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疑

第191章 伊阙之乱17

第191章 伊阙之乱17

此言一出,在一旁大汗淋漓夯地的大当家不由侧头看了林潇一眼。

林潇就当真如刚才所言,席地而坐,铺开纸张和府史讨论着房屋的摆布,指点着哪里要散开保证日光,哪里需要加固以防野兽入侵。

两人热火朝天地说着,兰芳在一旁边伺候边扇扇子,不知不觉便午时了。

干活的一干匪徒们都背靠大树坐下开始吃饭了,可林潇和府史两人还在争论如何取水的问题。

“就在这里弄个水车,这就算一劳永逸了,以后田里浇什么水也都方便。”林潇指着水边比划着。

府史在一旁满面愁容:“我的大人啊,如今能保证家家有屋住就很难了,再添置一个水车哪里还够啊?”

林潇嘿嘿一笑:“我说了,自然就是有着落,虽然咱们没钱,但是有人可以出钱啊。”说罢林潇转头一看靠在树根底下的大当家,“是吧?大当家?”

树根下的那人冷哼一声低头喝粥,一副视林潇为无物的状态。

林潇倒也不生气,毕竟把人家老窝都给抄了,让人家散散火气怎么了?

不过有一说一,找到这群流寇老巢的时候还吓了她一跳。和她当初的设想差不多,这伙流寇狡兔三窟不止一个山寨。

不由得心里暗自庆幸,多亏自己留了个心眼,不然山寨之间互相引援她可就没命了。

最后三个寨子记到一个账目上看还是挺肥的,武器防具也都有模有样的。

就是山寨建的不怎么样,多亏他们依托地形,否则林潇看见那山寨的建造就想平推了。

亏得是来造屋的人不少,总算是在第一场大雪前大家都勉强挤了个地方一起住。

这群山匪则一直没有闲着,伐木开荒,晚上就收押进牢房。不过日渐寒冬,林潇还是找人做了一批棉衣给他们。

虽说都是壮汉,可毕竟也是肉体凡胎,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有一日,林潇正揣着手炉跟他们一起在城外丈量房屋,不远处的匪徒中忽然有人倒地,围了一圈的人。

林潇见状立刻前去,却被府史一把拉住:“大人,我带人先去看看,您随后再过来。”

说罢就散开人群近前,人群里传来了李土匪的怒吼:“你们害死我大哥!”

林潇脸色一变,赶忙上前查看,一把握住大当家的脉搏,三指不住的探脉。

这一探林潇才知道,这人身上是有旧疾的,似是早就有疾痹在身,每到阴天下雨都会疼痛不止。不仅如此,身上还患了些风寒,已经有了高热的迹象了。

“来人,把他抬走。”林潇指挥着衙役上前,却被李土匪上前一把拦住。

铁链的撞击声在寒冬里格外刺耳,引来许多流民的侧目。

“你们要把我大哥弄到哪里去?!你们放开他!”八尺高的汉子带着沉重的铁链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在雪地里不肯松开。

林潇皱眉喝道:“不想你大哥死就赶紧让开!我带他去城里的医馆,否则迟一步出了事你负责!”

就这样,林潇带两名衙役抬着他就往自家宅子里去了,进门时四个人风风火火的把兰芳吓了一跳。

“主人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兰芳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跟着众人进了客房。

放下大当家,林潇立刻命两位衙役回城外,免得府史他们在城外出事。自己则拿出银针开始给他做一些最基本的施针。

林潇一边拿出银针一边朝兰芳吩咐道:“快,现在去医馆找名好些的大夫来,速去速回。”

“哎,我这就去。”兰芳一路小跑出了宅子。

林潇冷静的施了几针,将一旁的帕子过了热水替他擦干净手脚,又细细探了探脉。

这人年纪轻轻就身患这种顽疾,想必小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

对了,她有瓶柒颜给她的药来着,是治风寒的。

真是,让她藏哪儿了?

正找着,林潇听见身后一声细微的响动,尽管很小但她也听到了。那人醒了,还下了床。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若是寻常人应该丝毫感觉不到他手上紧握的铁链。

林潇也不回头,面上轻轻一笑,朗声道:“如果你想治好你的疾痹,最好躺在**不用四处乱走。”

闻声,常教头当即从门外闯了进来:“主人?”

身后的大当家忽然发难,握紧手上的镣铐就往林潇脖子上勒了过去。

“住手!”常教头飞身上前,和那大当家缠斗在了一起。争斗之间,林潇竟然发现,若非他带了些枷锁,常教头和他应该不分上下。

很快,门外冲进来几个暗卫,一同将大当家制服了。

林潇缓缓笑了,吩咐道:“来,你们搭把手,把他绑**吧。”

“啊?”常教头按着那人的一只胳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潇。

“把他绑**。怎么了?”林潇一脸平静的说道。

主人发话,常教头不敢不听,只能连同几人将那人绑在了**,随后就出去继续守门了。

林潇笑着往床边走,想看看刚刚扎在他身上针去哪儿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笑是有多么引人多想。

没想到刚掀开那人的衣服,他就面红耳赤的吼道:“你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我是绝不会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关系的!”

林潇正在找针的手微微一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也并没有在意,继续在他身上找针。

“啊!”一声惨叫,让刚刚走到门前的兰芳和大夫吓了一跳。

“你忍着点,都多大人了,这点事经不得?”

“你!你住手!”

“不拔出来,这样你觉得很舒服?”

兰芳在门外听得满脸通红,大夫也有些疑惑,那屋里听声音分明是一男一女……

忽然门内朗声道:“是兰芳?大夫来了么?”

“啊……来……来了……”兰芳不知所措的答应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进来吧,在外面做什么?”林潇在他身上继续找针。

有些针经过刚刚的打斗几乎刃到了肉里,只有她这个刚刚施针的人才知道位置。

于是,大夫和兰芳一同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个身形俊朗面容清逸的男人衣衫不整的被人绑在了**,面红耳赤的别过头去。

林潇则俯身在他的伸手细细摸着,形容还颇为认真。

“主主主……”兰芳话都说不清了。

林潇头也没回道:“稍等,最后一个。”

“啊……”**的男人一阵头皮发麻,到说不上多疼,只是拔阵那一瞬间的感觉过于难以启齿。

最后一根银针被林潇取了出来,林潇收起阵转身,看着一干人在她身后目瞪口,不由得笑了笑,举了举手上的银针道:“大夫辛苦,来瞧瞧这位兄弟,看用些什么药?”

大夫方才醒悟,点点头上前探脉。林潇则在一旁把针洗完收好。

兰芳一脸通红在林潇耳边压低声音嗔怪道:“主人……你怎么能把男人绑**……”

“不绑怎么办?刚刚他差点从背后出手杀了我,不绑我不就没命了?”林潇笑着举了举手上的银针,那语气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闹剧,并非一趟生死之间。

看表情兰芳也似是不信的,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出门烧水去了。

林潇走到大夫旁边,看着大夫在一旁探脉,不由得撇到了一眼**的男子。

那人满面通红,梗着脖子不肯看林潇,顺着刀削一般的锁骨往下看,宽肩细腰。林潇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身形不错。

**的男子接收到林潇的目光更加羞愤,那眼神恨不得跳起来杀了林潇。

大夫已经满面冷静沉着的起身,缓缓道:“稍待个一时片刻,老朽探次脉。不知这位壮士是何症形啊?”

“高热不发,发病之时倒在了田里,其他的我也不甚清楚。我的医术不精,只敢略施几针,这才请来先生。”林潇谦恭道。

大夫呵呵一笑:“我见此人有疾痹在身,怕已是顽疾,若是田间行走怕是再难养好。但若是静养一冬,此人身体强劲,想必来年开春便能好个七八。只是……”

林潇笑着点了点头:“先生大可直言。”

“只是这药材难得,恐怕要多花些银两。”大夫缓缓看了一眼躺在**的人。

“哦,这方面先生大可不必担心,尽管用药便是。今年冬天他都出不去这个门了。”林潇笑得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故意将话说给**那人听。

大夫点了点头,又给他诊了次脉,便配药去了,直言等下午再来。

林潇客客气气的将大夫送走,兰芳在院里拦住林潇道:“主人,难道要留一个大男人在你这未出阁的姑娘院里么?主人三思啊。”

“不然那你说住哪儿?大壮他们哪儿都住满了,严士文也探亲去了。”林潇笑着打趣了一句便往屋内走。惹得兰芳在院里又急又气的来回踱步。

林潇推门而入:“怎么样?我来摸摸。”说着伸手探了探他脖子的温度,还是有些热,恐怕还是得用了药才能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人盯着林潇厉色道。

林潇歪头看了看他,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我想做什么你瞧不出来?”

“狗官!我七尺男儿,不会给朝廷当走狗的!”

林潇听了这话,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如此,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吧?你就这样对恩人说话?”

“你拔我山寨!抓我弟兄!恩人?我可受不起你这等大恩!”

尽管话说的很有骨气,但很显然被绑在**说出这一番话就见不得半点气势了。

林潇噗嗤一笑,引来**那人的不满。

“你笑什么?”

“我笑你糊涂,你说我养了你这群兄弟将近半年,好吃好喝没打没骂。你那山寨什么都劫,已经历了好几次围剿了罢?你真觉得就靠你这点人可以螳臂当车?”林潇悠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如果你现在落在别的县尉手里,下场如何,不必我多说吧?”

“听灾民说,你叫狄辰?”林潇抬手端了杯茶递到他嘴边。

狄辰在**眯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杯子,又看了看床前的林潇。

“你不吃不喝我可真对你做点什么了啊?到时候你不娶我可就是对不起天地良心。娶了我你就对不起兄弟百姓,你看怎么样?”林潇笑着逗他,说完还朝他抬了抬下巴,把欺男霸女的形象演了个十成十。

“你!你也是个女儿家!怎么就这么不知羞!?”狄辰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直到这时候林潇才觉得他有些像这么大年纪的青年人了。

“好了,来吧”说着林潇就奸笑着扶起他的上半身。

狄辰脸色愈发涨红,在林潇手里不断挣扎。

林潇却把杯子贴近了他嘴边:“来,喝水。”

狄辰见状态度终于有所软化,皱着眉头喝了杯水。

林潇便看他喝水边道:“往后就是我在这里照看你了,兰芳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等着嫁个好人家呢。我看你还是赶快习惯,要不吃亏的是你自己。”

狄辰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林潇看了看外面天色,差不多也该吃午饭了。于是没再出门去城外,就拿了些公文手信看了看。

过了片刻,林潇觉得**的人一直在蠢蠢欲动,不由得侧目过去道:“你怎么了?”

“你松开我!我要去如厕!”狄辰一脸通红的吼着,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林潇根本丝毫不知廉耻是什么东西,干脆破罐破摔。

“哦。”林潇缓缓翻了一页文册,“常教头?”

门口有一人影晃出,却并没进门:“属下在。”

“来带他出去如厕。”林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头也不抬继续看公文。

常教头忍笑进来,给狄辰松了绑笑道:“兄弟,走吧。”

几天相处下来。

狄辰发现这林潇虽有时荒唐,但给他治病敷药却从来没有马虎过。平日里吊儿郎当,可他屋子对面的书房却经常彻夜彻夜的亮着。

一日,院子里风风火火的进来一人,狄辰一只手被绑在了床内侧,只能拖起身子朝窗外望一望。

他看见府史和一个只能瞧见头顶的男人进了门,直奔林潇书房去了。

紧接着林潇就跟他们一同急匆匆的出去了,面容严肃的不像她。

狄辰内心思索,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这狗官昨日才通宵批文,今天早上该是去补一觉的。

没过一会儿,常教头端着饭菜进门了,看着**的狄辰笑了笑道:“吃饭了,主人吩咐你吃了饭给你的兄弟们写封信。你现在不能外出,他们在城外很担心你。”

狄辰沉默的吃了一顿饭,等常教头递给他一沓纸和蘸饱墨的笔时,他却没有接,冷硬着脸道:“我不识字。”

常教头闻言一愣,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那你想见谁?我带其中一个来见你。”

本是一同起事的兄弟,能见上一面自是高兴的,可狄辰想了又想,这些天那狗官的照顾还在他眼前历历在目,此时他却谁也不想见。

于是从身上单手撕了布条下来,拿过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这是我们山寨的记号,你给他们看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我还平安。”狄辰默默地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常教头。

常教头笑了笑,拿着布条就出门了。

出门直奔城外,出了城门老远便瞧见林潇在一堆灾民中间弯腰打量着什么。

走到林潇面前,常教头把布条递给林潇道:“这是狄辰写的,他说他不认字,这个给他们看了就知道狄辰还平安。”

林潇点了点头:“你速去城里请大夫来,有几位请几位。叫他们来城外一趟。”

常教头看着满地的灾民才发觉有些不对,忙问道:“这里怎么了?”

林潇头也不回道:“这些灾民连同干活的流寇全都被人下毒了,好在是发现及时,你快去快回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常教头闻言一刻也不敢多留,直奔城内而去。

多名大夫在城外研究了好几日,林潇也不知忙了多久。

大家终于调查商讨出问题应该是出在水源上,应该是水被人做了手脚,溪水活源,所以这些人只是病了一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城内此刻并不安宁,城外的人被下毒一事传到了城内,城内有人猜测是流民开销太大,新上任的这位县尉也步了孙主簿的后尘,想要毒杀灾民。

流言蜚语一石激起千层浪,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连同那日抓捕流寇时县尉扬言放箭的事情,说的有模有样。

这一病病了数千人,林潇此时分身乏术,根本无暇去管城内的说辞。

衙役,商会,常教头一干人等凡是能调用的全都调来了城外。

最后就连兰芳也非要出城看看。林潇也不放心一个姑娘家在宅子里,干脆吩咐常教头带她一起出了城。

兰芳和常教头走在街上,兰芳忽然惊道:“那你我都走了,宅子里无人,那在房里养伤的流寇该怎么办啊?”

常教头略一思索道:“别慌,先请示主人。”

“要不我们给他多穿一些衣物将他带上吧,总不能无人照看。我看他风寒也好的差不多了。”兰芳犹豫道。

“不可,那人非寻常人,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大字不识就能挡住几个县的围剿。带他出门一定要问过主人。走,我先带你去城外。”

说罢,两人就一同出了城。城外一片银装素裹,好不容易建起得房子此刻躺满了人。

府史一再和林潇提起,将匪徒们带进牢房治疗。

可那种地方林潇也不是没有住过,通风都无法保证,又脏又乱,怎么能用来养病?

于是林潇差人寻来行军帐,在城外搭起一个个帐篷。

土匪们住帐篷,流民住房子,就这样在城外安顿了下来。

林潇带着她那二把刀的水平,硬着头皮和诸位大夫们学习诊治开药。

此时的林潇恨不得回小时候抽自己几个嘴巴:让你不听话!有钱就不学医术!现在一个大夫当十个大夫用,你怎么就没多听师父一句?

可书到用时方恨少,但也悔之晚矣。

常教头风风火火的带着兰芳来到了林潇面前,简明扼要的说明了狄辰的情况。

林潇深吸一口气,看着身边林林总总的帐篷和满屋的灾民,缓缓道:“带他来吧,这些土匪也病了七八,不可能再有什么动作了。给他多添些衣服,今年怕是治不好他的旧疾了。”

“是。”常教头领命就走了。

林潇拉过兰芳道:“兰芳,此时正缺人手,一定不似宅子里轻松。你若是累了就悄悄回,只是莫要张扬。”

兰芳想到城内对主人的诸多猜忌,含泪摇了摇头:“兰芳不走,兰芳吃得苦,兰芳要跟主子一起。”

林潇拍了拍她肩膀,叫人来带兰芳去一旁熬药。

等狄辰跟着常教头来到城外的时候他都还什么都不清楚,看着帐篷里倒下的兄弟们一把采住了林潇的衣领。

“你倒是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狄辰瞠目欲裂地朝林潇怒吼。

林潇一把甩开狄辰的手,不甘示弱的吼道:“你有能耐,你有能耐去查是谁下的毒啊?在这里耀武扬威算什么英雄好汉?能把人吼起来么?能么?”

狄辰被林潇唬的一愣,帐篷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大哥……”

狄辰闻声看了过去,李匪头正躺在**有气无力的朝他抬手,狄辰立刻过去拉住他的手,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见他们兄弟见面,林潇唬着脸转身便出去了。

帐篷里老是有人进进出出,狄辰看着躺在病**的李晟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李晟笑了:“大哥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李晟,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狄辰拉着他有些不能适应一个体格健壮的人忽然成了这幅样子。

“有人在水里下毒,城外的百姓用水方便,头一个就遭了秧,狗官已经将这条溪水看管起来。没想到你我兄弟竟然落难至此,竟然需要一个狗官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