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翔云

第277章 解脱

第277章 解脱

左睿不知何会东耍的什么把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没搞清他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他必须坚守:对何会东这样的人,得加着十万分的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两人边吃边聊。外面天色很暗,何会东看着窗外,说:“镇长,是不是要下雪啊?如果真下了雪,今天这雪来得也太早了些。刚到十月底,天就这么冷了。”

“下雪不是更好吗?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有效降水了。明年的墒情不好,咱们不还得抗旱哪。”

二人正说话间,左睿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一看,是杜玉辰的,他的心马上提了起来。他赶紧起身,走到外间去接电话,“小辰,什么事?”

左睿没有如愿听到杜玉辰的回答,听到的是一阵阵抽泣声。左睿的心马上陷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小辰,你快说,是不是你姐……不好了?”左睿急声问道。

电话那头儿还是一阵抽泣,左睿脸色大变,心脏某种生疼,像是被什么箍紧了一样,颤声问道:“小辰,你告诉哥,是真的吗?”

“呼——呼——”那是杜玉辰做深呼吸的声音,“哥,是的,我姐不行了!”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左睿来不及跟何会东打招呼,冲进了夜色里。幸好,王忠还在,晚上他要值班,平时他都会让王忠陪着家人。王忠住的地方离单位很近,一个电话也就到了。

看到左睿一脸焦急,眼里还隐隐含着泪水,一听说要到梨昌去,王忠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杜玉宛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对左睿的情深意重,他十分佩服,一个女人被这样的男人深爱着,那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王忠理解左睿的心情,车子开得又快又稳。一个多小时后,左睿来到了抢救室外。

“小睿……小睿……我那苦命的丫头……”杜母正在痛哭,看到左睿,哭得更是厉害,左睿的眼里含着泪,上前扶住杜母,她的女儿命苦,她的命又何尝不苦呢?丈夫走了,虽然已经六十来岁,但对一个男人来说,也算正值壮年;女儿马上也要走了,老来丧女,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痛的吗?

左睿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老人,只能扶着她的肩膀,陪着她一起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此时的他,就如有人拿一把刀剜去他心头的肉一样!

“哥……”杜玉辰从楼道另一头走了过来,只一声“哥”,泪水便再也止不住。他和她,是一奶同胞,那个护着他、宠着他的姐姐的生命,已经渐渐在空气消散了。

左睿曾经无数次想过,杜玉宛离开他的那一瞬间。在得知她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以后,他就已经意识到,总有一天,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会离他而去。无数个夜里,她幻想着她扑在他的身上痛哭的情形,可是现在,他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此时此刻,就像有无数钢针一点一点的刺痛着他的心脏,痛到他无法呼吸。他以为,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他会坦然面对,对自己强大的承受能力,他一向很自信。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才发现,在这样惨痛的现实面前,他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咣!”门开了,面无表情的医生走了出来,摘掉了口罩,朝着杜玉辰摇了摇头。

左睿马上意识到了,杜玉宛的生命已经画上了句号。

这个苦命的女人,走了或许对她是一种解脱吧!她再也不用承受病痛的折磨,再也不用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的流逝。

这个时候,唯有眼泪,才能表达所有人的情感。听着杜母凄惨的哭声,左睿一次又一次抹去喷涌而出的泪水。

“小辰,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劝劝阿姨,赶紧办理后事吧!”左睿沉痛地说。

窦玉成呜呜地哭泣着,抱着母亲的肩膀,说:“妈,睿哥说的对,我姐病成这个样子,现在走了,对她来说是种解脱,她再也不用受罪了。”

“我那苦命的女儿啊——你才二十多岁,就这么忍心抛下你妈走了吗?你一天好日子都没过着啊。原先的时候是我有病,家里家外都是你操持着,后来是你爸有病,都是你一个人撑着,你爸走了,家里的情况虽然不好,可还过得去,谁知道你得了这种病啊,我的苦命的孩子啊!……”

已经是半夜,医院里非常安静,听到这凄厉的哭喊声,住院的病人也感到心里非常难过。特别是那些住院稍长时间稍长一些的人,都知道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病人,不能说不能吃不能动,仅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那是一个坚强而美丽的女孩——一个生命渐渐被冻住的女孩……

不远处的病房里,一位年妇女流着眼泪,轻声地对陪床的女儿说:“外面那个阿姨的命真苦。人呐,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没病没灾。我去看过那个女孩子,长得真漂亮,只是瘦成了皮包骨。那个阿姨也真够可怜的,到了这个年龄,孩子没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幸亏她有一个好姑爷,我听说呀,给这个孩子治病的钱,都是那个没结婚的姑爷出的。”

“妈,你说什么呢?没结婚怎么能叫姑爷呢?顶多也叫女朋友吧!”年轻的女孩儿一直看着门外,轻声说道。

“我听你的阿姨说呀,他们两个本来要结婚的。那个女孩儿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就把婚约给解除了。他们当地有一个地痞,看这孩子长得好,非要娶她。那个阿姨说,那孩子跟他说自己有病,那个地痞非不信,说她撒谎,非要娶她当媳妇儿,娶过去后才知道,真的是有病的,后来两个人离婚了。”

“明知道自己有病还要嫁人,这不是坑人吗?你还说这个女孩子心眼儿好,我也没看出来啊……”女儿不以为然。

“你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我听说她爸跟她得的是一样的病,当时需要很多的钱,那姑娘不也是没办法嘛。”

那个女孩不说话了,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小点,往外看着。正这个时候,几个人推着移动床走了过来,移动**躺着一个人,整个身体已经被白布盖住了。女孩儿看到,移动床朝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她打了个激灵,赶紧把门关严,又坐回母亲床前……

杜玉宛临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是因为急性肺部感染造成痰堵,抢救无效去世的。左睿查过很多的资料,他知道这种病,最终的结果大多是这样。

本来,杜母想把女儿安葬到家乡,左睿提出在公墓买一块墓地,杜玉辰同意了。

捧着一束**,左睿蹲在杜玉宛的坟前。现在,他们两个天人相隔,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

他轻轻地抚着冰冷的墓碑。照片上的杜玉宛,笑的有些调皮,很可爱的样子。这微笑,已经永远定格……

“宛儿,你的心真狠。把所有人都抛下了,你一个人走了。宛儿你知道吗?当初你选择了分手,那个时候我真的恨你,可是后来知道了你提出分手的原因,那时我是恨你的,你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呢?咱们不是说过吗,无论什么样的苦,我们都一起面对。你选择和夏凤楼结婚,当时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吗?——所有的事情,现在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说什么了,我只希望在地下你泉下有知,始终相信我对你的爱。我不会说,你走了我就终身不娶,因为你在天上看着我,你不希望我不幸福,也不希望我一个人孤独终身。”

左睿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天上零零星星的又飘起了雪花。今年的雪下的挺早,配合着阴冷的空气,左睿做了一个深呼吸,觉得肺有些生疼。

“宛儿啊,这辈子,我们已经无法做成夫妻了,你在下面好好的,一定要等着我,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下辈子,我还会去找你……”

左睿在这里自言自语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棵松树后面,一个女人正在朝他的方向张望,不停地用手揩去眼角的泪。

一个多小时以后,左睿站了起来,可能蹲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血脉有些不通,踉跄了一下。那个女人用手一捂嘴,差点失声尖叫。

看到左睿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墓地。那个女人戴上了帽子,慢慢跟在他的身后。左睿的警觉性还是比较高的,从杜玉宛坟前离开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紧走几步,绕到了一棵树后。等他看到后面跟着的女人,他愣住了。

那个女人穿着一袭黑色衣服,头上是一条灰色的围巾,一个硕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虽然上上下下武装得严严实实,但是左睿还是一眼看出来她是谁。

左睿只是怔了一下,快转身,小跑到那个女人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小暖,我的暖暖,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冷不冷?”

温暖挣扎了几下,她的力气太小,无法挣脱开左睿那有力的臂膀。

“赶紧松开,有人看着呢!”温暖瓮声瓮气地说。

“我不管……暖暖,你来了为什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咱们走吧。宛儿看着呢!”温暖的声音冷清了不少,让左睿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赶紧松开了手,默默地拉着温暖的手,朝外面走去。

温暖是开车来的。上了车,左睿张开双臂就要抱她,温暖闪开了,“还要开车呢,把安全带系好。”

左睿终于意识到了温暖的疏离。他怔怔地看着正在启动车子的温暖,轻声问道:“暖暖,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样,就是知道宛儿姐姐走了,我很难过。”

左睿叹了口气,“她得的就是这样的病,总有一天会走的。只是这么年轻就走了,让人心里觉得特别难受。”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高兴才对?毕竟宛儿姐姐是你的初恋,是你深爱的女人。现在她走了,我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我应该高兴,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左睿摇了摇头,说:“你大老远跑回来,是为了看我,还是为了指责我?暖暖,现在宛儿已经走了,关于我和她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只能在我的记忆里祭奠……我不希望别因为这件事情,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你真现实。前女友刚走,你曾经深爱着她,你就可以抱着你的下一任女友,说着情呀爱呀的话吗?”

左睿又愣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温暖在想什么?

“暖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左睿不想再顺着这个话题谈下去,便转换了话题。

“一周以前。”温暖的声音依然是冰冷的。

左睿心里一沉,一周以前她就回来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和自己联系?想着想着,左睿的脸,便沉了下来。

“还会走吗?”左睿闷声问道。

“我也说不好。或许……可能……还要走吧!”

“不能不走吗?”

“我真的说不好。”

“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你是觉得我来看你吗?你也如我想你一样想我吗?”温暖停下车子,认真的回头看他。

“你是说……你想我?”左睿的声音发颤,在他的认知,温暖虽然事事急强,但在感情方面却比较内敛,不会轻易说出口。

温暖没有正面回答,双手拄着方向盘,好像在沉思什么。

“暖暖,谁说我不想你了?我给你写信、发短信、打电话、发邮件,那相思之苦诉说的已经够多的了,你就不要责备我了吧!”

温暖的面色微红,坐在副驾驶上的左睿,一把拉过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温暖挣扎了一下,可是这个男人的怀抱太温暖,离开他的这些日日夜夜,她时常会想起与他在一起的事情,甚至两个人在一起办坏事时的情形,都成了她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