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

第三十节 请退了左右

说完,冯百川起身要走,邓海东拉着他本想再说几句,冯百川摇摇头:“不必这个时候送了,直到梁王登基之前,你我不要见面,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至剑南之前不可流露一些。”邓海东点头,默默的放开了手,冯百川一笑:“乱到这个时候,我才算是真正心定下来。”

这个时候外边长远报,说国相要见天子。

“要见天子?”冯百川不由一愣,随即冷笑起来:“好手段。”

邓海东也懂了,问:“谁放他们出来的?”

“谁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

“困到梁王来吧,还能如何?二兄,这般借刀杀人的手段是要送我功劳呢,还是要断了我族承平时的人脉。”

听到这句话,冯百川眼中异彩,看向了邓海东,邓海东摊开手:“不是不懂,而是不屑,不过看今日之左帅就是明日之勇烈,既然如此。”

“那就成全他们心思便是。”两人异口同声的道,相视一笑,边上长运听的一头雾水,冯百川已经蒙面从帐后走了,邓海东向前:“准备一部人,从下游包去,尽数抓了。”

那边可是国相等人啊,邓长运连忙拉着他:“海东儿,你当真?”

“我辈九十九步都走来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旧臣等候梁王发落便是。”邓海东笑着拍拍他的手,然后前行呼啸了一声,两边亲卫立即跟上,他打马扬鞭这就出营向着渭水而去,行不过两里,渭桥故地两岸夹短,邓海东马停下,看到那边火把照耀,人头挤动。

本来全在鼓噪着,他一到,回骑两分让开,对面犹然在口中喊个不停。

一看到他跃马向前了,这才住口,邓海东看去果然当头是李林甫,边上是杨国忠,哥舒尉迟等家却一个没有,他翻身下了马,走到河边问:“国相何事,不晓得陛下受伤正在休息,带了这么多人来喧哗。”

他不过区区一校门,号称是将其实是新军左营一校官而已,国相比他不晓得高了多少阶,可是这里不是大明宫上论资排辈,这是无边沙场靠的兵强马壮武功威名。

堂堂李林甫为他这般无礼的一问,只能咬牙先忍着,扬声道:“勇烈将军,老夫以及满朝都挂念陛下,却是有些心切忘形。”

“勇烈将军,那回骑不晓得事务,只说要等你来才可让我们渡河。”

说话的是杨国忠,看着邓海东满眼热切,大约是太急切了,又加一句:“平阳殿下现在可好?”邓海东哭笑不得:“列位大人还是回去吧,夜深水寒,不要惊扰了圣驾才是,明日就送陛下入城了,你们何必急在一时。”口中微动,一名亲卫悄悄退后。

而对面李林甫听他居然说回,终于有些忍不住怒气了:“勇烈将也别忘了身份,本相心忧君王,你如何能阻拦了?”说完一沉脸,上去跨了渡船上,邓海东愣住了,他哪里来的船?再看看后面,居然有不少船只都从人群里拖了出来,与此同时纷纷向前放下。

“大人。”

邓海东冷笑:“让他们来。”一挥手,正是回骑后退时,李林甫威风凛凛的喝道:“莫非还要射杀本相不成?兵不晓事,将为何不晓事,朔方仆固怀恩将军又何在?”邓海东听到这一句险点没摔下去,长安那群老不死的要自己做恶人,也未免做的也太绝了吧。

也不晓得各家怎么骗他们的,瞒着滴水不漏还让他们敢出来!

若不是冯百川之前和自己说了,自己现在还真的有些犹豫,不过现在嘛!他一声不吭,只让回骑军马四散,让对方慢慢渡河就是,而他后面其他亲卫已经纷纷握住了刀柄,防止来人之中有好手会突然做什么变故。

上船的李林甫则四平八稳坐在船头上太师椅,眼神只看着邓海东这边,后面水声不绝于耳,是一只只船放下,开始向着这里而来,其中当然有聪明的在后面犹豫着,要观察观察动静,其中也有人在冷笑。等看到半渡,看到对岸,最终看到邓海东伸出手来扶了李林甫上岸,当即努力划水的划水,催促的催促。

听着喧哗,李林甫直起了身子回头;“成何体统,惊了圣驾!”

邓海东看他架子十足,心中冷笑,乱时无用平日争功,拿了那些豪族没办法,就把主意打到邓族头上来?

他却不知道,若是当世之人看到一朝国相,无论多么自负,还是会敬畏于对方权势地位的,这就是出生这世的规矩,也是李林甫等胆敢面对平叛刀兵的底气。

可放眼世上,只他自己一个,哪怕对了天子都没有太多敬畏之心,最近厮杀又养了气概,所以人等看到他对了堂堂国相,言辞气度不落一些下风,回骑等更是心折,都垂手站了一边,等他号令刀山火海去。

杨国忠终于上了岸,落了地心中定了,走到了邓海东面前,态度上再多了一些张扬,赞道:“勇烈将军此次可谓大功。”又赞:“怪不得平阳殿下倾心。”

“呵呵,勇烈将军,左右帅呢?”“还在后面。”

“那,仆固怀恩将军为何还不至?”李林甫皱起眉头,仆固怀恩一蛮将而已,如此托大,他身后有官吏插嘴:“好不晓事,还不去通报一番。”邓海东茫然的看去:“你谁啊?”

那人气的一抖袍,李林甫回头一笑:“王大人无需置气,勇烈将军是个武人嘛。”说完淡淡一笑,看着邓海东又道:“将军这就让老夫带的御医去看看陛下吧。”

邓海东真受够了,直起了腰来:“国相,末将已经说过,陛下正在休息。”

“放肆!”

杨国忠连忙劝阻;“国相请勿动怒。”回头对了邓海东道:“老夫托大,也算的上你的长辈,海东儿你要知道尊卑才是,见了国相至今不拜一拜,言语还甚无礼。”说完眼神看着邓海东,对负手而立的李林甫那边一转,要他给个台阶,看似还很维护邓海东的。

邓海东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什么王大人发作,一个箭步窜前:“陛下受此惊吓之时你还笑的出来?”伸手要扯邓海东让开,杨国忠赶紧去拉住,邓海东看他做派还真有些感动,原来这厮虽然张扬,心内还是真心照顾着自己的呢,于是又笑。

李林甫恼怒至极:“荒唐。”摆了袖子自己就向前,身后当即有人拥上挤来,一个个忠心为主的摸样。

其中也有些孔武有力的,就对了邓海东来了,那王大人还在喊:“放开我,杨国忠你放开我,今日就要教训教训这不知道尊卑的武夫,胆敢……”

邓海东右臂举起,回骑上下弯刀出鞘,铿的一声,全场顿时安静。

他放声大笑起来,又一摆手指着南边,身后一支响箭这就向天空射去,顿时听到对岸下游马蹄声急促,他自己当即突前,一拳砸翻一个愣住了的力士,拔出刀在手又劈死一个,对面李林甫给惊的面色发白,步步后退,那和杨国忠纠缠着的什么王大人鬼叫起来向着后面猛缩身,这就和杨国忠滚了地上。

“简直不知所谓!哥舒等族可曾告知你们,说仆固怀恩叛逆,设伏两帅?”

李林甫瞠目结舌:“这,这。”

“原来不知,怪事!”一脚把地上人头踢开,邓海东阴森森的看着他:“那日在长安此地拜别君王北上之后,便败成德,鹰狼校阵斩安禄山次子,本将阵斩安禄山长子,骑将蔡希德以及杂鱼无数,拿安禄山在手。”

他进,李林甫退,邓海东走过呆住了的杨国忠身边,脚从那什么王大人脸上路过,踏出一声呜咽,他继续向前:“随即西向,临阵捅死安禄山,杀透柔然上衡山得见左帅,身后右帅收服成德部跟进,入夜联军反困了柔然军于对山,天明后,各部踊跃,本将居中突前!”

“是役,坑杀柔然降兵三万,放火烧了对山,见士气鼓舞于是本将召集各部精锐一万,人带三马,这就深入大漠草原,欲封狼居胥。”

就是回骑也听的纷纷侧目,何况长安那些官吏上下?

“左右帅领步兵主力跟上,本将当时已入草原一日,前面柔然王庭正在逃窜,可是此时长安荣王叛变,急报传来只能回头,救了河山星夜再救君王,但谁能晓得再至衡山前,朔方军居然设伏此地,突然杀困玄甲羽林。”

“当真,当真如此?”

邓海东不屑的一笑,回顾左右:“朔方田成嗣何在?”

“正困右帅时,被将军突至,一合就斩杀当场。”

“朔方仆固怀恩尸骸又何在?”

回骑低头:“是天将军神威。”

“剑南,成德,柔然,河东,长安。”邓海东看着对面:“屈指算算来回多少里路?”一转身提了那脸上鞋印还没有擦干净的王大人,恶狠狠的看着他:“本将血战报国的时候,尔等龟缩长安坐看君王被困,如今伤重难起,犹在渭水大营前喧哗,是何居心?”

“下官,下官。”

“哦,明白了,本将该识趣的,多亏了国相心忧君王,终于忍不住冲来,杀败了叛逆,又斩荣王,陈玄礼等当场。”邓海东换上了笑容,放开了手:“诸将。”

“在!”

“此乃我大唐国相,还不赶紧前来请安,然后听国相调度?哦,国相不是要看天子伤势吗?各位一起,来啊,全都护卫好,请。”

一群回将当即开骂,什么鸟国相,我等只听将军的云云,就在这时北边马蹄声大作,滚滚而来又不知道多少兵马,远远的就开始大喊:“奉神威天将军令,吐蕃铁鹰部前来效命。”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渐渐到了营右消声,就看到一群吐蕃将入营,一直走来。

长安官吏看着他们走来,走到邓海东面前拜倒:“论钎岭以下诸将奉令前来。”

“起来吧,见过这些大唐栋梁,此乃我大唐国相,这位是我大唐内相王大人,来来。”

早遇亲卫的秃鹫暗笑,这就似乎要上前正儿八经的见礼,可怜李林甫还撑得住,那王大人尖叫一声乱跳摆手,向后闪避,论钎岭都被他吓了一跳,耳边邓海东阴阳怪气:“论钎岭,可愿听这般人物调度派遣?”

论钎岭大笑起来:“我辈在唐境内只听将军的话,将军向前我们就跟随,将军厮杀我们就拔刀,无论水里火里。”

邓海东威风终于摆够了,对了已经鸦雀无声的李林甫等沉下脸来:“天子不起,而国不可无君,所以我辈欲扶梁王为至尊,何去何从?”一言既出,图穷匕见,比起之前跋扈无礼,挟外军威胁国相,这句另立新君的话,让李林甫浑身战栗。

“恩?”

李林甫口不能言,忽然摇摇晃晃,邓海东淡淡的道:“国相不要昏了,昏了也会叫醒了你。”李林甫站稳了,呆呆看着这声名鹊起的新贵,如今坐领虎贲尽得军心的武夫,犹豫半响一拱手:“请先见天子一面。”

“好,国舅也去,其余的全部看起来,胆敢喧哗者斩,这厮给爷扒了他的衣服,去服侍我二兄。”

“是。”

王大人尖叫,挣扎,脱光,一身赘肉乱晃,那边李林甫和杨国忠向前只顾走,邓海东也不陪他们就去自己的军营了,过河的长远已经回来了,虽然服从军令但心中真的忧愁,寻机上来就悄悄的和他说不可得罪太甚,以免如何如何,邓海东一边进帐一边叹气:“长远,可知我现在坐领大军,又得拥立头功,不招人恨就招君嫉,你选哪个?”

长远顿悟:“亏得是你领袖全族。”

啊?邓海东诧异:“莫非你当时还有些想法?”长远被这厮一句话堵的,随即血涌上脸:“你当我何人呢?一心辅助着你……”

邓海东扑哧一笑:“好了好了,你之上还有长青呢,我知道轮不到你的。”长远正在激动,又被他这句话一说,怒不是,不怒不是,最后骂道:“忤逆子,辈分犹在,我是你叔!”

那厮却嘿嘿着低头去翻军务了,等长远气息平了他才抬头:“长远,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家族百代,你信吗?”

长远对上那双眼睛,心中忽然有些发毛,点点头,刚刚要问,邓海东摆手:“无论我做什么,总有一天会和你们说的。”说完再低头下去,长远站在帐口半响后向外走去,忍不住回头,看着帐内的邓海东,依旧身形提拔,但他分明感觉的到他心里无尽的疲倦……

此时天色已大明。

在去澜沧北岸的路上,半数武校领拥着邓长青还在疾驰,到此时邓长青已经将去的意思说了,听到这是少族长要得拥立之功的第一位,这些子弟晓得厮杀不晓得背后险恶,纷纷兴奋的恨不得现在就见到梁王。

长青只能把紧张放在心中,他总是觉得事情诡异,海东儿做的也诡异,冯少公也有些诡异,但无人敢说。

埋头打马,怀里揣着天子印等,如揣的江山社稷一样……

渐渐的,日影从奔马右侧移向了身后,隐约终见到前方天空明亮了一带,那是夏日澜沧蒸腾水汽造就的一幕光景,是澜沧已经近了,他继续向前,忽然前面散出的子弟回头而来:“长青叔,梁王在前面,梁王在前面。”

“当真?”

邓长青看着子弟们面色通红,他赶紧喝斥:“全定了心,看清楚情况再说。”

这就向前,前面旗帜飘扬,勇烈族旗,新军军旗,赤水关旗,前面军马也已经出来,对上长青:“大人,梁王有请。”

赶紧前去,身后子弟们眼神兴奋的看着,缓了马但怎么也难压制心中期待,远远的看到了长青叔过去了,然后下了马,梁王站了起来,老族长就在一边,他们静静的看着,梁王带来的亲卫等自然不会戒备邓族子弟,但都觉得诡异了。

“当真?”

“回梁王,勇烈将阵斩仆固怀恩田成嗣,收朔方军马是真。”

“天佑我大唐,出此盖世英雄,天佑我父皇……”梁王欢喜的跺脚拍手,这就要去拜边上的邓公,他以下将校也都欢喜,邓长青跪了那里,莫名其妙,却觉得梁王欢喜似乎有些不真。

而现在最无助的则是在拼命摆手的邓世平,老脸喝了十斤酒水一样的可怖,也曾听了河东骁将仆固怀恩的名头,过去对自己家族来说,那是天大的人物,不弱了左帅身份,却被我家猢狲连他副手也一起剁了?

可他不知道,儿子还没敢现在说猢狲救天子之时,砍了荣王事!

眼睛就瞥到儿子还跪了那里,他好不容易谢了梁王,看到梁王要扶儿子,儿子却似乎不识趣的沉了腰,他连忙喝斥:“还不谢梁王,起来。”

“请殿下退了左右!”

猴爷愣住了,邓长青再叩头:“请殿下退了左右,勇烈将有话要在下转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