疲。
刚一下来，夏维就看到希伦面色不善地站在斯特恩身边，见夏维脚步有些虚浮，立时上前伸手一搀。
夏维正待问希伦怎么来了，转眼却看斯特恩一张老脸神色也不佳起来，淡然问道：“莉薇娜小姐无恙，希伦大人可是放心了？”
希伦火红的长发倏地一扫，回过头冷哼斜睥，落落开口：“伊希斯他们有武技傍身不说，莉莉若是从树上摔下，可问导师如何交代？”
夏维一惊，希伦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何会因为这种没由头的事责怪她的导师？
但想那一日灵力测试之时，希伦也是这般防备的表情，仿佛是这些从王都来的火系魔法师，很不得他信任一般。
想不通这其中原委，夏维只得站出来圆场：“斯特恩老师是以法杖拼过利剑的人，就算我真的那么没用从树上掉下来，也必得老师出手一救，不是吗？而且伊希斯米娜他们也都在，再不然……还有希伦你在下面呢。”
希伦听到夏维开口，倨傲冷冽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许，轻声道：“以后每天下午我会陪你。”
伊希斯和米娜都脸色讪讪，面对高阶魔宠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斯特恩却没那么客气了：“希伦大人，迦楼罗族魔宠和主人亲近是好事，可如今的蔷薇山庄，便是老夫都没带魔宠一同训练，你在这里，让伊希斯他们如何自处？”
希伦转眼看了一眼伊希斯，又望向斯特恩道：“好。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斯特恩一礼到底：“希伦大人，黄金一代迟早齐聚，为了日后的七位一体大阵，魔宠也不宜太过僭越，所以不只是你，潘朵拉他们我也没有叫来。”
希伦正准备说话，夏维把他拦了下来，轻声道：“算了希伦，左不过一群白翠鸟罢了。”
“今天是白翠鸟，明天是不是就是龙鹰，后天是不是就要送上战场？”希伦目光咄咄，“斯特恩，你可敢应我，莉莉二十岁之前，你不会让她沾染任何大型战事？”
斯特恩深深地看了希伦一眼：“老夫敢。”
希伦一笑，转身而走。
这场争执开始的极没来头，结束的也是莫名其妙，自始至终夏维也没搞清楚，原本十分和睦的斯特恩和希伦，怎么这一刻就像是变作了死敌一般，互相不待见了？
***
晚上夏维没有修习武技，特意去了希伦的房间。
希伦喜欢红色，这蔷薇山庄亦是火蔷薇开的最盛的地方，据说连红莲海王都的蔷薇花也开的没这山庄里这般娇艳欲滴，看到夏维过来，希伦并不意外，颔首一笑，已是恢复了面对她的时候不变的温和与平静。
“我说你可真是奇怪了，当着伊希斯他们的面我可没拆穿你，你还不清楚我，提灵汇神，漂浮术的修炼法诀可是你教过我的，为着那么个根本不会被你放在心上的危险，偏扯着跟老师闹上一场干嘛？”
夏维择了个舒服的沙发坐下来，看着被希伦精心布置的房间，一股股火蔷薇的香气扑鼻而来，心情也跟着清新起来。
“呵？你这意思，是说我根本不在意你危险不危险了？”希伦点燃一支芳烛，斜眼笑道。
夏维笑着气了一声：“我哪有说过那种话。不过是今天你的举止太反常了，闲闲问上一句，你不想答也就算了，知道我素来跟你无所谓这一两句解释的。”
希伦眼睛一眯，低头笑着：“好啊，你这么一说我不跟你解释清楚，反倒是不像样了。”
夏维难得在希伦面前吐舌头调皮道：“女孩子的好奇心都是很重的哦。”
希伦展眉一笑，恍若这满屋里绽放的火色蔷薇：“跟你说说倒也没什么，借这个由头，也不过是为得他一句诺许而已。”
“这话怎么说起？”夏维记得夏维希伦所求，不过是让她二十岁之前不要沾染大型战事，但前因后果却更是迷糊了。
“很简单啊，还有四年多的时间，我的实力就差不多能恢复巅峰了。纵然你上了战场，我也必定能保护你，但是如果在这之前，别说米诺贡族的剑舞流星，就是只面对一个上位迦楼罗召唤出来的火焰领主，我都会应付吃力。”
夏维灿然舒眉，摇头道：“希伦你也太多心了吧。这一场叛乱加一场内战刚刚打过，海皇即位，九族平定，别说我二十岁，恐怕到我两百岁都不一定起得来新的战事，这句承诺要的不冤？”
希伦目光如炽：“我也只是一提罢了。因为，如果再有战事，你我不会像前两次那样，能置身事外的。”
夏维闻言点头，火麒麟发动叛乱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她出生正是炎芸战败魂归的那天，玛雅内战，她还小，实在不干她什么事，但也听闻当时十七八岁正好年华的沙罗曼们，不得已踏上战场成了炮灰的事。
希伦的计较，从不会是为她坏的，夏维一向心下也是释然，虽然看见希伦眉间仍有未尽之言，却也并不再过多追问，按例翻开一本书，吮吸着满室薇香，安静地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