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婢女

第十三章 香火要紧2

老夫人一听,马上怒不可遏,对了兰洪恩说:“这还了得,一个丫头就把宅子闹翻天了!亏你还是一家之主,还不快拿家法侍候!”

兰洪恩领了老夫人这道圣旨,立即说:“是!”他答应着,就走出“止足亭”,对外面院子的人群大声吆喝起来:“把这大胆奴才给拖到后园来!”

片刻工夫,先前打习娟嘴巴的两个家丁,就架了披头散发的习娟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了大管家和一群丫环、使女。

**就是在这时,被园子里的吵声惊醒了。

傍晚时候,她听了宁氏的话,跑回房里伤心地哭了。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想着:“天啦,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对自己好,是耍的这样的心,要我替他们生续香火的孩子!他们不是娶自己,只是要借自己的肚子,借自己的肚子生孩子呀……”

想着,**心里突突地奔腾起火焰来。她感到无比的羞耻,感到怒不可遏,感到血液就要冲破血管奔突出来。她虽是一个贫寒人家的姑娘,可她的自尊心、羞耻心却不比大户人家的千金少半分。她曾经立下过誓言,不管自己的心上人怎么求她,不到洞房花烛夜,她绝不让自己这匹红绫受到一点玷污。可现在,他们把她当成了什么?当成了一部生孩子的机器呀!她能答应吗?不能!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宁氏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了。是呀,她吃了他们家的饭,穿了他们家的衣,住了他们家的房,确确实实是在享着福。可是,如果就以此为条件,要她不顾廉耻、不要自尊地为兰府作生育工具,她宁可不享这种福!她本是穷人家的孩子,她不怕苦,也不怕穷,却怕没脸面,没廉耻!她在心里大声说道:“我不吃你们的饭,不穿你们的衣,不住你们的房,也不享你们的福了!我走!我要离开这里!穷要穷得新鲜,饿要饿得硬扎!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你们!”

想着,她就马上站起来,迅速去取出从家里带来的粗布衣服,又急急慌慌地脱下身上的绸面旗袍。狠狠地把它们揉成一团,甩进衣橱里。接着穿上自己的粗布衣服,又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装进包袱里,系好,拎在手里,就往楼下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她又站住了。她看了看窗外,天空漆黑一片,像是要下雨了。再一看,夜已深了,兰府重重叠叠的大门早已关上,她显然是没法走出这森严壁垒的深宅大院的。站了一会,**泄下气来,重新回床边坐下,在心里说:“明天,明天一定得离开这鬼地方!”然后,也懒得脱衣服,就伏在**睡了。

当她被园子里的吵声惊醒过后,不知兰府深夜发生了什么事,就翻身下床,跑了出来。

刚走出月亮门,**就看见了习娟姑娘像那天一样,被两个彪形大汉架着胳膊,衣衫不整地往前拖着,一边更厉害地泼口大骂:“强盗!禽兽!满嘴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老爷你不是人——”

**被习娟这样厉害的骂声惊住了,她正想问问身边的王妈是怎样回事,却听见老爷怒不可遏地命令开了:“大胆泼妇,给我掌嘴,狠狠地打!”

**眼前马上浮现出习娟上次挨打的惨状来,心里立即为她捏了一把汗。可此时,习娟却挣脱了两个家丁的手,大声地说:“我不活了!老爷,你不得好死——”

在那一刻里,习娟听了兰洪恩“掌嘴”的话,知道今晚肯定活不成了。与其让他们慢慢折磨,不如死个痛快。她喊出上面的话后,趁众人还在愣神的当儿,猛地向前面的假山跑去,然后一头撞在尖硬的石头上。

只听见“砰”地一声,从姑娘头部喷泉似的冒出一股鲜血和白色的脑浆。

姑娘的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这时,人们才回过神来。**、王妈和大翠等丫头、使女们,惊恐地大叫着,哭着围了过来。

习娟姑娘还圆睁着双眼,不甘屈服地瞪着夜空。

这时,一道闪电撕破了黑慢似的乌云,紧接着,一个惊雷在园

子里炸响。片刻,瓢泼似的大雨开始下了起来。

老夫人、宁氏和兰洪恩这才走过去,驱散了围观的下人,说:“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犯上作乱的人,死了活该!还不快把尸体拖出去,明天告诉她家人!”

听了这话,两个家丁就拖了习娟的尸体,走了出去。一条殷红的血流,随着尸体的移动不断地延伸。

众人也默默无声地跟了出去。

人们都散开后,**还沐浴在狂风暴雨中。天啦,一个鲜活活的生命,顷刻之间就消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姑娘犯了什么罪?兰府又隐藏了多少秘密……不时划过的闪电,使她看清了园子里横溢的雨水。风拉长的声音从雨帘中穿过,凝重而沉闷。她呆了一阵,再一次下定了离开兰府的决心。

第二天一早,**估计兰府已经开了大门,就抱着包袱悄悄地走下了楼。

园子里没人。

这是一个雨后的非常美丽的早晨,一夜的雨水,把园子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冲洗得格外干净。假山上,昨夜习娟留下的血渍已经荡然无存。园子里又像往日一样宁静。荷叶上、葡萄架上,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地滚动着,像一个个调皮的孩子在游玩。连葡萄架下的一张蜘蛛网上,也沾满了露水,银珠似的闪闪发光。大肚子蜘蛛安详地卧在中间,身上浅浅的绒毛也像披上了银甲。荷池里晚开的几朵莲花,顶着高高的荷箭,是那么鲜艳、美丽。太阳又早早地从东方细小、稀薄的云片中露出了脸儿,撒下的光芒带着一种甜蜜的、向大地问安的味道,那么柔和、温暖。从外面飞进来的几只鸟儿,在葡萄架上和几株桂花树上,欢乐的呜啭着,清脆的声音一唱一合,欢呼着这美好一天的到来。空气是这样甜蜜,这样清新。**走下楼梯,来到葡萄架下,猛地呼吸到了这种带着甘醇、甜美味道的空气,就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绷了整整一夜的心扉,她回头又看了看住了十多天的小楼,忽然有些留恋起来。但她没让这种意识在脑海里停留多久,只踌躇了那儿一瞬间,然后就坚定地走出了月亮门。接着,她仿佛害怕自己的意志会动摇似的,看也不朝两边看,就沿着甬道,大步地朝外面走去了。

可是,她刚刚走完”藕荷园”的甫道,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止足亭”前,老夫人和宁氏,像早就知道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一下子呆了。

老夫人和宁氏也像是出乎意料地怔住了。

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去迎住老夫人和宁氏正视她的目光。

可是,老夫人和宁氏打量她的目光,却并没有一丝责备、愠怒的意思,而是充满着关怀、愧疚和难舍难分的神情。

**一下又慌乱了,身子又像风中的树叶一样开始了颤抖。这时,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像是十分难过地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伤心地说:“我的孩子,怎么就要走呢?你被昨晚那不争气的奴才,吓住了是不是?”

老夫人掉下了一滴泪。

**猛地震了一下,心里也立即涌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得既委屈、又愤怒、又难过。她张了张嘴唇,想说出、喊出心里的一切。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她实在不好意思把话说出来。

宁氏这时也走了过来,抓住了**一只手像是十分惭愧地说:“**,我的好妹子,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昨天我只是心里一时痛苦,对你说了那些话。可我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呀,你怎么就记在心里了呀?昨天晚上你没下楼吃饭,我就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我也知道你可能要赌气走,可没想到你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样走呀……”

**听了,忙定了定神说:“我这就向老夫人、太太请安、告别……”

老夫人听后,急忙抚摸着**的头说:“我的孩子,你不走行不行?你这样走,让外人说我们兰府待不得下人了!死的死,走的走,让我们拿什么脸见人?我求你了,孩子!”

**的心“格登”一下,刚刚努力安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动摇了。是的,老夫人待她不错,兰府待她不错。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可是,另一个判断又立即否定了她的犹豫和动摇。她耳旁响起了太太昨夜说过的话,猛地醒悟这不错里面,正包藏了她们的祸心。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坚决地说:“不,老夫人、太太,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