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浪淘

第五章

第五章(1/3)

方敬德将修改稿交给金凤时,谦虚而又婉转地说:“稿子我修改完了,不过,字迹有点潦草,你誊完后给祝局长,如果祝局长认为哪儿还不妥当,我再有针对性地改一下。”

金凤不禁为他的良苦用心所打动,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两眼也闪着炽热的光波,更令心有灵犀的方敬德有所感悟。

金凤读着方敬德如其说是为她修改,莫如说是为她重写更为恰当的经验材料,那具体、生动的做法部分,顿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尤其是那闪烁着深刻洞察力、概括力,及上升到理性认识、总结的由表及里的体会部分,则更令她感到比季良改的明显高出一筹,不禁钦佩之至。也理所当然地博得了祝冠英的赞许。

其二是上个周末,同事们在交口称赞方敬德发在市报副刊上的组诗,季良听着那无以复加的溢美之辞,颇为刺耳和反感。尤其当他发觉金凤脸上流露出赞佩、爱慕之情时,则更是醋意大发,嫉火中烧!

季良忿忿地想:方敬德的三叔是著名诗人方杰,很可能是方杰为他的诗大加斧正后,又推荐给与方杰关系颇佳的编辑才发表的;也可能是方杰为了让他崭露头角,出人头地,把自己写的诗署上他的名发表的……

因而,一直对方敬德耿耿于怀的季良,岂容方敬德如此大出风头,如此得意忘形,如此博得金凤的青睐。而更令他难以容忍的是,方敬德不仅赢得了同事们的仰慕和崇拜,也?琢擞胨?争夺金凤之爱的鳌头,所以,他就越发抑制不住当众,特别是当着金凤的面掉方敬德架的报复情绪了。故而,煞有介事地笑着说:“方科长,不,方大文豪,你的散文写得文彩斑斓,并富有真知灼见,真情实感;诗写得意境优美,韵味无穷,真可谓文坛上的多面手,奇才!恕我冒昧,不知你是否具有即兴赋诗的圣手——曹植的才干,如果你以为也有的话,那,就请你即兴给我们来一首,让我们见识见识,你是否能和曹植并驾齐驱——成为当代即兴赋诗的高手,才高八斗,甚至于高出曹植一斗,才高九斗!”

季良这个带有挑战性的激将法,却迎合了同事们的好奇心理,首先博得了张景东的响应:“方科长,凭你的诗才,即兴来一首小诗,还不是易如反掌,小菜一碟吗?”

“是呀!”范冰漪随声附和。

兴致正浓的其他同事也异口同声地赞同。

金凤深信方敬德有这方面的才能,亦用激励的眼神注视着他。

季良见自己独出心裁中隐含着的别有用心,不但未被同事们识破,反而博得了响应,颇为得意,越发含而不露地激方敬德:“大文豪,扫我的兴无所谓,可别扫大伙的兴啊!来一首吧,我洗耳恭听!”说完,有意识地把耳朵侧向方敬德。

七窍灵珑,冰雪聪明,尤其在诗歌方面悟性、灵性很高的方敬德,虽然意识到了季良的叵测居心,但,抑或是艺高胆大,而又被逼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缘故吧?颇具出奇制胜心理的方敬德,岂肯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金凤面前怯阵和畏缩,便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我首先声明,鄙人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在文学的海洋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初

学游泳者,根本不配和诗才八斗的曹植相提并论。不过,既然季良这样抬举我,大伙这样瞧得起我,并有这方面的雅兴,我也就却之不恭,那,我就献丑了——请赐题吧!”

正在季良欲出一个难作的题目时,金凤两眼一亮,随即把一支笔竖向方敬德。

方敬德不仅发觉金凤的眸子闪着信赖和期待,而且,尚觉察到她情感的天平在向他倾斜,因而解除了顾忌,决定在情字上发端。他接过金凤的笔凝视着,思索着,仿佛思绪进入美妙的想象空间,那支笔在他眼中倏地变幻成金凤的娇颜,那双妩媚的丹凤眼正含情地凝视着他,似乎在向他倾述衷肠,又似在激励、催促他尽快地迸发出灵感的火花,而又果真起到了神奇的作用似的,他的脑际倏地迸发出一道灵光,声情并茂地诵道:

维纳斯的女儿,

送我一支金笔,

盛着她的期待,

闪着她的情意!

金凤被喻为美神的女儿,不免感到荣幸,又加之被其才情所叹服,脸上虽现出羞云,但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故而,佯出一副不甚理解的样子,又顺手指了一下办公桌上的稿纸。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因方敬德从她的心灵反应中窥出端倪,似乎在脑海激起诗的波澜,并索性借题发挥,所以,满怀**地诵道:

那是我纯洁心地,

地上有明媚阳光,

地下有圣泉流淌——

滋润着红豆萌长!

金凤的心湖怦然而动,目门随即泛起涟漪;方敬德见状,心潮逐浪呼应,神情也更加飞扬;而季良对金凤的反应却极为气恼,他本想借此机会讨好金凤——替她报她与方敬德赛诗败北的那一箭之仇,却不料她不但不理解,不配合他,反而倾向于方敬德,甚至与方敬德一唱一和,打横炮,帮倒忙。

季良并认为,此分明是方敬德以作诗之机借题发挥——向金凤倾述钟情。而金凤的回应则更令他难以容忍。他以为如果任其这样一唱一和下去,下一个题目如果再由金凤出的话,很可能会以办公桌之类的物体为题。他以为这样既视空见惯,又无多大内涵及难度的题目,很容易顺理成章。

“我出个题目——”季良唯恐金凤再抢了先似的,故意声夺人。然后,颇为自负地指着办公桌玻璃板下的一幅《天鹅湖》画,要方敬德题一首诗。

方敬德不由得一阵高兴,似乎产生了一种正中下怀之感,从容地凝视着这幅他颇为喜爱,并曾有所感悟的画,诗思不禁被那优美的画意倏地吸了进去,随即现出一副如醉如痴般的神态,简直留连忘返。

也许是他的诗思沉迷于画意之中,达到了浑然不觉的忘我境地的缘故吧?诗的闸门却迟迟未能启开。故而,在客观上似乎给人一种诗思滞呆的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同事们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季良的嘴角也挂着被其一军将死的得意。正当同事们的失望情绪随着时间的延续越来越浓重,甚至于接近于极限,季良不停地向张景东使眼色,迫不急待地让其宣布方敬德败北时,方敬德的第六感官似乎觉察到了气氛的迥异,同时亦瞥见金凤投

向他的焦灼目光。他霍地意识到了什么,诗思速从画意中冲出,诗情挟着一股强劲的动力冲开了心扉:

波光鳞鳞的湖泊,

是少女顾盼的眼睛;

**着柔情的白天鹅,

可窥见少女的心灵?

胡桃树的干是少女的风姿,

碧绿的叶是少女的秀发,

沐浴着朝辉的果实,

摇熟了少女的爱情!

由于此诗采取了比拟手法,颇为含蓄,且又系为画所题,诗中所描写的均系画中景物,虽然金凤对诗中的寓意心领神会,但因其受客观、间接及婉转表达等诸方面因素掩饰,故而并无异常反应。

方敬德的题诗如此出奇制胜,大大出乎季良的意料之外,季良虽然把同事们的惊叹,金凤微妙的情感变化尽收眼底,但由于自己弄巧成拙,处于尴尬境地,已无暇做出反应了。季良刚欲随风转舵,说几句赞美方敬德的话打圆场,然而,他的倔犟个性和争强好胜心理,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服输,尤其在金凤面前更觉丢面子,有失尊严。而且,季良尚从金凤与方敬德赛诗时急来抱佛脚——窃取白居易的诗中受到启示,亦怀疑方敬德的题诗,有俄罗斯巴蕾舞《胡桃夹子》中的景物,并进而怀疑有外国和本国诗人为《天鹅湖》写诗和题诗的先例。方敬德是否与金凤一样,在长时间作不出诗的窘境下有剽窃中、外国诗人诗作的行为也未可知,起码也有剽窃嫌疑。但季良却又苦于一时拿不出真凭实据,而处于虽然怀疑却又不敢明言的矛盾心理。而且,这种矛盾心理又促使他对方敬德更加不服气,产生了再与方敬德决一雌雄的欲念。故而,季良流露出一副虽有所佩服,但也含有某种轻蔑意味的神态,说:“我再出个题目——上个周末我们游览了冰峪沟,就请你以冰峪沟的某一处景观为题,来一首触景生情,大家眼中有,嘴上和笔下又难以表达的即兴诗,怎么样?”

季良的话音刚落,便引起了意犹未尽同事们的一片赞同声。

其实,季良的命题刚出口,方敬德便有一种正合其意之感——因为在游览冰峪沟,特别是在乘船驶向“双龙汇”,谓之“仙人渡”的过程中,他不禁被两岸的丛山峻岑和旖旎风光所吸引、所动情,而且当即便有一种心旷神怡,美不胜数之感,甚至于有几句诗倾刻便在脑海闪现。只是由于船驶到“双龙汇”时,被同事们叫到题着“双龙汇”的石碑前拍照留念,而未能成篇罢了。

方敬德畅快地说:“真是知我心者季良也,可谓彼此所见略同,你这个题目出得太妙了,也可以说和我不谋而合,冰峪沟的景观奇特、秀丽、使人留连忘返,不愧为东北“小桂林”之美誉。置身于这仙态神姿的丛山峻岭,泛舟在情深梦美的峪河之上,我仿佛进入了人间的仙境,既有一种思绪被清理了般的爽快感,又有一种心灵被净化了般的神圣感,也有一种出神入化,进入了世外桃源般的超凡脱俗之感!不过,只可惜我才疏学浅,诗思滞呆,当时虽有所感,却未能作出像样的诗文来。今天,既然你赶着我这只笨鸭子上架,我也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那,我就斗胆以‘仙人渡’为题,来一首拙诗吧!”

(本章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