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妖娆

010 当真该死

一阵诡异的铃铛声响起,院中的吟诵声音便越来越快,两种声音不断的交错重叠,伴随着冷风吹响的树枝发出的“嘎吱”声,整个院子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纷飞的雪簌簌的落下,扑下那院中微弱的火光。一个人的面容在雪光和微弱的火光的映照下时明时暗,却也大抵上看得出那个人的轮廓是个娇弱的女子。

“白汐景……死……魂魄……移魂之术……”诸如此类的字眼不断的重复着,然后只见那人忽然将面前的酒洒在地上后,然后又迅速的点燃了几张符将其扔到了刚才洒的酒上,忽然亮起来的火光让那个女子有些苍白的面容瞬间变得清晰无比,那个人竟是……

“呵呵……”一阵清冷的笑声忽然在院子里响起,伴随着鞋子踩在雪地上微弱额声响,那般突兀的笑声蓦地让院中烧纸的女子一震,竟半饷不敢妄动分毫。

“思画,你半夜不睡觉,跑到郡守大人这个院落里来作甚?”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仿若看不见这满院的香火和纸钱一般,如同只是散步随意经过此地寒暄两声。

思画闻言不禁又是一颤,她低低的垂着头根本不敢看来人,一双素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思画,刚刚不还是念念有词么,怎么现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嗯?”女子最后那个尾音微微上挑,竟带着一种让人心弦蓦地紧绷的力道。

“我……公主……”思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这几日的白汐景她根本就看不明白,现在白汐景究竟是什么情绪她也估摸不准。

白汐景见思画一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唇角微微一勾,竟露出一个倾城的笑意来。只见她慢慢的迈开步子走到思画的面前,然后微微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酒杯放在了自己的鼻子前轻轻地嗅了嗅,然后这才开口道:“这么好的酒竟叫你如此糟蹋了,真是……有罪呢。”

“有罪呢”三个字才刚说出口,思画已然已经跪伏在了地上,单薄的身子在寒风里如同一片飘零的黄叶般一直颤抖着,仿若是觉得寒冷,又仿若是在无边的恐惧一般。“公主饶命,公主,思画知道自己错了,思画以后再也不敢犯了,思画恳请公主饶命。”

“饶命?呵呵。”谁知道白汐景闻言后竟是轻笑出声,只见她慢慢的弯下腰身,素白却节骨分明的手蓦地扣住了思画的下巴,汐景的手指微微一用力迫使思画抬起了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思画,你是犯了什么错才向我讨饶的?”

“我……”看着白汐景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思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大胆!”刚才还笑意盈盈的白汐景忽然笑意一敛,一张美艳的脸上只余些许冷意,只见她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一双眸子微微一眯道:“思画,在本公主面前岂能容忍你自称‘我’,看来宫中的规矩你都全忘了!要不要本公主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思画的声音里已然带了哭音。

“思画,你还没有回答本公主呢,刚刚你在作甚?”

“奴婢……奴婢……”

“要本公主帮你回答么?”白汐景慢慢的站起了身,只见她的裙摆微微一动,那还燃着香烛的香炉便被汐景一脚踹倒在了地上,灰色的炉灰蓦地洒出来,覆盖在银白色的雪上。“私下设坛,妄图以妖法加害本公主,按照白国律令应当处以绞刑!”

“公主,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想加害公主,奴婢只是……只是……”思画一听到绞刑二字顿时吓得血色全无,慌忙的爬到汐景的脚边,拉着汐景的裙摆想要解释,可是解释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本公主可是亲耳听到了,难不成还是本公主听错了不成?”白汐景冷笑一声,然后只见她面色一沉地道:“杜康,将思画带下去!”

“是。”映着夜色,一身玄衣的杜康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没有一点声息,只见他走到汐景身边后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思画,然后便没有了身影。

偌大的院落里顿时便只剩下了白汐景一人,只见她默默地看着那些纸钱和香火烧尽,这才慢慢地转身走出了这个院子。

思画的不正常她早已经察觉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她竟已经想到了如此地步,就因为自己突然间的转变,思画便已经怀疑到了她的身上。甚至以为真正的白汐景已经死了,而现在的白汐景根本是另一个人。换句话说,思画是以为白汐景被人施展了移魂之术而换了一个人,是别人抢夺了白汐景的身体。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移魂之术的传言确实有之。而且自己不也算是移魂之人么?不过不是被别人占用了身体,而是被十年后的自己占用了身体罢了。

不过,就算自己心里再清楚明白不过,她也断断不会承认的,要不然……

所以,一切都要杜绝,不管是以什么理由,思画都不能再存在了,而和思画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也没有在存在的价值了。所谓杀鸡儆猴,要杜绝这些流言必得有人做出牺牲!

白汐景慢慢踱步走出院子,伸出手来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寒意通过手心直达心里。若不是再世为人,她是不是根本不会明白身边的人有时候才是最危险的呢?只是虽然防得住这些伤害,心里的伤疤又该如何防备?

“乱山残雪夜,孤独异乡人……”白汐景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清艳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然后这才负手而走。绣着红梅的白色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的晃动着,竟是别样好看。

就在白汐景的身影渐行渐远之际,刚刚还空无一人的院落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只见那人定定的看着白汐景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才忽的轻笑道:“白汐景么?呵,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然后只见他轻拂衣袖,深紫色的衣服上落雪被他微微弹开,“和传闻中不一样的汐景公主呢。”说完这句话,男子也款步走出院子,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汐景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所有被人看了去,回到自己住处,远远地就看见了打着灯笼站在寒风中等她回来的思琴。白汐景忽的叹了一口气,“思琴,如果我说……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思画了,你会如何?”

思琴闻言,眼睛蓦地瞪得大大的,甚至有些惊恐。“公主……思画她……”

“犯了死罪。”白汐景淡淡的回道,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思琴。思琴那是思画的亲姐姐,面对自己亲妹妹处刑,她会如何呢?想到这里白汐景的眼睛忽然眯了眯,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饱含深意的笑意。

思琴顿时双肩一抖,手中的灯笼一个不稳,竟直直的落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灯笼的纸面迅速被火燎燃,在黑夜里发出刺眼的光。“奴婢……奴婢……”

一阵风起,那燃着的灯笼愈来愈亮,映着银白的雪,竟显得有一种异样的诡异。白汐景淡淡的看了地上的灯笼一眼,然后唇角微微一勾看向一脸震惊的思琴再次出声道:“你会如何?我要听你的实话。”

思琴定定的看着白汐景,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她紧紧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然后猛的跪在了地上对着白汐景就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这才见她直直的挺直了腰杆,一脸坚定却又恳求地道:“思琴逾越,恳请公主开恩。”

“哦?”白汐景闻言淡淡一笑,可是一双眸子却是漆黑的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你这是要本公主违背白国的律令不成?好大的胆子!”一句话说的似真非真,可是却莫名的让人感到一阵紧张。

“思琴不敢,思画是奴婢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恳请公主开恩,公主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思琴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公主,无论何事,任凭差遣!”思琴说完,再次磕了几个响头,见白汐景一直没有说话,思琴猛地一咬牙,竟拔出了自己头上的簪子,将自己左手的手腕划破,猩红的鲜血蓦地流了出来,洒在白汐景和思琴之间,思琴又用右手沾了些血,在自己的额头点了点,这才停了手,直直的看向白汐景。

地上的灯笼早已经燃完熄灭,整个夜里显得朦胧而不真实,白汐景定定的看了思琴一眼,然后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不能在留在本公主身边了。”

“奴婢叩谢公主恩典。”

白汐景微微摇了摇头,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风,看着远方道:“去告诉方娉婷,我们不与她一道上路了。”

不管是出于不想见叶凛,还是出于有一个地方她不得不绕道而去,她都必须单独行事才行。

“是,奴婢这就去办。”思琴脆生生的应道,然后微微看了白汐景一眼,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虽然白汐景没有说出口,但是她要去的地方她们又怎会不知?是要绕道去看早已经出家的王后吧?

就在思琴转身准备离开之际,白汐景的声音再次淡淡的响起:“思琴,我喜欢聪明的人,但是……我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你要记牢了。”

思琴闻言,瞬间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这个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能够随意猜测心思的小公主了,她的心思,她的情绪,她怎么也猜不透,却也再也不敢妄加猜测了。

白汐景回到屋子里时,杜康已经站在桌边随手为她奉上了热茶。“公主,思琴真的可以信任么?”

“她发了血誓,杜康,在白国血誓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更清楚吧?”白汐景接过茶杯,浅尝一口后,慢慢舒出一口气道。

血誓代表着永不背叛,誓死效忠!白国人最为重视誓约,所以一旦发了血誓便就是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毫不保留的交给了别人。

现在是非常时期,身边必须要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虽然思琴发血誓有点被迫的意味,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而且,思琴是个聪明的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很是清楚。

就如刚才的回答,若是她回答的是任由白汐景处死思画的话,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便就是她,因为没有弱点的又太过聪明的人并不能完全掌控,换句话说那便是不可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