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倒打一耙

翌日。

我本想去东宫参素云一本，但被她捷足先登了，说她不会徇私枉纵，将犯事者关进了十三房，严加拷问，逼问还有无其他余党，还说她新入宫，锦绣宫里的人都是龙烙亲自挑选的，如今出了这事，她也百口莫辩，还望韩茗替她做足，切莫冤枉了她。

我很憋屈，竟然慢了素云一步，告状不成还被人倒打一耙。

韩茗看我频频叹气，就说一切她心中有数，素云对龙烙的事这么上心，她也好生意外，但没有绝好的理由，她也不能擅闯锦绣宫找东荒大帝，身居高位却身不由己，让我体谅她。

我又叹气，宫中的规矩得遵守，我除了咽下这口怨气，还能如何。

昨天我考虑了很久，既然我铁了心要离开东荒，就得把手上的事情全部交代妥当，免得走得不安心。

我言辞恳切的请韩茗代为监管南部救灾之事，以她之能，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韩茗很诧异，不解我意。

我推说受了伤，大夫说不可操劳，只得求她了。

韩茗盯了我很久，也没盯出什么端倪了，当下不动声色的答应了。

我让龙贵把早已备好的账目名册交给了韩茗，同她说了目前的进展情况。

韩茗听了很震惊，一来是账目很清晰又详细，二来，我足不出龙宫，竟对水祸一事这般了解，她身为东荒国母，倍感惭愧。

回平成宫的路上，龙贵问我，“为何你要将此事全权交给帝后，明明，你不信她”

我狡黠的笑道，“谁说我不信她？”

龙贵错愕道，“帝后，左王妃与你之间，各怀心思，都恨不得有天对方倒台，不是么？”

我释然的摇摇头，说道，“你不是曾教过我，无永远的友人，亦无永远的敌人，现在，她和我的目标相同，都希望能帮南部渡过劫难，所以我信她，她虽野心勃勃，但对东荒极其忠心，东荒有难，她不会趁机作乱，对她而言，东荒的安稳和她的权势，东荒的安稳更重要，这点，她和戚薇不同”

龙贵无言，自己的利益与东荒的安危，孰更重要？韩茗竟给出了答案，龙贵微微昂首，黯然自问，他是不是错了。

“东荒人贪婪，冷漠，自私，为了一己私欲可以置别人于不顾，强者欺凌弱者，若者抛弃老者，富者为富不仁，儒者误人子弟，道德日渐沦丧，民风日渐败坏，人心黑暗腐朽，百姓麻木不仁，东荒已经腐朽不堪，它期待着一个人来推翻现在所有的一切，重新再来”

我心猛跳，龙贵的口吻和澄央一模一样，澄央当年义愤填膺的指着我鼻尖痛骂，东荒的**与自私，镜湖乃一方净土，不愿为朝廷卖命，夕潜无视了我们，分明是强霸欺凌，她渴望一个平和，公正，自由的国度，可惜被夕潜毁了，当时我未能说服澄央，导致了后来的祸事，而如今，龙贵也说了这些话，我很不安，我害怕他和澄央一样，踏上不归路。

我佯作轻松道，“话虽如此，东荒还不是有很多可取的地方吗？你看，这次大灾面前，东荒人的大义，大德，不是很令人感动吗？只要东荒人心凝聚，我相信，无论怎样的灾难，都能挺得过去”

“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对东荒抱又幻想”

我沉吟了片刻，认真的回道，“其实，我不喜欢也不讨厌东荒，东荒，强权者为所欲为，贪官污吏相互勾结，鱼肉百姓，造成冤假错案无数，种种劣迹简直罄竹难书，令人发指，但我还是想相信东荒，相信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成为一个好国，百姓安居乐业，乐所有成，民风优良，官吏真正为民，商贾无奸，民与民之间，相互信任，互帮互助，罪事减无，冤案绝迹”

龙贵不敢苟同的摇头道，“大帝明知体质腐朽不堪，却不肯改革整治，弄得民怨过天，你却还在妄想，有朝一日东荒能民主自强，简直妄谈”

我不知道龙贵哪来这么大的愤慨，便说道，“你又何必动怒，东荒要成为我与你心中的理想之国，本就是奢望，但你不是同我说过，凡事欲速则不达，东荒毕竟还那么大，要面面俱到也不可能，只能一步一步来”

龙贵意识到他有些激愤，当下有些不自然，他快走了两步，掩饰他的心虚。

我追了上去，问道，“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龙贵忧心我起疑，便停了下来，紧紧的凝视着我。

这个严肃的关口，我却还笑了起来。

少顷，龙贵悠然开口道，“刚才，我想起了澄央”

我笑意顿失，手脚禁不住的发抖，我就明白，他想起了澄央，只有澄央才会抨击东荒的腐朽体制，恨不得亲手推翻东荒，重建她的理想之国，龙贵是生性淡泊之人，对这些根本不在意，我害怕他会为了澄央而背叛我。

“快到七月十四了，这天是澄央的忌日，我和你一起回镜湖去她坟前祭拜”

龙贵的笑容凝在面皮上，我立刻感觉到他的怒，他的恨，还有那不可遏制的杀意，又再一次，感觉他想杀我。

我不自觉的退了两步，恐惧从骨子里溢出来，寒得我差点窒息。

这么多年了，他没忘记澄央，一刻都没忘记澄央。

当年，澄央初来镜湖，就对龙贵一见倾心，我和龙贵是青梅竹马，自信能比得过澄央，至少，龙贵在我心中，比我的命还重要，可最终龙贵恋上了澄央。

答应和澄央比试，我是有私心的，我想知道她和我相比，谁更厉害，可我害死了澄央，这是个不争的事实，龙贵恨我，也是情有可原。

过了一会，龙贵冷静了，他握住我的手，“你的手很凉”

“哦，是吗？”我努力的笑道，“嗯，兴许天太热了，汗出多了，手就凉了”

龙贵轻叹，“那回去吧”

“好”

我大步走着，这酷暑天，我却冷得发抖，

我偷偷看了眼龙贵，他依然云淡风轻，难道，刚才那个饱含杀意的他是我的错觉？

龙贵也不经意的看了看我，暗叹，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还是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