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舞痕

王府激突

第57章 王府激突

平凉早已备下骏马,一路驿站都已安排妥当,但是一群如此绝世的人纵马而行,再怎么低调也是颇为惹眼的。冷若寒又不愿众人分开,无奈之下,只好做了一番乔装打扮。

每到一处驿站下马,韩子衿立刻会粘上凌霄,亲呢地依着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松开,却全然不顾另一边星怜雨每每异样的目光。

或许这样,可以让他逃避些东西,让某种让他感到罪恶的事情,暂时从脑海里消失,看着那双纯净的眼睛,他总不自觉地微笑,带着忧伤。

莫沧与方文轩,照例是宝贝似得护着冷若寒,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经过了云南王府中的事,他们生怕冷若寒又一个人犯险——毕竟有很多人打着护国亲王世子的主意。

凝辉本是白玉碎的属下,但他既然已背叛白玉碎,便一直跟着冷若寒一行人回到中原,这个孤独年少的剑客,愈发地沉默寡言。当日凝辉已弃了自己的佩剑,现在他便常常执着一丛树枝,默默地注意着韩子衿,模仿他的行路,他的动作——当然他的亲昵行为除外。

凝辉,羡慕着青青子衿的剑术。

就这样行了十数日,众人终于回到了大冕的京城长安,从朱雀门按马徐行,一路往护国亲王府,满街热闹非凡,一派太平盛景。

长安自古为都,店肆林立,十里长街繁华喧嚣,与荒凉的苗疆相比,可谓天渊之别。冷若寒翻身下马,沿着街一路走去,脸上带着宛如孩童般的天真笑容。

“寒儿!”莫沧莫名其妙,低唤了一声,紫光浮动,人已到了冷若寒身畔,擎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为:“你怎么了?”

“等等!”冷若寒竟没有顾上回答莫沧,只是像发现了什么的笑起来,纯净地宛如琉璃,他径自向前行了十数步,买了一支糖葫芦,又笑着折回来。

莫沧将他只是为了买这一支糖葫芦,不由得微攒眉,有些嗔怪地开口:“寒儿,多大了,还要吃这个吗?”

“这个是我欠你的啊。”冷若寒认真地望着莫沧,纯净的笑容微微一滞,带着失望黯淡了下去。“原来哥哥忘了吗?我答应过你,要在你行弱冠礼之前买一支糖葫芦给你,可是那天,你却没有回来。”

莫沧心中一痛,他依稀记得,大约在冷若寒六岁的时候,两个爱吃糖葫芦的孩子,曾许下过这样的诺言,可是十一年之后,冷若寒还记得,而自己却完全忘却了。“我……对不起寒儿……”

“没有关系,哥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嘛。”冷若寒勉强地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糖葫芦丢去,“一年多了,哥哥都快二十二岁了。”

“寒儿!”莫沧长袖一拂,将糖葫芦卷回手中,红彤彤的山楂,黄澄澄的冰糖,这是兄弟俩幼时最甜的记忆。“三年后,我一定记着买。”

莫沧温和地笑起来,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顾众人惊奇的目光,忘却了贵公子的身份,旁若无人地咬着糖葫芦。

抛开一切身份与武功,莫沧与冷若寒只是一对平凡的兄弟,一个依恋仰慕兄长的弟弟,一个溺爱弟弟的哥哥。无论发生过什么,发生着什么,将发生什么,血管内同样的鲜血,割不断这一份情,因为是兄弟,所以血脉相连。

回到护国亲王府,已是日落时分。连日奔波,方文轩等人便早早回去休息,只余下莫沧和冷若寒两个,前往小楼拜见父亲。

护国亲王冷心岩乍见到两个儿子携手同归,自然喜不自胜,忙命人在花园内备宴,乘着月色,父子三人把酒言欢,共聚天伦。

厢房顶上,韩子衿依旧粘着凌霄,口衔玫瑰,痴痴地望着花园中的父子,夜风轻轻吹拂,扬起两人的发丝,仿佛是坠入尘凡的精灵,他们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依着对方,传递些微温暖。

“他们……他们真的很幸福啊……”韩子衿的口吻满怀歆羡,没有关于父母记忆的他此刻显得黯然神伤。花园中隐隐传来笑声,顺着风,那么地融洽,仿佛是天衣无缝的夜之曲,即使在这么遥远的地方,也一样动听。

那三个颀长的身影,披着淡淡的月光,何似在人间?或许,那本就不属于“人”了吧,从一开始,他们便是神话般的存在。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等仙,上仰者苍,下俯者莽,天光地华,皆不可达!

“怎么?”韩子衿忽然低呼,口中的玫瑰应声而落,花香被一阵清风吹过,袅袅浸入空气中。

凌霄诧然抬首,遥遥望向花园中,也不由得浑身一震,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花园中的和谐,刹那间如水晶般被打碎了,莫沧与冷若寒都站了起来,正面对着冷心岩,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凌霄却依然感觉到一向平和如水的冷若寒,竟然有冲天的怒火!天地间的光辉都在刹那诡异地聚到了他的身上,那竟是神祗的怒!

凌霄与韩子衿面面相觑,几乎是同时,他们如同风一般地从屋顶上掠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向花园。

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肆在两人的心中,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冷若寒如此地愤怒,而且是对他的父亲,仿佛清水化成了熔岩,沸腾到令人战粟的地步。

空气几乎凝结成冰,莫沧无奈地垂手立在一旁,示意刚刚赶到的凌霄,韩子衿不要开口,抬目望去,冷若寒与冷心岩这一对父子,竟然在对峙!

冷若寒依旧出尘,可是面孔却明显苍白,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夜深霜寒,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好似弱不禁风,那一双绝美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的父亲,惊诧之中,更多的是狂乱的怒意。

点点月光包裹住冷若寒的身体,残月心法的内力再度失控地外泻,绝世地美丽,但同时也彻骨地冰冷。冷若寒的瞳仁中,有一丝令人心痛的绝望,“父王!”

冷心岩漠然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正襟危坐,尊贵而又威严,带着不可反驳的气度,他冷冷开口:“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抬手,一方石桌顷刻粉碎!

“不!”十七年来,冷若寒第一次忤逆了他的父亲,而且,是如此决绝地忤逆。这一个字,是冷若寒生命里最激越的反抗,他可以安然接受死亡与伤害,但是这一次,他却燃尽生命里所有的怒火,去反抗他父亲的决定!

无力地轻叹,冷若寒身上的光辉消失殆尽了,他孱弱的身体负荷不住这惊人爆发的怒火,一阵昏眩,几乎站不稳,然而这个骨子里就高贵的少年,依然倔强地转身,白袍轻扬,顷刻间消失在凄凉的花园中。

“小莫!”莫沧与韩子衿摄于冷心岩的威严没敢追去,只是凌霄随着那袭白袍远去,在他桀骜的眼中,早已忘却了尊卑贵贱,因为冷若寒当他是兄弟,所以他便待他如骨肉至亲。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却明白他的小莫,此刻有多么痛苦,多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