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大师谈国学

第三篇 资政篇_任继愈:墨子尚贤

任继愈:墨子尚贤

所谓的“贤士”就是具有墨子或墨家的道德标准的人。贤士的标准,《尚贤下》说:“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

墨子在《鲁问》篇中说:“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意思是说国家政治昏暗纷乱之际,就向国君宣传“尚贤”、“尚同”的重要意义。《尚贤》、《尚同》篇是墨子争取改善小私有者社会地位的纲领。

墨子在《尚贤》中提出任用、选择贤士的一系列纲领性意见。春秋末期,世袭贵族宗法制度的基础已经开始动摇,当时各诸侯国政局动荡,政治昏暗,世袭贵族为了挽救自己的灭亡的命运,开始招纳人才。而当时的手工业者、小私有者,由于生产的发展,在经济上逐渐取得更多的独立地位。他们获得的自由越多,生产积极性也越高。这一变化,在墨子的时代,就是“士”的地位提高,“士”的阶层扩大,要求过问政治。这就是“尚贤”说产生的客观原因。

在春秋初期、中期,世袭贵族的统治占主要地位的时候,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建筑在宗族血缘关系上,君臣的关系、大夫家臣和人民的关系,是宗族血缘关系的扩大。富者与贵者是统一的,贫者与贱者也是统一的。富贵与贫贱的身份几乎生来就是决定了的、不可改变的。因此,这时期不发生“尊贤”或“尚贤”的问题,只有“亲亲”的问题。所谓“周道亲亲”,其实就是用宗族关系作为人与人之间联系的纽带。

孔子时代已提出了“举贤才”的主张。当时,世袭贵族为了加强他们的统治,需要找一些干练的、有能力统治人民的人物。最初选拔的“贤才”绝大多数是从没落的、失势的、被压抑的世袭贵族中间选拔。到春秋末期,开始真正选拔那些非世袭贵族出身的“贤才”

。根据书传记载,当时,孔子的弟子,真正出身于贵族的只有两人。墨子的弟子,从他们从事手工业的技能和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来看,绝大多数应当是出身于劳动者阶层的。墨子一再提出:“农与工肆之人”,只要他贤能有才,也可以参加政治。这种思想和要求,并不是他的空想,而是在当时的客观情况下有了实现的可能才提出的。

墨子提出“尚贤”的主张,在当时对于世袭贵族的特权,在客观上起着瓦解的作用。墨子说,“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只有“尚贤”。“尚贤”是为政之本,他认为要使国家得治,首先在于网罗贤才:

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众”是加多、聚集的意思)贤而已。(《尚贤上》)

墨子并且主张用提高贤士的物质待遇和社会地位来招纳天下的贤士,使他们有参与政权的机会。他提出为贤士寻找政治出路的主张,具体地说,就是为那些部分反映小生产者、小私有者的利益的“士”开辟政治道路。

所谓的“贤士”就是具有墨子或墨家的道德标准的人。贤士的标准,《尚贤下》说:“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也就是那些“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尚贤上》)具有墨家政治观点的有学识的知识分子。

墨子不但提出贤士的标准,而且提出选拔贤士的具体办法。这在当时,对于世袭贵族制度是一种相当激烈的改革性的见解,因为他的选拔贤士的主张是针对西周几百年的旧习惯、旧制度提出的,是为那些素无社会地位的“农与工肆之人”出身的知识分子争取参与政治活动的。墨子假借古代圣王的名义,宣传他的任贤使能的主张,他说:

故古者

圣王甚尊尚贤而任使能,不党父兄,不偏富贵,不嬖[bi必]颜色,贤者举而上之,富而贵之,以为官长;不肖者抑而废之,贫而贱之,以为徒役。(《尚贤中》)

墨子在这里正式提出改革世袭贵族制度的要求,只有对“贤者”,才可以“富而贵之”,只有对“不肖者”,才可以“贫而贱之”。贤者为官长,不贤者为徒役。而在过去,只有富贵者才能任官长,贫贱者只能当徒役。

在墨子的“尚贤”主张中,还提出初步的法治思想,给后来的法家韩非一派准备了思想条件。他说:

圣人听其言,迹其行,察其所能而慎予官,此谓事能。故可使治国者,使治国;可使长官者,使长官;可使治邑者,使治邑。(《尚贤中》)

墨子已把尚贤使能的范围扩大,哪怕是贫且贱者,只要他是贤士,墨子就认为他有资格去做官。贤士所做的官可以小到“治邑”,大到“治国”。他以坚决的、严格的态度提出:

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

古者圣王之为政,列德而尚贤,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

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故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以上引文均见《尚贤上》)

正如以上所讲过的,墨家主要代表当时逐渐抬头的小私有者的利益和希望。他们要求在社会的大变动中获得政治参与权,取得一些政治地位,以保护他们自己的经济利益。墨子认为只有像墨家所承认的那些贤者当了“治国”、“治邑”的官长以后,才能实现他们的政治理想,解除天下的公患,使得“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乱者得治”。

(任继愈著《墨子与墨家》,商务印书馆1998年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