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殇

第2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骨灰被埋在了蜀山上灵元凝聚的地方,累年吸纳日月精华,仙气笼罩,致祈盼修得来世福缘善果。

暄之入土为安的第三天,易倾城以及她的孩子被颜兰曦接走了,当他得知暄之的死讯时,狡谲的勾魂凤眼里乍闪过一丝哀怜,而眉宇间不经意透露出的,是更多的焦急与得意之色,他已经急不可待的要送易倾城母子回京城了。懒

尽管颜兰曦口口声声地说皇上死了,可是若琬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她始终坚信着暄哥哥的话,那个人——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的!

转眼两天又过,霁日初晴,积雪未溶,整个视野还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静谧而安宁。

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外面的任何消息都无从得知,颜兰曦的人马或许已经上路了,若琬想着,不觉又瞟了一眼身边倚柱而立的白衣,她们此刻正是位于蜀山派前殿的石阶上,中间隔着大门,与上山的石径曲道遥遥相对。

两个人多半是长时间的静默不语,白衣一直凝望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距,雪亮的双眸里隐隐含着一丝怅惘,没有跟着他去,这便是她最终的选择,只是这样的结果,心乱如麻,需要时间去沉淀。

“白衣,我要离开这儿。”自从易倾城走后,她的心一直惶惶不安。虫

话语虽然轻,但打破了久违的和谐宁静,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出来了!

“你的伤还没好。”白衣提醒了她一句。

“我想明天或是后天,应该就可以站起来了!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再依靠这张木轮椅了......”

白衣收回目光,若有所思转头瞥向她,淡淡地问道:

“若琬,易倾城离开的前一天,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找我......只是说了些暄哥哥以前的事......”

避开白衣犀利的目光,若琬望向皑皑地雪地,亮白得微微刺眼,连心也像被刺得疼痛,她没有撒谎,只是她们之间谈到的远远不止这些而已!

“是吗?你听到皇上的死讯后并没有太伤心,我还以为是她对你说了什么,你才会如此。因为明明之前你一直都在担心的,你的眼神里不仅仅是不相信,而是非常的确信他没有死,你为什么这么确信?”

白衣苦涩地笑了一下,或许有些事是注定改变不了的,一开始就能知道结局,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她的眸光骤然一冷,盯向山径,喃喃道:

“师父以前说过,兰曦他......注定会失败的......”

“咦?”

“可是,若琬,有些事不是逃就可以解决的......”

若琬正在替别人讶异,不想一下子落到自己头上,脑中一怔,不等开口,视线已经顺着白衣的目光好奇地望去。

远处一抹抢眼的红色倏地闯入了视线,身后的灰色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很快变成了一大片,鱼贯成列地涌进了大门里,刚到殿前场地中央齐齐排好,蜀山派的小道士也从四面八方迅速钻出来,暂时形成了一堵人墙挡在前面,一时之间演变成了敌多我少的两种对立势力。

“不想白白送死的话,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大放厥词的红色身影柳眉一挑,锐利轻蔑的目光射向白衣和若琬,若琬心里一个咯噔,双眼圆睁,裹着狐裘罩着裼衣的人,嫣红明艳,气焰嚣张,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咄咄逼人的若雪姐姐!

“这是怎么回事?”

若琬刚扶住两侧的椅轮要动,轮椅竟然自己动了一下,讶异的回眸一瞻,白衣正站在身后,脸上的神色若有似无的缥缈,轻缓道,“我推你下去。”

投以一个感激的目光,白衣心领神会地划过一丝笑痕,若琬暗忖着,这样的想法或许不该,可是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一个白衣这样的姐姐!

刚移至近前,一个小道士急忙凑到白衣跟前小声念叨:

“白师姐,你还是赶快去劝劝师父,师父说让我们不准还手,这么多人,要不还手,非得累死我们了!”

“师父人呢?”

“师父今天又入关了,我看啊,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小道士一面小声埋怨,一面东张西望的生怕有人突然给他一记爆栗子,

“师父肯定早知道有人要来找麻烦,还特意扔下不管,一个人躲着偷懒去了!”

“这些话,我都会如实替你汇报给师父的!”

白衣一本正经地说道,心里却在思忖,师父做事通常都有他的道理,别人就连他们这些徒弟也很难明白,不过这回,她似乎有些开窍了,师父此次不是不管,或许是要让事情按着自身地轨迹去发展,越掺和反而越受其乱!

“千万不要啊,白师姐!”

话音未落,白衣给了他一个眼色,那小道士顿时乖乖地退回到了防守中去。

转眸穿过两边层层的防守,目光直接落在盛气凌人的若雪脸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这里不是藩王府,不是可以任你肆意跋扈的地方,识相的话,叫你的人马上给我统统离开!”

白衣无形中的气势让若雪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后退了一步,随即想起自己带着众多士兵,胆子又迅速像弹簧一样回来了,一声冷哼,嘲弄道: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啊?以前有颜兰曦给你撑腰,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如今他自身难保,还指望谁来救你?嗯?我今天就把你们这些狐狸精都不得好死!”

说着右手一扬,两个士兵从队伍后面夹拖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凌乱、遍体血痕的人,猛力往雪地上一扔,瘫倒在雪地上的人忍不住一阵痛吟哆嗦,白衣眸中一震,一眼就认出来了,

“天香?原来是你抓了她,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姐姐......”

若琬痛心疾首地唤了一声,以前的若雪纵使骄纵蛮横,可绝没有到这么丧心病狂的程度!

“不许叫我!”

这一声叫唤,不但让若雪面无愧色,反而变本加厉的指着若琬,怒声斥喝道,

“还有你!你今天也别想逃掉!你还真是命大啊,中了一箭还不死!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吗?只安插了一个人真是失算了啊!可是,你为什么不死?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啊!为什么不死呢?!”

若琬浑身一个惊颤,呆呆的盯着她,这些话就像一把尖锐地刀生生刺中了她的心脏,那支箭,她怀疑过颜兰曦,甚至怀疑过煜哥哥,却从未想过真正想要她死的人,竟是她的亲姐姐!

“原来是你?”

白衣不知不觉已攥紧了拳头,原来自己一直冤枉了兰曦,骤然间愤怒与悔恨交加膨胀于胸内,遂咬牙切齿道,

“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是又怎么样?你有本事教训我吗?”

若雪挑衅的目光鄙夷的扫向白衣,笑里藏刀,“虽然你功夫不弱,但是我带来的这些士兵可不是一般的哦!”

话音刚落,只见一阵急促的挪步声,若雪带来的那些灰服士兵迅速分开至两边,陡然间从后面闪出一群手执弯钩镰刀的黑衣暗卫,森寒重重的杀气逼得人不禁后退几步,白衣惊疑不已,

“这是皇上手下的暗卫?如果是皇上派你来的,他不可能会让你杀若琬的?”

“哼!要你管!此次可是皇上派我来剿灭乱党的,我根本不必和你们这些将死之人浪费口舌!”

若雪驳斥道,无意中却泄了底气,因为白衣说中了,皇上派她来是因为她自告奋勇,而她却想混水摸鱼地把他们统统解决掉!

于是,急躁不安地冲着那群暗卫低吼命令道,

“你们全给我上!给我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

“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现在就算我们还手,也不一定能打赢这些黑衣人!”

一个小道士焦急的低咕道,白衣这边一行人顿时全体紧张戒备起来,一颗颗心不由悬到了心口,看来今天极有可能会争个鱼死网破了!

白衣的手臂轻轻动弹着,随时准备射出宽袖中的六尺白绫,不料那些暗卫却对若雪的口令置若罔闻似的,按兵不动。

“你们都站着干嘛?没听见我的话吗?还不快动手啊!”

那些暗卫充耳不闻,彻底惹恼了若雪,完全丧失理性,疯狂地对着他们又拽又扯,结果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连骂人的力气都要省一省,他们竟还是纹丝不动、面无表情、闷不吭声!

白衣和若琬他们一行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一时之间,整个场地的气氛静谧诡异到了极点。

说是迟,那时快。

众人正看着若雪无力的拉扯着一个暗卫的衣衫,她气愤的刚要用手去夺那弯钩镰刀时,眼前倏地划过一道如钩的寒光,仿佛有温热的**扑洒在众人脸上。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被染红的雪地上赫赫躺着一只血淋淋的套在衣袖中的手臂,若雪面容扭曲到了一起,惊怖地痛声尖叫,左手紧紧抓住空荡荡,血肉模糊的右肩,鲜血如注从指缝、指间流淌下来。

她身边那个暗卫的手上,一把寒光森森的镰刀刀尖上还噙着血滴。

那些她自带的灰色侍卫见状,早吓得离了魂,若雪一声声痛苦叫嚣着,竟没有一个侍卫敢站出来替她报仇解恨。

面对着血腥的一幕,大家都吓傻了眼,脸上的腥臭味强行钻进鼻腔内,一霎那间,若琬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恶心泛酸,而身边早有几个小道士已先呕出了酸水来。

白衣也有一刹的怔神,这些暗卫竟然真如死士一般冷血无情!

“欺骗朕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忽然,那群暗卫从中间分开出一条宽道,看着从大门外慢慢走进来的一行人,若琬的轮椅不由得渐渐的向后滑退去,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

那张冷峻倨傲的俊容纵然有些苍白,却依旧英气逼人,透出威慑天下的王者气势,尤其是那双冷冽幽涉的深褐色,总是露出犀利的寒芒,令人望而生却。

“皇...皇上,您怎么也来了?”

若雪惨白地脸一刹那如死灰般难看,嘴唇瑟瑟发抖。

一抹冷笑,颜煜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嘲弄道:“朕早就来了,只不过等你亲口告诉她事实而已。”

“小琬,你也听到了,那一箭不是朕所为!”

若琬愣愣地望着他,蓦地觉得暄哥哥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她相信暄哥哥说的是对的,他不会是那么轻易死去的人!他有着她和暄哥哥所没有的厉害之处......

而跟在他左边的易倾城,怀里正抱着孩子,看到她,那兰曦他——

白衣眼里的眸光在一瞬间黯淡下来,脑子却恍然大悟,易倾城——原来是皇上那一边的人......还有极力想要倒退轮椅躲闪的若琬,分明是早知道这个事实了......果然那个时候,易倾城对若琬说过些什么,只不过若琬头一次对她隐瞒了......她不怪若琬,就如同她想保护兰曦一样,她明白,若琬心里也有着一个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只是兰曦......她的心伤痛不已......

“为什么他没有死?”

白衣转身走到若琬身边,将轮椅换了个方向推上了石阶,也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就算易倾城可以提前通知皇上让若琬下不了手,可是那一次下毒的人明明是胡广,若琬也是亲眼所见,除非——

“若琬,难道说,那一次你也在骗我吗?”

“我没有。”

若琬摇摇头否认道,目光扫向已在小道士形成的人墙外两米处站定的人身上,一丝失落浮上脸颊,

“那个时候我也以为他真的中毒了,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苦肉计就是要骗我的,或许他知道我这个人太简单,你们也会很容易看穿我有没有撒谎,所以他就将计就计,那些毒是他自己下的,他有解药,自然不会死。”

“这些......是易倾城告诉你的?那么说后来胡广也骗了兰曦,他根本就没有下毒!”

“嗯,是她在走的前一天对我说的,煜......皇上在京城里查出是她哥哥泄露了机密,让人乘机劫走军饷,而这一切的幕后主谋就是颜兰曦,她哥哥为了她才受了要挟,易倾城她知道事实后,就主动去向皇上请罪,可是皇上没有处置她,反而答应只要她肯配合,就可以对她和她哥哥的罪行从轻发落。”

若琬平心静气的将倾城告诉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其实她从京城出逃都是计划的一部分,而皇上诈死之事也是要逼颜兰曦完全露出狐狸尾巴,胡广和易大人之所以极力怂恿颜兰曦尽快进京,是因为皇上他们早就在上京的路途设下了埋伏,对不起,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