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冥灵虾

叶剑灵站起来俯视下面欢喜若狂的摩竭人，心里涌上一丝苦涩，这些人敬仰崇拜的还是他们的祖先摩竭神王，无论母亲把神话编造得多么完美，他为摩竭族做再多的事情，一旦摩竭神王出现，他们都要立即被拉下神坛，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可是这摩竭圣山本来就是人家的，摩竭人崇拜的也是自己的祖先，他们娘俩在这里居住二百年，每个月都要人家供奉一个美少年，可以说摩竭族不欠他们母子的，只有他们欠摩竭人的。

无论结果如何，我在这里住一天，就尽可能地护佑摩竭族一天，毕竟现在还在享受人家的服侍，接受人家的供养。即便将来有什么变故，至少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叶剑灵暗自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他攥着摩竭神杖站在神台之上，火焰一样的云气就漂浮在他的头顶，金色的香雨落在他的身上，清晨的山风掀起他雪白的长袍，肃穆的气势弥散开来，神坪下嘈杂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风祭祀在他身旁念诵祭文，这个是许丹青规定的，其实就是一篇感恩信，感恩自然给了我们生命，感恩苍天苍天降下阳光雨露，感恩大地长出足够的食物，我们才得以生存。最后还要感恩神王、女神和身子的护佑，带领我们教化我们，把平安和幸福赐给我们。

念诵完毕，风祭祀把祭文投进下面的青铜鼎里。

神坪下面又开始载歌载舞，雨祭祀点燃注满油脂的圣火，十八位披发赤脚的摩竭水奴在火前跳动带有神秘律动的舞蹈，他们**着上半身，用特制的草治在身上涂抹画出神秘的图腾。

许丹青看出那是一个个仙家符篆，而且猜测跟圣山内的仙府有关，曾经拓描下来研究了好长时间，只知道是一共十八道符篆，叶剑灵小时候学习画符的时候，第一个画的就是这十八道符篆，只是许丹青到死也没研究明白它们到底有什么作用。

三位千挑万选的摩竭童子，都是八岁大的男孩，穿着冥灵丝织成的盛装，脚踏铺满摩竭花瓣的阶梯，一步一拜地到神坪上来为叶剑灵献上贡品，中央男孩抱着三柱一米多长的摩竭香，其余两个各抱着一篮子水果。

叶剑灵抚摸他们的头顶为他们祈福，这三个孩子是整个摩竭族福灵娃娃，是所有摩竭人都认为最有出息，最有天赋的孩子，未来的摩竭王就要在他们当中产生，按照以往的规矩，许丹青是要赐下宝物的，或是一件法器或是一颗丹药。

不过叶剑灵并没有继承到母亲的全部遗产，自己都穷得叮当响，哪里有法器或者丹药赐给他们？好在他当初从药王门带回来几株丹草，种在后宫的空地上，长势俱都不错。

因为怕敖清郊偷龙藏香，叶剑灵昨天晚上把丹草都移植到竹林里面，他能够在颂持楞严咒的时候看清竹林里阵法的变化，虽然还不能完全破阵，但也能够进入外围地带，于是寻了个安全的空地把丹草都移植过去。

他这长生宫里灵气充足，尤其是后宫的竹林里面，更是浓郁异常，仙草种在里面，长得比原来种在人的身体里面更快更好，那几株血髓冰豆已经逐渐长成，叶剑灵摘了六颗下来，把其中的一颗拿出来碾碎，又添了几种辅药制成药膏。

叶剑灵对药材方面还是有些专研的，比他修道方面还要强上一些，以前在落霞山的时候，经常带着群鬼在山里乱窜，采摘各种野果，他曾经暗暗发誓，要吃遍落霞山中所有能吃的果子，结果有一次吃了有毒的天心果，差点就被毒死，被母亲抢救过来之后就开始对采药炼丹感兴趣，还专门学了一本白术子留下的笔记。

血髓冰豆是宝丹，是有灵性的丹药，叶剑灵判断它最大的功效是滋补血气，生肉续筋，添加几味辅药之后炼成的药膏，内服能够治疗五脏内伤，外用能够生肌接骨，甚至胳膊被利器斩断，即使涂抹药膏重新对接也有希望长好。

他给这种药膏起名叫做摩竭膏，给三个摩竭童子每人一盒。

摩竭童子拜谢神赐，然后捧着装药的玉盒站在风祭祀旁边。

叶剑灵取出准备好的三枚木符，先将一枚风符烧起，掷入下面的青铜鼎里。

风祭祀挥动阴风扇，摩竭山前面立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叶剑灵在风中焚烧第二枚雷符。

摩竭宫顶上十二名摩竭力士将最高的一层天雷殿打开，那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青铜磨，十二人同时推磨，一道道闪电就在两层磨盘之间诞生，转眼间电蛇就爬满磨台，叶剑灵挥动摩竭神杖，那些闪电就顺着他的指引脱离磨台窜到空中，在狂风中炸响。

“喀喇喇！”无数道电蛇在空中疯狂扭动，将天幕割裂得支离破碎。

许丹青当年初到摩竭地，故弄玄虚，制造出这些景象来配合降雨，以显示自己的神通，使摩竭人敬畏，还特地炼出了阴阳扇和雷霆磨这两件上品法器，叶剑灵看惯了母亲施法降雨，如今用来也算轻车熟路。

风雷俱起，布满晴空，叶剑灵焚烧最后一枚雨符。

他这符一烧完，早已经等候在冥灵山顶的归塘钰立即得到了感应，从池里吸了一大口池水，借丹气化成云雾，用一口神风送到摩羯地上空。

敖清郊赶紧现出原形，从摩竭山顶投入云层之中，使出蛟龙控水的本事，将雨水均匀地撒在八百里摩竭地上。

那雨初始还是点点滴滴，很快就成了瓢泼一样，因其中混合了两大妖仙的冰寒丹气，使得水汽凝结了许多冰雹。

大雨遍洒人间，漫过沟壑河道，肆意横流，干渴得寸寸龟裂的摩竭地，终于喝足了水，到后来连摩竭湖也被注满了。

人们在大雨之中拥抱欢呼，他们顶着雨帘跳舞，吞食地上的冰雹，甚至在泥汤里面打滚。

摩竭王和雨祭祀率领各大摩竭公一起跪在水里叩谢神恩，水就是生命，有水喝就有快乐，他们再一次得到了神的宠爱，将快乐和幸福赐给他们。

大雨下了半个时辰，之后逐渐止歇，令人们惊奇不已的是那些火焰般的香云依然浮在刚刚洗过的蓝天下，金色的香雨也依然不紧不慢地下着，大家想起神历上面关于摩竭神王重新降临的预言，愈加兴奋地欢呼。

祈雨仪式成功谢幕，叶剑灵带着大家一起庆祝，摩竭力士搬来金丝草编成的席子铺在地上，然后摆好白玉雕刻成的小几，叶剑灵单独坐在主位上，风祭祀带着一群人在旁边伺候着，下面摩竭王也摆开宴席，跟王公大臣们推杯换盏。

“神子大人，这是大王供奉给你的摩竭酿，是用最好的谷子酿成的。”一个摩竭力士抱着酒坛子上来献酒。

“放在那里吧。”叶剑灵招呼敖清郊和归塘钰都下来一起入席，又让人搬来两个玉几摆在客位上，共同享用摩竭族的特产。

摩竭族虽然文化发展远远不能跟中土重阳国相比，但在吃食方面却很讲究，有很多民族特色的美味，比如香鱼饭团，白生生的鱼肉混合米饭做成拳头大的饭团，刷上鸡油和调料在火上烤，吃的时候外交里嫩，满口鱼香。再比如用五种肉丝混合面粉炸出来的富贵金条，用香叶包裹五种米混合虾仁蒸出来的救命软糕，用三种豆类和七种果实制作出来的十全花酱。

若说最好的就是蜂蜜烤虾，许丹青向来是对吃食不怎么看重的，往年供上来其他东西她都随手赏赐给身旁的摩竭童子，唯独爱吃这蜂蜜烤虾，而且用摩竭湖里独有的冥灵虾烤味道最好，每次举行祭神仪式，摩竭王都要亲自烤上一盘送上来。

“这虾倒也稀奇。”敖清郊拿起一只虾仁，仔细打量虾肉纹理上的色彩，“我生在西海，又在中土修行数百年，竟从未见过。”

“我倒是吃过。”归塘钰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说，“这冥灵虾只有北海深处才有，只生活在归墟境旁的第三道大海沟里，雌虾味道酸臭，还能喷出毒液，雄虾味道最美，是我们鲲鹏一族专门喜欢吃的。我曾听一位哥哥说，就算是昊天上帝想要吃，也要去归墟境求的，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

叶剑灵尝了一颗虾仁，若有所思地说：“这五彩虾的确又叫冥灵虾，相传是摩竭大神养的。当年大神从山里走出来，繁衍出摩竭一族，随身带有三宝，这冥灵虾就是其中之一，原来刚听到这名字，我还以为最先产自冥灵山，后来被人带过来养的呢，后来才知道那里根本没有。”

敖清郊连吃了几颗，觉得不过瘾，看着旁边几个摩竭童子直流口水：“那几个少年皮细肉嫩，无论是用香油炸还是用酒酿了清蒸都是极好的……”

叶剑灵皱了皱眉：“他们都是我的子民，你可不许打他们的注意。不但是他们，以后在我门下，你也不许再吃人。”

敖清郊冷笑：“我昔年在西海，灵智未开时，若遇到海上捕鱼的，偶尔也要尝尝鲜。后来到了桃花坞，那一山的生物，连着周围的山村部落都被我吃了个干净，这些年男女老少也不知吃了多少，有何不妥了？你看那人比虾强，就能吃虾，虾若修行百年，比人强大，如何不能吃人？弱肉强食，才是天道至理。”

叶剑灵不知如何反驳他：“我不知道弱肉强食是不是天道至理，只是我修炼的仙经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若要体悟天道就得戒杀戒燥，清心寡欲。你以前如何做我不管，将来在我门下这一千年时间里就不许你吃人，否则我就要祭那谶言幡，将那誓言零碎发出来整治你！“

“哼！”敖清郊不再说话，一心对付美味的冥灵虾。

吃罢宴席，归塘钰想要告辞回宫，只是想起现在自己的身份，不知新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意，又担心爱子安危，一时之间有些惴惴不安，默默坐在那里思忖着如何说话探探叶剑灵的意思。

叶剑灵看出他的为难，命摩竭童子把归塘梵音抱出来，交还给归塘钰：“我虽然有过收你们为仆为奴的话，但我并非残暴蛮横之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以后咱们只以道友相称，冥灵山跟这里相隔不远，咱们又是邻居，你莫要担心我会强迫你去做什么了不得的事。这孩子我很是喜欢，正好昨日后宫有宝丹血髓冰豆成熟，我便摘下来五颗，配上檀香木做了这串珠子，送给梵音小侄儿做个礼物，戴在身上能够清心凝神滋补气血，对正在长骨血的小孩最是相宜。”

归塘钰有些意外地接过孩子，心里放下了一大半：“既然如此就谢过叶道友了！”他向来是高人一等的鲲鹏王子，虽然被逼发誓与人为仆，但一身傲气不减，把背后黑色的长袍一甩，带着儿子破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