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两年

第78章 我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了

那时的白屹东,怀里像时刻揣着只兔子,总在那上下扑腾。想炫耀,又强忍着,难熬又幸福。

在他心里,只有两个遗憾:一是离成年还很远,还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带着泠泠成家立业。二就是当初侮辱心上人的歹徒,一直没抓着。

但他想:自己总会长大。等他成年了,一定能办成。

转眼一周过去了,后天就是白屹东的生日。虽然白竞先和这个儿子好像天生不合,但堂堂白四少的生日,还是要操办一下的。

这些年,白家的一众亲戚对白屹东的态度不冷不热。毕竟一个病孩子,歪歪倒倒的。说不定哪天一咳嗽,就再也起不来了。

白家需要的是坚韧、强悍甚至冷酷的继承人。就像三叔白竞光,一路走上高位,不知道趟了多少人的血。但现在,他俨然就是这一辈的领袖,他的独子白屹名已经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对这点,白屹东清楚得很。所以,他很不喜欢众亲戚挤于一堂,硬装出来的那种和睦、关切样子。他们会怜悯地摸着他的头,假模假样地笑道:“东子,你今天脸色不错嘛。别玩太久啊,注意身体。”

哼,身体?他们有几个是真正关心自己身体的。或许大人们的世界总是如此虚伪,所以他更愿意和几个堂表兄弟混在一起。

至少他们还直接一点,哭笑什么的,都摆在脸上。

今天的白屹东,在课堂上比平时更心不在焉。因为上节课间,在走廊上碰到裴二,他故意从口袋里拿出俩极漂亮的玉挂件,用手指勾着来回晃:“四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要不要拿去,送你家泠泠?”

“切,我的女朋友还要你送东西?”白屹东故作不悦得皱眉。

“少装了你!!”裴邵钧大笑着捶了他一下:“我跟你说,这一对可是高僧开过光的,求平安、求姻缘都好。你要真不喜欢,我就留给我将来的媳妇儿了。”

“去,那要多久后的事了。你还是安心读你的书去吧,我帮你管着。”

“呸!!”

……

白屹东托着下巴,傻兮兮得笑起来。正在讲课的班主任楞了下,然后转开视线,继续口若悬河地讲课。

在这学校待着,他早习惯了。反正这帮公子哥就是来坐着充数的,没必要太较真,砸了自个儿的饭碗。

于是,当下午第一节后,白屹东又皱着眉头,过来请假提前回家时,他眼角都不抬地挥挥手:“去吧,注意安全。”

“哦。”

五分钟后,白屹东大模大样地拎着书包,晃过初二窗台。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裴邵钧依旧脊背挺直,眼神专注。被老师突然点到名上台板演,态度也从容、自然。

“很好!又是个新思路!”老师欣喜地说。

好什么好,又拖课!叫你成绩好进一班吧……白屹东有点幸灾乐祸。

因为还没到接送时间,所以擅自翘课的某人只能一路走回去。

怀里揣着的那只“小兔子”又开始拼命蹦跶,白屹东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胸口胀满了喜悦和憧憬。

从今年起,他的生日,终于有了心爱的姑娘陪伴。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院门,想好的理由却一个没用上——外公病重,母亲还陪在外地没回来。父亲事忙,不到晚上7点后不着家。而其他可能询问他的管家、保姆,突然齐齐“失踪”了。

整个白家好像只剩下个打扫院子的老工人,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白屹东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然后,捂着嘴,小心翼翼地往护士房走。忽然,他站住了。

对面房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动。白屹东下意识想去看,但还是强忍着用暗号轻轻敲门。

但敲了足足七、八遍,也没人回应。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走到了父亲门前。

然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恨意:“白先生,这事,您不能不管。我已经把我的一切都给了您。您总不能玩过了,就当没这回事吧?”

……

心口撕裂般的痛,一阵又一阵,无休无止。白屹东面色苍白地用手捂着,仿佛懵了一般,只是张着嘴,一动不动。

“屹东,屹东,你怎么了?白屹东!”如许被他怪异的表情吓住了,慌忙松开手去推他。重见光明的白宇南,委屈地放声大哭:“爸爸,爸爸!”

白屹东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开口安慰他。但还没等发出一个字,他的喉咙里“咕噜”了两下,开始拉风箱一般得喘起来。呕吐物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流下。

“扑通”一声,他双眼紧闭,倒在了地上。

两小时后,闻讯赶来的夏盛芳到了房间。

度假村的急救医生下了猛药,总算止住了白屹东的呕吐,但他还是徒劳地喘着,抓着自己的心口,痛苦辗转。

助理们在隔壁房陪着惊魂未定的白宇南——小家伙一直哭叫着要见爸爸,吵得如许更加心烦意乱。

当夏盛芳终于把视线从儿子的身上挪开时,如许忍不住皱眉问:“妈,这不像是单纯哮喘啊。屹东是不是得了其他什么病?怎么老是吐呢?”

“哪里,就是哮喘啊。”夏盛芳眼神闪烁:“我得去看看孩子,等会儿别哭出事来。”

明明你平时最不待见他的。如许心想。

但婆婆这么说,也不好硬顶,只能陪着她走到门口。

夏盛芳停了下,忽然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嗯……就是屹东的几个同事,还有这儿的急救大夫……”如许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把司马寻和萧贺说出来。

现在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她心里隐隐觉得,引他们进电影院的人,很可能和这二人有关。

他们出现得太蹊跷了。

“行,我知道了。如许,你快去收拾一下,一刻钟后,我们就出发。放心,医生和护士都在车上,东子不会有危险的。”夏盛芳说。

“可是,妈,会不会太仓促了?刚才大夫说,得让他好好养会儿,再观察的。”如许不解。

“他们这儿的是什么医生啊,能和我们家的比?”夏盛芳不耐烦地挥手:“行了,就这么着吧,快去。”

“哦……好。”

看着夏盛芳的身影离去,如许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走到白屹东身边,一边替他揉着胸口,一边尝试着在他耳边轻声呼唤:“屹东,屹东,你听见了吗?你忍着点,我们这就回家。”

白屹东紧闭的眼皮微微动了下,刚舒缓下去的呼吸,又渐渐急促起来。

“妈,妈,大夫!”如许慌得六神无主,一下子站起来,想跑出去喊人。突然,她的衣角被猛地扯住。她回头一看——白屹东咬牙切齿,额头青筋尽绽:“别……别听他们的……他们会……”

“他们会什么?他们是谁?你说的……是大夫吗?”如许连声追问。

但白屹东粗重地喘着气,喉头“嗯啊”作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能直直地望着她,一直望着她。

如许,别送我回去。我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了。

改装过的救护车后厢里,所有的医护器具一应俱全。医生熟练地监测着白屹东的呼吸、心跳。戴着氧气罩的他渐渐平静,闭着眼,如同睡着了一般。

如许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他一下。谁料,夏盛芳突然紧张地拦住了。

“妈?”

“嗯……”夏盛芳皱起眉头:“那个……大夫说,别随便动他。东子现在这情况,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养。工作、家务,一点都不能烦心。就是你,也得控制着点儿,不能随便说话,以免刺激到他。如许啊,我知道你关心东子,但现在这时候,治病是最要紧的。希望你理解。”

“我理解,可是妈,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呢?”如许望着她:“屹东刚才对我说……”

“啊,他说什么了?”夏盛芳脸色微变。

如许咬牙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妈,您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我刚才在电影院里看到部奇怪的片子……难道,那是真的?难道……”

她捂着嘴,拼命咬唇,才没有把那可怕的秘密说出来:难道它演的,就是白家?那少年就是白屹东?

那么骄傲、暴躁,却又时常触动她心底的男人。

居然是这样走过来的?!

如许的眼眶渐渐红起来,忽然咬牙大喊一声:“妈,如果您再不说实话,我就带着屹东回自己家了。我是他媳妇,我相信,他会支持我的!”

“支持你?”夏盛芳古怪地一笑。她做了个手势,医生和护士知趣地转过身去,装木头人。

在有限的空间里,此举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但如许笑不出来,因为她听到婆婆不以为然地哼了声:“要他支持你,也得他认识你,才行。”

“您……您什么意思?”如许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