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婢女

第五章 魂不守舍2

冉龙贵两边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动着,红着眼睛气咻咻地打断了罗德成的话:“没什么好想的!我什么也不要,就要**!”

罗德成说:“就算这样,可也得替我、替她娘、她弟弟妹妹想想呀!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了,可不能翅膀硬了,就只顾自己飞呀!”

冉龙贵想了想,说:“不就是五石租谷吗?我去借来还他家就是了!”

罗德成没听清,说:“你说得轻巧!我们家你不是不知道,到处欠些烂账,谁还肯借谷子给我们!”

冉龙贵说:“是我去借,不要你们借!我借我还。我冉龙贵虽然没出息,可有这一百多斤肉,不愁还不起。再说,我就不信没人信不过我?”

罗德成听了这话,不好再说什么,又一个劲吧卿吧卿地抽烟。**母亲心里本舍不得女儿离开,听了冉龙贵的话,又本能地向着女婿,于是就说:“他爹,如果真的这样,我看就依了娃吧!”

半晌,罗德成埋着头说:“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怎么去对人家说?”

冉龙贵“呼”地一下站起来,说:“这有什么?我去说!我们欠债还钱,至于做佣人,总还得别人同意才行!”说完,也不管罗德成同意不同意,就一头走了。

冉龙贵一走,**就一下沉进一片虚空里。刚才听了冉龙贵的话,她感到非常激动。不为别的,是她看出了冉龙贵对她的一片痴情。一个姑娘得到了这份痴心的爱,会使她把眼前的一切痛苦、不幸、贫穷、忧郁全部排去,而辉映在头顶的,是一片纯蓝的天空,是一轮光明的太阳。**那时感到有种叫做幸福的飘飘然的感觉。她对冉龙贵提出的借谷还父亲欠兰府租谷的话,也感到十分满意。这样,既解除了他们的分离痛苦,又帮父母分担了困难。父母养育自己也真不容易呢!

冉龙贵一走,**就忙忙升火做饭。做好了饭她就悄悄去路边等候冉龙贵去了。

中午的日头正毒,太阳张着血红的嘴,往地上喷着烈焰。路两旁的庄稼,青草晒得卷起了叶,路上的沙土翻着一股股炙人的热浪。兰家河的水,映着阳光,像一面灼火的大镜,可以看得见从河面上袅袅上升的一层氤氲。**一口气跑到通往兰府路口的小树林里,才停下来。这是一片柳林,七月的柳树枝叶正茂,一片翠绿,从细密的柳叶间筛下一缕缕橙黄色的光线。**挥舞着刚才出屋时拿的一把破蒲扇,一边扇着风,一边把目光投向通往兰府的小路。

这时,她正好看见她的冉龙贵匆匆向这里走来。

**的心几乎一下停止了跳动。

冉龙贵满头大汗地走近了。

**猛地从柳荫下走了出去,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龙贵!”

冉龙贵站住了,惊喜地看着**,迟疑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迫不及待地问:“他们……答应了?”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冉龙贵说出没答应的话,一对清澈的眸子充满忐忑。

冉龙贵笑了,笑得很甜、很自豪。**的心也霎时乐开了,又高兴地追问:“真的,他们答应了?!”

冉龙贵说:“我见着大管家了。我对大管家说了,大管家就进去禀报了老夫人。然后,大管家出来对我说,老夫人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只要把过去欠的五石租谷还了,就再不提让你去做佣人的话了!还说,即使不为这五石租谷,只要你不乐意去,他们也绝不为难我们。”

**听了,眨动着大眼,半是感激半是惊讶地叫了起来:“真的?兰府可真是好人了!”

冉龙贵说:“那当然!连管家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我刚走进去时,看见高楼大院,那么富丽堂皇,心里还有点虚,后来就不怕了。我也算开了一回眼界!”

**说:“可欠债总是要还的。”

冉龙贵说:“那是当然!下午我就去借稻谷。”

**说:“我也和你一起去!”

冉龙贵定定地看着**,愣了。半晌才说:“**,你去干什么?”

**听了,却一时答不上来了。此刻她心里只想和冉龙贵在一起,从现在起,永远也不要分离。冉龙贵走东,她也走东,冉龙贵下海,她也跟着跳水。跟着他,她不会有痛苦,不会觉得孤单,不会感到弱小,而只会享受到人生无边无际的幸福。可是,**没法把这些思想说出口。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强悍的汉子,半天才红着脸说:“你去讨口,我跟着你拖打狗棍!”

冉龙贵听了,浑身哆嗦了一下。他心里也顿时涌起一股强大的幸福的激流。他被**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质朴得不能再质朴的表白震惊了。他定定地望着**,内心浸润在一种深邃无边的爱情的长河里。此刻,他已丝毫产生不出昨夜曾经冒出过的那种想骑**一回的卑微的愿望,内心也鼓荡不出那份欲火,代之而起的是一颗真心相许,是一种愿意使对方幸福而甘愿牺牲自己的男子汉的使命,是一份永远将对方置于自己保护下的丈夫的责任感。在强大的爱情激流的冲撞下,冉龙贵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他伸出强健的双臂,猛地将**抱在了胸膛上。

这是冉龙贵第一次拥抱一个心爱的姑娘。他的心脏“咚咚”地跳着,动作有点粗鲁。

**猝不及防。在那一刻里,她想拒绝,可觉得冉龙贵的胸脯也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磁石,将她牢牢地吸住了。她只觉得紧张、恐惧,却没法挣开。可没过一会,**就慢慢平静下来了。她不再感到紧张,只是身子微微有些悸动。接着,她也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了冉龙贵厚实的肩膀上。

他们再也没有说话。阳光金色的丝线,从柳枝间穿透下来,射在他们身上,像是要把他们连在一起。他们互相感受着对方身上的热量,呼吸着对方的气息。一股股强烈的暖流,潮水般通过他们全身。外面太阳正毒,气浪正高,可他们一点没觉得。世界在他们眼里,此刻已不是暑热难耐,而是像阳春三月那般,鲜花正开,空气正美,一切都赏心悦目极了。

下午,冉龙贵就推着一辆胶轱辘的独轮车,车上放着几只火麻布口袋,出去借稻谷了。他穿了一件土白布的汗褂子,这褂子是**亲手缝的,针线细密,匀称,又用米汤浆过。穿在身上,虽然有些硬,却很自,还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香味。冉龙贵原准备结婚后再穿的,可一想到自己是出去向人借贷,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太穷了,于是就穿上了。下面,冉龙贵又穿了一条宽边阔腿的青色抄腰大裤,既凉爽,又显得精神,一双草鞋,也是不久前在流江场的郑草鞋匠那里刚买的,今天也是第一次穿。阳光下,冉龙贵看了看自己的腰,自己的胸,粗壮有力、肌肉隆起的手臂,再看看一身打扮,感到非常满意了,信心也由此更充实、坚定了。

独轮车一路”嘎叽、嘎叽”地唱,首先唱到了冉龙贵的亲友们家。

亲友们家和冉龙贵一样,都是穷人,并不富裕。但听了冉龙贵借粮的话后,还是舅家三升、姨家半斗地把稻谷借给了冉龙贵。冉龙贵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多少不拒,都是一副笑脸相谢。直到黄昏,冉龙贵仔细一算,差不多已借到一石。看看天色不早,冉龙贵就推起车往回走。

来到三溪口边,却见夕阳里,**正手搭凉棚,朝路上张望。冉龙贵知道**来接他了,一阵激动,推车小跑起来。

车轱辘的响声终于惊醒了翘首以待的**,她放下手掌,看见了跑过来的冉龙贵,急忙迎过去,高兴地笑了一笑,说:“回来了?”

冉龙贵停下车,挥手从额头上甩下一串汗珠,也憨厚地笑着说:“回来了!”

**过去摸了摸麻袋中的稻谷,又紧跟着问:“借到了多少?”

冉龙贵说:“差不多一石了!”

**眼里的光彩立即黯淡下来,神色忧郁地自语了一句:“才一石?!”

冉龙贵知道**的心思,立即说:“**,你放心,我一定借足五石租谷!今天去的都是穷亲戚家。亲戚嘛,好开口,只是大家都不富裕。明天我就去那些大户人家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