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婢女

第十八章 全身痉挛2

**心里,这时更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了。她心里首先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惧。她怕,她仿佛像是掉进陷饼里的一只小鹿,四周全是敌视她的目光。她恐慌得颤抖起了身子。由于恐惧,她本能地加深了对兰洪恩的仇恨,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可同时,她的内心又有了一种好奇感。孩子,孩子,她就有孩子了?!想到孩子,她是那么新奇。她瞪着大眼,看着前方的景物,似乎要寻思出孩子的模样。她的内心又不由自主地膨胀起来。有了一点隐隐的幸福的暖流。她想把心中的秘密告诉别人,却又不想告诉。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奇怪的是,这段日子以来,她想念冉龙贵的念头有点模糊了。似乎是隔了许多年,又似乎是天和地间那般遥远。有时候冉龙贵在她眼前,只成了一个飘飘忽忽的影子。她想在梦中和冉龙贵团聚团聚,和他说上几句话。可一连几个晚上做梦,梦见的却不是冉龙贵,而是老爷。老爷如今在她的梦里出现,再也不是龇牙咧嘴地吓她,甚至要吃她的怪物了,而是像白天看见的一样,是一个温和、亲切、的谦谦君子。**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想,难道真像老年人说的那样,梦都是相反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还是爱着冉龙贵而恨着老爷。她但愿真能这样。

又过了一段日子,时令的脚步渐渐靠近了深秋。园子里的花草都无可奈何地败了,荷塘里的荷叶伏在了水面上,有的已经干枯,有的正在失去绿意。假山和房屋上,都透着一层深秋季节里迷蒙的、神秘的光辉。天空的太阳也没有仲秋那样明媚,而略显苍白,像一个老妇忧郁的脸。秋天剥去了园子美丽的衣衫,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点黯淡了。

这天上午,**正陪着老夫人和宁氏在园子里说闲话,大翠忽然从“止足亭”的甬道上匆匆忙忙跑来了。大翠自从进后园顶替王妈的位置后,不但没有高兴的神情,反而比过去更忧郁和阴沉。到了她们面前,她不看老夫人和宁氏,而看着**低声说:“**姐,外面有人要见你。”

**一惊,不知什么人要见她,忙问:“什么人?”

大翠说:“一个男人,说是……”

**听说男人,心紧了。她马上想到了冉龙贵,几乎是颤抖着打断大翠的话:“男人?!”

大翠说:“是!他说是你表哥。”

“表哥?”**一惊,这才渐渐定下心来。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身上,像是审视地问:“你有表哥吗?”

**想起了舅、姑、姨一大帮亲戚,坚定地点了点头。但她不知道是哪位表哥。

老夫人见了,忙说:“既然是亲老表,快去看看,不要怠慢了人家!”说完,又忙对大翠吩咐说:“快去把他迎进中客厅里待茶。”

大翠听后,急忙低着头,转身走了。

**正要走,老夫人忽然喊住了她,说:“慢,我的孩子!既然是娘家人来了,我们可不能就让你这样出去见客!”

**疑惑了,看着老夫人低声说:“我……”

老夫人说:“你别急!”说完,又对宁氏吩咐说:“慧娟,去拿点钱来!”

宁氏听了,没说什么,匆忙回房去了。

片刻,宁氏捧了几块银圆,来到了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接过钱,将它塞到**手里,说:“拿着,孩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总是有什么事才来找你。我们不能让人家失望,走时把这点钱给他!”

**一下呆了,心里不由自主泛起一阵感激之情。但她还是不想领这份情,忙推辞着说:“不!不!”

老夫人见了,忙责怪地说:“你这是怎么了,孩子?谁人没个三亲六戚?叫花子还有三个穷亲戚呢!你要不拿着,就是看不起我了!”

**听后,这才收了,对老夫人鞠了一躬。

老夫人又说:“快去吧,孩子!俗话说,娘家来只猫都亲热呢!去好好拉拉话,啊!”

**这才感激地去了。

**刚走进中客厅里,就见大翠从外面引着一个汉子,沿着客厅外面的甬道走来。**看那汉子,年纪在三十岁上下,长得敦笃壮实,皮肤黝黑,穿了一件青布对襟衣服,一条扎腰裤子,一双麻窝子鞋,背上还背了一条褡裢似的东西,活脱脱一个山里汉子赶脚的形象。**不由得一惊,她可不认识他呀,怎么会是自己的表哥呢?别是弄错了吧……正在她惊疑的时候,汉子已几步跨到了她面前。他似乎看出了**的疑惑,先大声叫了起来:“表哥福奎向你请安了!”接着滑稽地行了一个礼。

听见“福奎”这两字,**猛地明白过来了——他原来是冉龙贵的亲老表。她定睛看了看福奎,果然相信了。他真是福奎!她和冉龙贵订亲以后,她见过福奎一面。福奎在鸡公岭山挖煤,很少回来。她现在认出来了。

**的心立即“咚咚”地跳了起来。她知道,福奎的到来一定与冉龙贵有关。

福奎不慌不忙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取下身上的褡裢放到桌上。他看了看**,安慰地对她说:“表妹,你别慌,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说着,眼角的余光不断瞥向大翠,似乎在说:“**,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呢!”

**心里七上八下,她局促不安地站着,不知该对福奎说什么好。半天,她才发现大翠还没给福奎倒茶,便哆嗦地说:“大翠,快倒茶……”

大翠过去提起茶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忙说:“没开水了,我去厨房提去。”说着,提着空壶走了。

大翠刚走,福奎忙朝四周警惕地看了看,接着把头凑了过来,低声而急切地说:“**,你听着。后天兰洪恩在流江场修的学校完工,兰洪恩请了知事老爷来剪彩,还请了城里戏班子来唱戏祝贺。你后天务必跟着他们一起到流江场上去看热闹,龙贵和我们一起来救你出去……”

福奎话还没完,**吃惊地望着他问:“龙贵?龙贵现在在哪里?”

福奎说:“不瞒你说,龙贵到九层寨的棚子里,当了大爷,我也在那里

**顿时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福奎。半天,才脱口而出地惊叫了起来:“什么?他去当、当了……”

福奎没等她说出来,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他放下了手,又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说:“你小声点!他可是为了你,才被迫上山当土匪的!”

接着,福奎正想把**走后,冉龙贵如何上鸡公岭当”掘掘匠”,又如何挖到“定心炭”,如何摔死掌窑师,直到上山落草为寇的经过,都对**详详细细讲一遍。可就在这时,大翠提着开水走来,福奎急忙住了嘴,最后叮嘱了**一句:“**,后天可一定要上流江场去!我可是特地来告诉你的!”

**听明白了,可她心里像擂起了鼓来。她不敢再正眼去看福奎了,一张脸变得灰白起来。

大翠走到了茶桌边,一边给福奎斟茶,一边不解地望着**。半晌,大翠终于忍不住问:“**姐,你怎么的了?”

**慌乱得不知该怎样回答,幸好,福奎马上接过了话,说:“我娘去世了,她听了难受!”

大翠相信了,“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福奎就说起了一些闲话,**心不在焉地支吾着。她听着福奎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那么虚无飘渺。而她的回答,也不像是从自己喉管里发出的,是那么滞塞和勉强。她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片“嗡嗡”声,乱成了一团糟。最后,连福奎是怎样告别的,她都糊里糊涂地不太清楚。

但福奎走时,那最后的一瞥眼神,却烙在了她乱糟糟的脑海

里。那眼神在分明无误地提醒她:“**,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一定!”

**头脑昏昏沉沉地走回后园子里,老夫人和宁氏一见,都吃了一惊。老夫人忙问:“我的孩子,碰到什么伤心的事?你看,一张脸都变成这样了?”

**仿沸觉得心脏就要蹦出胸膛,她生怕老夫人会一眼看出自己心中的秘密,正不知该怎样回答,忽然想起了福奎撒的谎,就急忙低声回答:“我、我姑死了……”说完,她好像不让老夫人看出破绽似的,慌慌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