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婢女

第十二章 占走童真1

但是,有一件事,还是使**闹不明白,那就是兰府一些下人对她的态度。

首先,是那个王妈。**实在不解,这个老妇人,不知怎么回事,时时都用一种复杂的审视的眼光看着她,似乎要从她身上,探索出什么秘密。这种目光,**初初看见,还觉得有一种关怀。慈爱的情愫,可久了,**便感到不自在,觉得老妇人像是埋伏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探子,一个传说中不怀好意的巫婆。有一天,王妈忽然神秘地把她喊到身边,抚摸着她的手亲切地问:“姑娘,告诉我,你真是你妈亲生的?”说完,两眼怔怔地望着她,好像非常害怕她会撒谎似的。

**听了这话,忽然气不打一处来,像受了莫大侮辱一样,猛地从王妈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生气地大声说:“你这人才怪!不是我娘亲生的,是谁生的?”

她还想说王妈几句:“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的话,却忽然看见王妈顷刻之间,一张脸变得十分苍白,眼皮颤动着似乎要掉泪了,才忍住了即将出口的脏话,不高兴地离开了这个老妇人。

回到房里,她打开包袱,取出临走时娘交给她的那副银项圈和长命锁,反复摩挲着,就在心里思忖开了:难道她真不是爹娘亲生的?不!她在心里不愿承认,可她又相信娘不会说假话。再说,娘拿这些骗她干什么?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儿女呀?那么,她又是谁生的?为什么亲生父母要狠心地抛弃她?还有,园子里这个老妇人,好像知道她这个秘密似的。这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她,她一点想不出丝毫头绪。另外,是外院那个叫习娟的头,始终都把她当作仇敌。只要一看见她,就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似的。那个叫大翠的姑娘,虽然稍好一些,却整日郁郁寡欢,阴沉着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在心中结下了又一个谜团。

**弄不清楚眼前发生的事,解不开心中的谜,也就不打算去弄清,去寻求答案了。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她只觉得自己这个佣人的日子不错。如果说有什么不足或遗憾的话,那就是她觉得这日子过于清静和寂寞了一点。

这也难怪,她毕竟是从大自然走来的一个精灵。一个过惯了无拘无束生活、繁忙劳累的日子,一个带着几分野性的农家少女。如今,像一只鸟儿似的关在这园子里,她怎么会不产生一些寂寞的感觉呢?

一天,她一个人在园子里,看看荷塘里鲜艳的荷花和绿叶下幽幽的清水,猛地想起了在家薅秧时唱“薅秧歌”的热闹情景,就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

“大田薅秧排对排,

情哥哥快快跟上来!

唯愿今年收成好,

好把喜事来安排。”

刚唱完,忽然背后响起“啪啪”两下掌声。**回头一看,却是老爷一边鼓掌一边说:“**,你唱得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兰洪恩就走了过来。

**一下羞红了脸,立即低了头。

兰洪恩却没管这些,径直走到**身边,仍亲切地间:“**,告诉我,唱的什么歌?”

**的脸越发红了,红到了耳后颈间。她的皮肤本来白哲细嫩,经过这一羞赧,那红就更显得娇美动人。她不知道兰洪恩两眼正落在她的皮肤上,只娇羞地、轻轻地说:“没唱什么。”

兰洪恩说:“怎么没唱?我听见你在唱嘛!”

**说:“随便哼哼。”

兰洪恩说:“随便哼哼都这么好听,认真唱就更不得了了,是不是,**?”

**听了,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心里有了一丝慌乱。因为除了冉龙贵以外,再没有别的男人这么近地和她说话,近得她已经闻到了从兰洪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尽管他是主人,是老爷,可**仍然感到不自在。她想走,却又怕老爷责怪,只好定定地看着自己鞋尖,左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搅着衣服的边摆。

兰洪恩也许发现了她的窘促不安,没再问**什么了,却说:“你等等,**!”说着,就回房去了。

片刻,兰洪恩抱了一把古琴,来到通明阁的亭子里,将琴放在石台上,然后才对**说:”**,你坐!听我给你弹支曲。”

**仍站着,她记着自己的身份。

兰洪恩见了,便也不强迫她了。他调了调琴弦,接着就弹了起来。弹的也是一支古曲,琴声清脆。一曲弹完,兰洪恩抬起了头,目光飞扬,看着**问:“听懂了吗?”

**实在听不懂那曲,只觉得那琴弦的响声很好听,劈劈啪啪,像雹子砸在屋瓦上。

兰洪恩没等**回答,自己解释开了:“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俞伯牙弹琴给钟子期听,俞伯牙弹了一曲,钟子期说:“巍巍乎志在高山!”俞伯牙又弹了一曲,钟子期说:“荡荡乎志在流水!”两人一见如故,相识恨晚,结为知音。分别时约定明年此时在此弹琴抒情,谁知钟子期因病死了,俞伯牙听说后,对天长叹道“天下能知我音者,钟子期也!”随后把琴摔了,再也不弹了!

**听了,还是没弄明白老爷说的什么。不过,有一点她明白了,那就是一个人弹琴给另一个人听。她马上想到了家乡唱”薅秧歌”的情景,不禁说道:“老爷弹琴真好听,老爷讲的故事真难懂。我们家乡唱歌,是男人唱给女人听,女人唱给男人听……”

谁知**话还没完,兰洪恩又柑掌笑了起来,说:“对!**,你今天就唱个歌儿给我听,好不好?”

**听了,猛地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她怎么能在老爷面前唱那些火热热的酸曲儿?可是,她话已说出来了,老爷又要她唱,她该怎么办?她知道,此时老爷的眼睛正看着她。她觉得自己身子发起烧来,尤其是脸烧得厉害,仿佛身上的血液都在往面颊倒流。她心慌意乱地站了一会,突然急中生智地说:“老爷,我今后唱!”说完,她急忙转过身,就朝屋子里奔去了。

回到房里,**的心还在跳,面颊仍在发烧。她不知老爷会不会生她的气?到兰府几天来,她还从没有和老爷这样面对面地说过话,老爷也从来没有要求她做过什么事。老爷每次见到她,脸上都是挂着亲切、和蔼的微笑。每次对她说话,都是轻言细语、斯斯,像对待亲妹子一样。老爷对自己这样好,他要自己唱几句酸词,可自己都没满足老爷的愿望,要是老爷生起气来,可怎么好?**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头土脑的傻姑娘。她想去对兰洪恩赔个礼,可又没那份勇气。她一直忐忑不安地捱到中午。吃饭时,她见兰洪恩仍像过去一样对她挂着微笑,说着亲切的问候的话语,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到底是知书识礼的人,不一样呢!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哪像自己这样鸡肠小肚?”

想着,倒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不好意思了。

这天早晨,**起床梳洗完毕,刚刚走下楼,就碰见王妈端着一盘瓜子、糖果,匆匆地往“伴霞堂”太太房里走去。**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还从没看见太太有吃糖果和嗑瓜子的习惯,便忍不住问了一句:“王妈,端这些东西干什么呀?”

自从上次**抢白了王妈以后。王妈见到**,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不敢看**的脸。此时听了**的话,只得抬头回答:“太太今天收干儿子呢!”

**说:“收干儿子?”

王妈说:“太太每年收一个干儿子,今年这个是第十个了。”

**说:“收干儿不是在端阳节这天吗?”

王妈说:“往年都在端阳节,可今年这个干儿,是太太的内侄儿,属鼠,今天满三岁,所以太太就把收干儿的日子放在今天了。”

**明白了,说:“原来是这样。”

上午,果然陆续来了一些孩子。孩子有大有小,大一些的孩子由王妈领进来,小一些的则由他们的母亲带着。进了园子,见了宁氏就磕头喊干娘,宁氏喜得情不自禁,把一个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揽在怀里,亲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亲自给孩子们分发糖果。到了中午时候,宁氏今天要认的娘家内侄儿和嫂子才来。这孩子胖胖墩墩,脑门上蓄着一个“命挞尔”,一双小眼睛圆溜溜乱转,给人一种活泼而机灵的印象。宁氏一见,急忙丢了别的孩子,扑过去抱住了他,嘴里一个劲地喊着“我的儿”。这孩子看了看,却突然挣脱了她的手,跑到自己母亲面前,指了池塘里的荷花说:“娘,娘,我要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