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殇

追溯

纸永远包不住火,更何况他一开始也并未想要包住,他不说,宫人们便自作聪明的不在她跟前说,甚至刻意的隐瞒,在他看来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她还是知道了。

他当时就在旁边,是她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说漏了嘴,她闻言立马就静默不说话了。懒

“朕没想过要骗你,如果你问的话,朕一定会如实的告诉你,他是自杀的。”

他淡淡的语气透着一丝无奈与忧虑,是啊!她问了很多人,偏偏没有问过他,或许恰恰给了他一个好借口。

凝视着那双深幽的褐瞳,她突然问了另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你可以永远都不骗我吗?”

“嗯,”他点点头,她却紧追不舍的问,“为什么呢?”

“因为朕不想被你恨着。”

他伪装了一个极其让人信任的迷人微笑,让她信服。他的谎言都是为了爱她,所以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就行了。

若琬也不知为什么,但是她却还是做了,这是她一个多月来首次离开圣辕宫,抱着薛师傅留给她练习的那把古琴,一个人径自穿过长长的宫廊,去了夏妃的冷宫。

不过几日,雕梁画栋的宫殿便颓然失色、繁华凋尽,踏进院内时竟然看不到一个宫婢,听说原不至于如此荒凉,有一些是被她的狰狞怪异吓跑的,剩下的更惨,全被她给轰赶出去了。虫

杂乱无章的铺陈,殿内幔纱乱飘更让若琬觉得诡异,不是晚秋时节,何处而来的大风凛凛,直灌入殿内。她彷徨无措的走着,环视四周的翦水双瞳溢满了惊悸,这时陡然传来一长串带着肆笑的恸哭,宛如那一晚的尖锐凄厉,若琬顿时浑身一颤,怀中的古琴此刻反倒成了她唯一的浮木,如雪的琴弦在藕臂上勒出丝丝红痕,她也犹未觉察反而抱得更紧了。

纵然此刻后悔了,她连重新退回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站在原地,口中瑟瑟的嗫嚅着叫了一声,

“夏妃——?”

哭声忽然止住了,殿内顿时变得出奇的安静,若琬屏住呼吸,紧张兮兮的左看右望,提防着从任何方向会突然迸出一个人影来。

“哼!又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一声不屑的冷觑从正前方传来,若琬的目光顿时锁在前面,只见一道娉婷的白影穿透层层纱幔,渐渐清晰。

若琬目瞪口呆的凝望着不远处的人,白的,衣衫是白的,连头发——白发三千丈虽然有点夸张,但是她的头发里夹杂着一撮又一撮的白丝,粗略得算得是覆盖了大半,大有继续发展的趋势,那样明显,那样刺眼。

“你的头发?”

根本不理睬她的话,冷艳若霜的面容毫不客气的撇头一哼,红肿的双眼湿意未干,

“你来这儿做什么?!”

“哦,”

若琬恍回神来,顿时一种无以名状的悲伤袭上心头,

“我听说薛师傅的骨灰在你这儿,我好歹也是他的学生,最后来看他一眼,可以吗?”

夏妃怔了一下,瞥眼审视了她一会儿,眼里的抗拒终于妥协了,

“倒是不枉他教了你一回,跟我来吧。”

宫殿的深处一隅,有张小矮桌,最里面发着一个封盖白底青釉瓷瓶,桌边还燃着两根白烛,微弱的火苗隐隐照见牌位上的字迹:亡夫薛氏之言灵位。

若琬猛然一骇,“你胆子好大!竟敢直接在上面写亡夫?!”

心里倒是一阵琢磨:他要是知道了,真要气个半死不可,估计咳血的毛病又要犯了!

“少废话!自己随便坐吧。”

夏妃独自坐在地上的一个圆垫子上,目光便又痴痴的望向灵位,再不出一声。

若琬瞧见不远处正好还有一个圆垫子,便自己拿过来也垫着坐下来。

这才缓缓放松了怀中的琴放在膝上,手上的勒痕便能让人觉出丝丝痛感了,又凝看了夏妃一眼,哀伤的气氛不言而喻的浓厚稠密得一层盖过一层。

“这把古琴是薛师傅的,我还给你。”

薛师傅的遗物,或许能让面前的人睹物思人,好过一点吧!他们两个人原本该是多好的一对啊!为何世间的有情人都不能终成眷属呢?

“我以后都不会再弹琴了,你留着吧。”没想到她断然拒绝了!

“可是......”

“你知道这把古琴的琴弦为什么那么雪白吗?”

她忽然极富意味的盯着若琬,那样诡异的眼神让若琬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冷栗的摇头。

夏妃冷笑了一下,细指倏忽挑起自己如雪的发丝,逗趣般的扫了她一眼,笑哼着,

“你看它们是不是也那么雪白啊?”

若琬陡然一惊,似乎明白了她的话意,惊恐的一下子不敢去触那些雪白的琴弦,难道它们都是用人的头发做的吗?!

“吓着了?嗬嗬!”

若琬实在是不愿听到她笑,那一声声抨击耳膜令人心颤不已,看上去也是张牙舞爪似的可怖至极,完全像是癫狂了一样。

她边笑还边说,

“这把琴流传有一个故事,你知道吗?”

若琬很自觉的摇摇头,薛师傅除了很认真教她琴艺以外,很少谈及其他事,或许是碍于她的身份,让他始终有一点难以适从吧!

“我知道它的名字叫殇。”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夏妃难得大方的说了一句,不过足以勾起若琬那小小而强烈的好奇心,她已经迫不及待的点头了,

“好,你说吧,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