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

021 近妖非人

大当家刘启泰当下已是奄奄一息,生死攸关,这样的境遇竟然还算命大?不仅是那巨汉顾骏武,包括厅堂内的所有人都对唐煮茶的这般说法深表疑惑,黄大眼更轻哼了一声,暗道这小白脸想是在故弄玄虚,将这所谓“尸面枭”的怪鸟讲得煞有介事,待会儿他若将大当家刘启泰医治好了,这舞龙堂一众子弟的谢礼医金自然可以漫天作价地收取。

唐煮茶一身异技,虽已年事近百,耳力却是极为灵敏,黄大眼的嗤声他又怎会没有察觉,当即便转过头来,对柳卿与黄大眼微微一笑道:“别以为我唐茗是在信口雌黄,这‘尸面枭’可算是大有来头的阴秽物儿,厦漳泉一带民俗间流传着‘农历八月鬼门开’的说法,这段日子最是污秽下龊,时常会碰着些乱七八糟的物事……这‘尸面枭’昼伏夜出,除了淤屙膏脂的秋令时分,要在白天得见几乎是不可能的,它的嗅觉异常灵敏,能在极远的地方感知到一些正常人难以觉察的窨湿味儿,古早时闽地一带的夜客山贼们将它豢养了用以寻物,不过,这里头多多少少要涉及一些巫佐之术,也不是任谁都能使唤的。‘尸面枭’的尾钩最是稀罕,特别是在农历八、九月期间,那尾钩末端便藏了它孕结一整年的膏脂,都已形成半透明糖球般大小的晶粒,并带有刺鼻的腥臊臭味,算是一味极其罕见的忌巫药料,唤作‘枭尾砂’,若收集几颗用火漆小罐装了带在身边,蚊虫蛇鼠之类的腌臜物儿都不敢靠近。而在‘尸面枭’淤屙膏脂之时,其野性最是暴戾,若是有些年头成了精怪的,更是能施些邪降,之前在栖岚坡林中会出现大白天迷路的现象,想来该是那扁毛恶畜布下的迷瘴,而刘启泰这老小子一知半解,认为但凡秽物都能‘以血撞煞’,此举反倒生生激怒了‘尸面枭’,它原本只是打算将尾钩内的膏脂淤屙在那片密林间,虽被人误打误撞地遇见,却也丝毫没有伤人之意,不想一干莫名其妙的莽人竟对其刀剑相加,试问这等精怪臻境的扁毛恶畜又如何不会施以报复?所以说,刘启泰身中的‘鬼拍肩’邪降九成九是被兀然赶跑的‘尸面枭’所落。”

顿了顿,唐煮茶又对着紫砂壶抿了一口续道:“这身中‘鬼拍肩’也就罢了,不巧刘启泰晚间又吃得老鹅肉,据《本草纲目》里记载,‘鹅,气味俱厚,发风发疮,莫此为甚,火熏者尤毒’,也就是说,这鹅肉最是能将身毒迫发体外,若是作得汤煲白灼倒还好说,确是能起到些‘养阴填虚’的药效,不想这刘启泰却好嗜重味,非得佐以姜片、干椒、茴香、八角等发效的料物,将老鹅肉自身的毒性促发得干净,这一顿下来,周身上下内藏的淤积身毒不爆发才怪,恰好又与那‘鬼拍肩’窨毒相衍相生,内外夹攻,才落得这般不堪的结果。”

听到这里,大家方才恍然大悟,不想这口无遮拦又形骸放浪的唐煮茶竟能通过顾骏武的一番描述推断出刘启泰病由的前因后果,果真是神通了得,黄大眼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厉害”,虽是对唐煮茶浪荡下流的口风厌恶得紧,却也对他这般旁征博引、循由得解的分析佩服之甚。顾骏武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下死劲儿地一顿褒赞:“茗少您这一番话,真叫小子我有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呐,启泰大老爷能得逢您这等贵人相救,实在是……厄……实在是大大的机缘啊!”他一时间心潮难抑,竟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唐煮茶也不答话,只探手入怀,取出一包旧羊皮包裹的物事,大家心知他准备开始对刘启泰进行救治了,便即摒息静气地等候着,厅堂内刹时间安静得怕是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唐煮茶将旧羊皮包裹铺在茶几上摊开,露出内藏的数十支粗细不一的灸针,这些灸针在光线下隐隐泛出湛蓝色的幽芒,似乎通体浸淬了什么秘药,唐煮茶信手撩起一支对着日头校了校针锋,然后随口说道:“列位小心,且先掩了口鼻。”

众人虽不明就里,却也不敢不从,便都用手将口鼻覆住,唐煮茶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忽而指尖微颤,那支灸针随着他的手腕翻飞,宛若穿花的蜂蝶般,以一种不可思忆的速度在刘启泰脊背上飞快地戳刺起来,唐煮茶这每一针落下,势必将一颗猩红的颗粒状物体挑破,一股黄绿色的脓汁随即渗出体外,不消片刻工夫,刘启泰的整个背部便被戳得有若千创百孔的风斗,渗出的脓汁和成一片,自肩胛以下涔涔滴落到地面,众人直看得眉头紧皱,几欲呕吐起来。

唐煮茶待那些脓汁逐渐滴沥干净,便顺着刘启泰的脊背挥掌一拂而下,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拂,却见一层褐黄色的药粉立时均匀地抹在伤创破口处,刹时间一阵清透冷香的气味在厅堂内弥漫开来,刘启泰也不禁呻吟了一声,似乎相当地受用。从唐煮茶取出灸针开始直至此刻,前后却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刘启泰的面色已缓缓回复潮红,呼吸也趋于平和起来,黄大眼在旁直看得目瞪口呆,那眼花缭乱的动作及百无一失的准头,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心中更对唐煮茶的初始印象改观了几分。

“这老小子的身毒我已尽数拔除了,接下来便是这‘鬼拍肩’的窨症……着!”唐煮茶忽而一声威叱,其音阳刚纯厚,全然不似先前那阴恻恻的油滑声线,只见其掌间凭地生出一张咒文勾划的黄纸符簶,不待片刻停留便直印在刘启泰的后脖颈处,数道暗红色的光浆也随之自符簶内奔涌而出,骤然间便径自窜入刘启泰的四肢百骸,刘启泰周身有若过了电一般,激得嘶声咆哮起来,形似癫狂。

唐煮茶一笑喝道:“且再叫得大声些!”说罢右掌劈空向刘启泰后脖颈处一按,那符簶竟有所感应般,立时爆起燃烧出熊熊咒焰,那几道暗红色光浆也随之以更快的速度在其体内疯狂游窜冲突,似乎便即要透体而出,刘启泰满面痛苦异常的表情,依旧痛吼不已。

正当众人无不为之担忧焦虑时,忽听刘启泰一声重咳,一团黝黑混沌的物事随着猩红的鲜血从他口中直喷而出,正泼洒在对面的影壁上,与此同时,唐煮茶左右手连挥,刹时间十数支灸针不偏不倚,正钉在那团物事上,直听“嘤哑”一声宛若婴孩夜哭般的响动,那团物事便即化作一缕惨绿的浓烟,转瞬消散怠尽。

唐煮茶一把扶住业已昏厥过去的刘启泰,转头对众人笑道:“这窨症……已经被我祛势了!”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大当家刘启泰的身后,除了细细密密的针眼创痕,哪里还有先前掌状淤青的踪影?唐煮茶将刘启泰慢慢搀稳了身子,忽尔带着一脸玩味的笑意看向黄大眼:“你还以为我只是个故弄玄虚的小白脸么?”

黄大眼听罢猛一愕神,这厮……竟然能知道我先前在想些什么?他究竟是人还是妖啊?!

“你才是妖呢……”唐煮茶摸了摸下巴,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斥道:“你家叔祖又怎会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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