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

第四章 谋中之谋

第四章 谋中之谋

情之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等待太久,便见情之点了点头,轻轻应道:“好。”

若馨苍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你都不问原因吗?”

“跟随阿离前往他处,岂会比留在南风楼更惨。”情之摇了摇头,“我相信阿离。”

相信她吗?

看着情之平静如初的秀致脸庞,若馨垂眸,轻轻笑道:“还是别轻易相信他人的好啊......”

采渡阳气多少伤身,更何况她从头到尾只取他一人的阳气。她其实并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若是当真要选上一人,情之算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的气血与她相符,过渡阳气,她只需三日一次,不必日日如此。比她预计中的好上了太多太多。更何况如今她感知能力几近于无,要再去寻找一个有着至阴之命或极阳之体的人怕是极其困难。

来南风楼找上他是偶然,而后固定的三日一趟,则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的计划。这段日子以来,他没有过问她太多的事情,她也没有牵涉他更多的生活。这样的两人,谈不上相信,也还是不要去相信什么的好。

心思游离之时,听到情之轻轻的一声问话,“阿离被人欺骗过?”

“嗯?”若馨回神,看向情之,摇摆的烛火让他的脸一时明一时暗,那双漆黑眼底的深处仿佛流转着未明的光华,若馨低头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双手,微微笑道:“是啊,被骗得很惨。”

情之定定地看着她,有些飘忽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你会恨欺骗过你的人么?”

这是情之这么多天来,第一次问起无关交易的私事。若馨略诧地看他一眼,沉思片刻,而后笑道:“应该是不恨的吧。”

记在心中,曾经欺骗过她的两人,让她摔到了万丈深渊,几乎失去了再爬起来的力量,一个是师父,一个风华。

师父和白若因之间的恩怨纠缠,说不清道不明。她是白若因的转世,承了师父的恨也是应当,只是如今她脱离了属于白若因的意识灵魂,关于百年前的他们,她不想牵涉太多,年少的痴梦渐渐消弭于无形,只是多少仍受到了白若因记忆的影响,记得她和应仲阳的一切,心中有着感慨也有着遗憾惆怅,却是没有恨。

而风华,或许她从未恨过吧。她早该知晓他的心不甘情不愿,只是自己被『迷』了眼,硬拉了他下水。最后陷了进去,得到了一场不该爱的报应,怪不了别人。一场阴谋报复得来的感情,只有一方的爱,斩断了两人的牵系。曾经痛过,然而看透了,也就没什么了。

只是欺骗罢了......

若馨莞尔一笑,“当一个人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为一个极难的问题时,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恨什么的。”

看看时间不早了,若馨不再与他多聊,将披风的兜帽戴上,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拿起那把油纸伞。开门离去前,说了句,“三天后,我来赎你身。”

若馨离开后,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一道紧闭的门也隔绝了南风楼外正开始的灯红酒绿的繁华夜象。

情之缓缓起身,走到窗扉前,推开窗扇向外看去。外面正对的是南风楼后门的深巷,漆黑冷寂,与前院的热闹繁华似乎格格不入。

清泠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条漆黑无人的阴暗小巷,等待中,一条灰『色』的身影慢慢出现,她手中挑着灯笼,照明阴暗的夜道,晦明的幽光却几乎被她身上隐约弥漫的黑气遮掩。风里传来奇异的呼啸,带着死一般的沉重和窒息。

一直到那道身影转过巷角,再也看不到,他的目光依旧始终没有离开。

黑暗里,与这间屋子相隔的一道门被轻轻打开,传来几声簌簌的声音,便从隔间里走出一个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的青衣小仆。他走到情之的身后,站了许久之后,才轻轻开口道:“公子,阿离姑娘已经走了。”

情之慢慢关上窗扇,走到桌边坐下。依旧是轻袍缓带,依旧是那个清秀平凡的面貌,浑身却透『露』着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气质。

纤长的手指触上还在袅袅腾烟的香炉,情之揭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段未烧完的檀香,灭了燃烧的香头。那散发着浓郁异香的檀香木,却是滴着鲜艳的血『液』,被血『液』浸透的木头带着一种『迷』幻的暗红。

情之伸手褪下身上的薄裳,『露』出若玉石一般的赤『裸』上身,心口的位置有着一道隐约不明的细长伤口。那个青衣小仆看着那个伤口眼底流『露』出浓重的悲哀,他忍住泪水将手中的白玉瓷瓶递上前。情之接过,将白玉瓷瓶的瓶口倾覆在心口的伤痕上,浓稠的脂『液』流出,情之忍住脂『液』强烈的刺激,将它均匀涂抹在伤口上。

事情完毕,情之的面『色』已是一片青白。

“公子,您不能再这样日日取精血了......”面貌平凡的青衣小仆满目悲伤,哽咽而不能出声。

情之摆摆手示意无事,而后半阖着眼睛休息,似是极为疲倦的模样。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睁开眼睛,能促进伤口恢复然反作用力也极大的脂『液』让他的头脑依旧有些昏沉。

情之让青衣小仆取来纸笔,写下一封信后,从外裳袋中取出一块青玉雕刻的麒麟,一同交给了他,有些虚弱地说道:“三日后,我同她一同入京,你替送回这封信和信物。”

小仆看着手中的两样东西,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您怎能孤身一人上路......”

“按我的吩咐去做,其他不必多言。”情之语气淡漠地说着,却是不容拒绝,“希望你这次不要再辜负我的信任。”

“......是。”青衣小仆低头,脸上带着满满的苦涩。

......

另一处高墙深院中,白若因慢慢睁开眼,收回神识。

“都说了吗?”静静倚坐在对面靠背椅上的皇甫贤,看着白若因睁开了眼,轻懒懒地问道。

“嗯。”

皇甫贤点点头,嘴角微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么就让我看看今世的你,到底有多少耐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