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金枝

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

木水巷

小巷临街, 巷口孩童嬉闹,好奇的看着马车咕噜咕噜的停下,随后下来两位穿着富贵的男女。

两人气质容貌出众, 孩童们看得呆了,直愣愣的瞧见他们敲了许宅的大门。

昨日已发了拜帖, 许家家仆引他们二人进去。

没想到来的不止有姜长宁, 李知雁知晓之后与自家夫君知会了一声,夫妻俩一同出来迎客。

许家的宅子不算很大,一会儿四人就碰上了面。

“快快请进, 这是我听戏那日认识的宁妹妹, 这位是她夫君。”

李知雁迎上来后,与自家夫君介绍道。

李知雁的夫君比燕时嵘年纪要大些,名唤许千赋,原本许百钱想给儿子取许千富,被夫人嫌弃不好听, 于是换了个同音的字。

许千赋很给自家夫人面子, 闻言与面前的小夫妻俩颔首打着呼,“初次见面, 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是燕某不请自来, 只是听闻许兄也是商贾之家,燕某觉着有些缘分,便想着随夫人来府上交个朋友。”

男人身旁的姜长宁一怔, 被那'夫人'二字吓得心尖一跳。

之前确定对外关系时她便觉着有些别扭, 如今从他嘴里听着这称呼, 不知为何, 心跳快了些, 还有未知的情绪蔓延。

许千赋见对方虽着浅衫摇着扇, 可气质沉稳,墨眸暗暗令人瞧不清其中思绪,那手中的扇换成剑似乎更搭些。

倒是他身旁的夫人,确实如妻子所说,瞧着言行举止皆持礼度,是官家小姐出身没错了。

许千赋笑意更深了些,“那确实有缘,待会进去喝杯茶,咱们一起探讨一下经商之道。”

燕时嵘不动声色的勾了唇,“也好。”

两人走在各自的妻子身后,听着两位姑娘从前几日听的戏说到胭脂水粉,又从胭脂水粉说到首饰。

直到进了正厅,她们端着茶杯仍没停下话。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燕时嵘挑了挑眉,“不如让她们聊,许兄带我逛逛?”

客人这般提了,况且自家夫人似乎与对方的夫人志趣相投,连眼神都顾不上给他。

许千赋无奈颔首,与自家夫人知会一声之后,与燕时嵘并肩出去。

只是出去之后,许千赋才想起,这不比原来京城的宅子,木水巷的许宅比起原来的要小数十倍,花园自然也是走两步就到了尽头。

“抱歉,府宅有些小。”

许千赋窘迫的笑了笑。

燕时嵘眸光环视一圈,含笑摇头,“总比客栈要舒服些。”

“你们住在客栈?听我夫人说你们要在潮城逗留许久,为何不租一座小院?”

燕时嵘闻言故意低了眉,“此事说来话长,也有些…难以启齿,许兄可否先让下人离远些,燕某才好将原因说与你听。”

对方皱着眉有些苦恼,许千赋想着兴许是有些私密的事,犹豫着要不就别说了,可对方一双墨沉沉的眼看着自己,不知为何他觉着压力有些大。

再三犹豫之后,许千赋挥手让下人们不用跟上来了。

花园墙角石凳。

两人面对面坐着,四周空旷,下人们离得远远的,视线内看不见旁人。

燕时嵘一瞬间正了神色,站起来郑重的与许千赋颔首,“燕某全名燕时嵘,新皇之前,任大理寺卿,亦为太子殿下幕僚,今日隐瞒身份前来,目的便是与许家老爷子见一面,不知许兄可否引荐一番。”

男人一瞬间变了脸,给许千赋听得一愣,随后有些防备又有些期盼的看着他。

“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他们许家,等了半年终于等到人了吗。

旧主仁慈,给他们商人提了身份,他爹面过圣,一直念着旧主的情,一朝新皇改朝换代,商人赋税提高不说,还妄想他们捐出半数家业予新皇建行宫,许百钱自是不依,于是被逼得离了京。

好在他们许家手握半个国家的生意,断一脉则全国大乱,新皇不敢对他们怎样,否则他们定会被残暴无情的新皇暗杀。

燕时嵘镇定自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与大理寺卿的令牌。

许千赋接过来看了看,令牌是真的,那信…他无法确定其中真假,还得请父亲来辨才是。

“你随我来。”

许千赋神色复杂,带着燕时嵘从小路绕到了父亲的屋前。

“扣扣…”

敲门声之后,门里传来懒倦略微苍老的声音:“谁啊,不是说了没事别打扰…”

许百钱不耐的拉开门后,瞧见儿子身后跟着个气度不凡之人,话顿了顿,下意识想到了之前新皇的那些人。

“这是见劝不动老夫,又寻了个新的人来?”

“你也不必劝了,老夫说过,若是让许家商号捐一半钱财出来救助百姓可以,建行宫不行。”

许百钱早上才轰走几个来游说的人,如今瞧见燕时嵘之后,虽然那沉稳正气的气度让他高看了几分,但仍是不悦的打算将门关上。

“燕某是旧主的人,曾任大理寺卿,如今跟随太子殿下。”

在门关上之前,燕时嵘瞧着四周无人,低声说明身份。

许百钱一怔,关门的动作僵住,随后正了色,狐疑的上下打量燕时嵘。

这年轻人眉宇间流露着一股正气,确实与那些人瞧着不同。

但…这半年来不断被骚扰,许百钱留了个心眼,没有完全相信。

“你且进来说。”

许百钱看了看屋外边,偶尔有下人与眼线经过,若真是旧主的人可不能被发现喽。

燕时嵘与许千赋随着进了屋。

“说吧,需要老夫做什么,许家商号要捐多少银子支援。”

坐下后,许千赋自觉的给他们俩倒茶,许百钱喝着上好的茶,沉吟一番开了口。

燕时嵘一笑,“不是捐,是借。”

他说着,将证明身份的令牌拿了出来,还有太子殿下的信。

可他方才那句借,便已让许家父子俩感到诧异。

新皇贪得无厌,重新削了商人地位,还想要许家一半的家业,怎么可能突然说起借了。

莫不是想当老赖,反正他是皇帝,赖着他们也没法反抗。

许百钱有些恍惚的抖开了信,没看两行便已老泪纵横。

“是…是太子殿下的信,这信中皆为老夫面圣时与旧主谈之事,当场除了旧主与太子别无他人!”

“燕大人,老夫终于等到你们了!”

许百钱颤抖的握着燕时嵘的手,激动得眼眶微红。

燕时嵘有力的扶起老人家,沉声道:“殿下一直没有忘记您,只是殿下自身情况不怎么好,加上您一家游走各地,所以才来晚了。”

“许老爷,如今殿下需要您的帮助,请问您可愿意伸出援手?”

姜祈云在信中不止证明了自己身份,还将大局情况告知,还有事成之后的承诺他们的东西。

这将是,逆转商人不受待见地位的一次机会。

本就感激旧主的许百钱自然重重点头,“草民愿意。”

接下来,三人一齐商议。

燕时嵘还问了许百钱,可要与他们一起回曲州。

“我可以护送你们一同回曲州,只是需要您一家明日就与我们一同启程。”

许百钱自然是想的,只是…

“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到底是一家老小都在这,许百钱不能为了大局而让一家人冒险。

燕时嵘点头,“既然敢提出带上你们,这点许老爷便可以放心。”

仅仅凭他们自然是不够的,此次回曲州,途中所有的兵马他们都会一同带回去。

许百钱没了顾虑,立即点了头,“那好,老夫马上去与家人说。”

兴许是太激动了,许百钱说着就想立即出去,燕时嵘无奈的将人拉住,“潮城眼线众多,还请许老爷瞒着些,明日随意找个理由出门与我们汇合,不要打草惊蛇。”

许老爷子连忙说了两声好。

……

.

细节商议过后,燕时嵘与许千赋不紧不慢的回了正堂。

两个姑娘喝茶吃着糕点,相谈甚欢。

瞧见了二人走近,姜长宁与男人对视一眼,燕时嵘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她了然一笑,站起来与李知雁笑道:

“…时候不早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找李姐姐玩。”

瞧着天色不早了,李知雁便叫上夫君,一同将他们送到巷子口。

含笑道别坐上马车之后,姜长宁端着的笑消失,有些紧张的问他:“见到许百钱了吗?”

男人卖了个关子,见她眉头越皱越紧,这才低眉笑着点头。

姜长宁松了一口气,他与许千赋走了这么久,她还以为被那些暗处的眼线发现了呢。

“那咱们明日启程?”

马车咕噜咕噜的跑着,姜长宁顾虑着潮城眼线多的事,压低了声凑到男人耳畔问。

马车不算宽敞,温热的呼吸缓缓扫到耳垂,伴随着她身上新买的茉莉花香,燕时嵘喉结滚了滚。

下一瞬,男人大手一揽将人搂到了怀里,“嗯。”

他挑着眉,唇边带了抹似有若无的笑。

姜长宁轻呼一声,无措的趴在他胸口,“你干什么啊!”

姑娘怒瞪着他,但当他看过来时,她又慌乱的移开视线。

慌乱…?

燕时嵘低笑,忽然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公主感受到了吗。”

他的心跳,因她的靠近而加快。

马车里为何这般燥热。

姜长宁感受到掌心那有力的心跳,别开脸不知为何有些慌。

“感受什么。”

“…燕大人今日怎做出这般奇怪之举,快些松开我。”

她的语气故作了刁蛮,以为可以吓到他,却不想听见了男人的低笑。

“奇怪之举?”

燕时嵘搬正了姑娘的双肩,被迫与他对视。

男人墨眸黑沉沉的,带了些笑,藏着的情愫慢慢蔓延。

“公主这时候才发觉是不是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