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舍得
墨凌心里一怔, 放下手来，又怕突兀便放到了他背上，装作护着他, 防止他掉下去的样子。
一千岁的他，怎会想到长大后的漫长岁月，都在被眼前这个女人追杀呢？还打成重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她为了劝寻谕多吃, 屡次说他太瘦了, 却没想到人家并不是生来如此。
他说得对, 主要是拜她所赐的伤。
什么破破烂烂的茅草屋，眼前这个孩子也是一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金贵模样。
“怎么了？”小寻谕收起笑容, 好奇中透着关切, 还认真思索着, “嗯……我们吵架了？你才会跑进我的身体里来？”
墨凌赶紧回神，掩饰道，“没有, 我就是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可爱，有点出神。”
感觉这孩子真的很聪明，她又连忙岔开话题, “对了, 怎么会有耳朵呢？现在的你并没有啊。”
小寻谕又笑了, 狡黠地靠在她耳边小声道, “我要偷偷溜去地上, 听说外面的人很坏，如果知道我是魔族就不好了, 所以我用魔力变出了一对耳朵, 假装是狐妖。”
墨凌：“……狐妖地位也不咋的啊。”
不是, 这倒不是重点。而且孩子也没说错，妖族地位确实比魔族高，毕竟妖族还能修道飞升。魔族压根不可能。
“不能去地上，地上坏人真的多，”墨凌忍不住叮嘱道，“就算是狐妖也会有危险，我们就在这里玩。”
其实一千岁的寻谕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墨凌对着他实在是控制不住想要保护。
还以为要规劝很久，都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毕竟这孩子如此聪慧，应该很有主见。
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好吧。”
语气中没有丝毫不满和敷衍，很是乖巧。
墨凌有点惊讶，小寻谕把脸贴到她脸侧，“谁让是我媳妇儿呢，当然要听你的啦。”
猛地一怔，她该怎么回答？
“不过我看你挺喜欢这个耳朵，就先留着给你摸一摸。”
说着又伸出手捧着墨凌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软软哄道，“不生气了，如果是以后的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你就捏我耳朵。”
“像这样。”他自己伸手去捏了捏。墨凌眼疾手快地给他把手拿了下来，又去揉了揉耳朵，有点心疼，“没有生气，也没有吵架，是前些日子有次我无意间进来，好像听到了孩童的哭声，今天想起就再来看看。”
小寻谕明白过来，眸子微微弯起，漂亮的眼睛澄澈得像月光下蓝莹莹的水面。
“你果然很好。”纯净的笑容绽开，“我父君不在了，母妃也因生我而死，所以我偶尔看到别人家父母都在就会想哭。”
墨凌心里微微一疼，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身子，“不是因为生你而死，难产这种事，也是没办法。不是你的罪过，她一定很高兴能把你带来到这个世上。”
小寻谕盯着她的眼睛，又贴到她脸上，小胳膊环住她，“你的气息好特别，你不是魔族，是神吗？”
墨凌：“……对，我是战神。”
小寻谕惊讶了，先看了她一会儿，又紧紧抱住，还自己感叹着，“我以后那么厉害吗，娶了战神当媳妇儿。”
墨凌：“……”
不是，这，刚才没澄清，现在再澄清总觉得说不出口。她完全不想看到这个孩子有任何失落。而且他顺着她听她话又软软地哄她，让她觉得受用极了。
想了想，墨凌捡了一些真话说，“确实挺厉害，你是天纵之才，比绝大部分神都强。”
小寻谕似还有疑惑，“可是他们允许你嫁给我吗？我听说，神想把我们统统都消灭。”
刚说完，还没等墨凌反应，他又赶紧看着墨凌的眼睛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的。”
神情那么真挚恳切，倒让墨凌更加心虚。
墨凌伸手抚了抚他的小脸，看到他脸上神情缓了下来，才道，“神也有不同的派别，那些想把魔族统统消灭的是极端派，我不是。而且现任天帝是温和派，主张三界共存，认为只要是没有作过恶的魔族，都应该一视同仁地对待。”
小寻谕听得出神，墨凌似有点不自觉地想争取他的好感，又补充道，“我师门是蓬莱，师尊万象天尊也是温和派，蓬莱讲究济世之心，要弟子们心怀仁善，不会做那种赶尽杀绝之事。”
她的确没想过要把魔族赶尽杀绝，从前也是认为要警惕那些强大的比如寻谕这种，但是普通魔族躲在地下，可以让他们正常生活，倒不必去剿杀。
小寻谕明白了，双眸莹莹亮亮，浅浅笑着点头，“嗯！神也有很多好的。”
墨凌差点被这句话震住，一个小魔君，向来听说神要把他们统统消灭，但听了她三言两语，就相信了神也有很多好的。
这……
墨凌看着眼前纯白无瑕的小少年，就那双澄澈的眼睛，说他是个魔，谁信呢？
不过也是，她是他的“媳妇儿”，说啥他都会听吧。
墨凌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又心虚，又似有点偷来的甜蜜。
小寻谕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好奇地盯着她的脸，眨了眨眼睛。
墨凌看他这个样子，也有点好奇，把他抱正一些，“怎么了？”
小寻谕还在眨眼睛，有点支支吾吾，“我们、现在有几个孩子啦？”
墨凌：……
不是，她最开始为什么不澄清这件事，现在该怎么说？
就说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这……这挑点真话出来。
墨凌清清嗓子，低声道，“我们前些日子，方丈花朝会后，才在一起的。”
这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真的。
小寻谕懂了，白嫩的小脸上还有点微微的红，略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他们都说我以后会子嗣艰难，除非……”
说到这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笑着环住墨凌，在她脸上贴贴，“你真好。”
墨凌没懂，怎么从那句话跳到“你真好”的？
但不得不说，被他如此亲近，感觉真的极好。再一想到她把这样一个孩子打成重伤，就觉得很心疼。
墨凌抱着小寻谕玩了一会儿，这里其实还挺漂亮，虽然略荒凉了些，但景致是美的。有种与地上或者天上截然不同的美感。
后来天黑了，小寻谕要去睡觉了，还笑着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回去睡啦，你也回去陪我吧。”
墨凌抚了抚他的脸，“好。”
小寻谕从她怀里下来，又抱着她的腰贴了贴，才把她送了出来。
手要放开时，墨凌忍不住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小寻谕笑着点头，“嗯！”
收回意识，睁开眼睛，墨凌坐了好一会儿都没起身。是她，日后亲手把这样的小少年打成了重伤，打成了现在这样治好了还会畏冷畏热的模样。
他的母亲拼死生下了他，家里把他照顾得很好，孩子挺沉手的。亏她还能玩笑说他太瘦。
“我怜悯也没用啊，别人又不怜悯。”
当初在山洞里寻谕说的这句，而今回想，简直是在照着她的脸打。
小寻谕那般相信她依恋她，而实际上的寻谕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模样——赶尽杀绝没有人性的女战神，大概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吧。
墨凌起身，想倒杯水喝，发现茶已经凉了，而她现在没有神力，也不能让它再热起来。
本来想用神器，想想也没太大必要，何必因为心情不好较这个劲儿。看了下时间，已经很晚了，便直接灭了灯下楼。
一路上都静悄悄的，毕竟已经入夜。云华宫清净，也不是那种修道的门派，平日里有事做事，没事就各自休息。
墨凌没有喊侍者来伺候，自己去倒了杯茶，坐在那靠着窗慢慢喝。
窗外夜色沉沉，天界的夜色并不会特别黑，反而是漂亮的蓝紫色，一层一层晕染开，洒着细碎的星光。美丽、安宁、梦幻。
真想带那个孩子也来看看，他连溜到地上玩都要变个狐狸耳朵装狐妖。
“一直不回房，还以为你出门了。”
自己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差点吓了墨凌一跳。
她回神，放平语调，“没有，修炼了一会儿，有点累，喝完这杯茶就去睡。”
寻谕看着她，似不太相信，“战神也会累？”
墨凌发觉他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盯着她看，有点心虚但神色如常，“一不小心便修炼得太久，这身体有点吃不消。”
“让你不听话，还是要遵医嘱。”
肩上有轻柔的按压揉捏，墨凌起初还有点紧张，但也不知道说什么，便由他去了。确实很舒服，比搓背还舒服，力道恰好，不会太轻也不会太重，又精准地按到了穴位，让她的精神都舒缓了下来。
墨凌想了想，不要太消沉，会被看出来端倪，便故意调侃道，“变乖了啊，要是以前，我还得嘱咐你一句‘轻点，是按摩不是拆骨’。”
寻谕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手上没停，“我是无所谓，就怕我的王妃不舍得。”
作者有话说：
小寻谕对墨凌的杀伤力直接拉满，哈哈哈哈，谁能拒绝可爱的娃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