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

005 馊婆子

且说黄大眼一夜奔波,着实顺着了不少干货杂陈,也该是他贼心贼性,胆大包天,竟敢将这些赃物儿携至毂辘厝来,可临近庙堂口的时候,忽然从内室里传来一阵厉如夜枭的哭声。

这时天色未明,毂辘厝内又无掌灯,四下里衰草摇曳恰似憧憧鬼影,那凄厉的哭声又时高时低,咿咿唉唉,直撩人心魄。黄大眼忽听这番异响,浑身上下三千六百个毛孔“呼啦”一下全都支棱了起来,猛出了一身白毛汗,当下便杵在原地不敢动弹。他心头一阵打鼓,暗道坏了,这毂辘厝向来不干净,爷虽从没遇上过脏物儿,不过今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见爷我收益良多,正赶上阎罗小鬼出来撩食儿,寻思着打打我的秋风?

也当赞他胆底儿硬实,在这荒郊野地里,换作旁人早他娘的尿裤子了,黄大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日你小鬼先人的,想从爷口中夺食儿,门都没有!想罢从地上抄起一根儿臂粗细的树桠子,横着心就往庙门里去了。

可还没走两步,那哭声竟转成了枯哑的尖笑:“你这混帐小子,胆气儿还真够足的!”

黄大眼一听,不对呀,敢情这鬼我认识?他两眼珠子骨碌一转,旋即明白了过来,当下便把那树桠子丢到了一边:“奶奶的,你个馊婆子装神弄鬼的,可把小爷我吓得不轻!”便即推门进了堂口。

只见内室当间端坐着一个浑身污秽不堪的老婆子,灰头土脸,一蓬嵩草似的头发,也不知是何年月没洗了,身上的衣裳也是千纳百补,油污杂罗,一副老乞婆的模样,正掰着脚丫子搓垢呢,见黄大眼进来,便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嘴歪七扭八的黑黄牙口。

“赫?你个兔崽子今儿发显了,瞧这腰上挂的,馊婆子我可算是有口福了一回!”

黄大眼将腰间的物事扯下往地上一撩:“可了不得……生火!咱娘儿俩今天开开荤,只当是过个早年吧!”

原来,这馊婆子是稗礁村里的一名吃“百家饭”的太嬷,平日里和黄大眼有些交情,时不时地会匀些乞食儿来给他,这毂辘厝的所在正是她引着黄大眼来的。

书中暗表,所谓吃“百家饭”,其实这只是种雅称,即是乞讨得食的意思。早年间,各地自然村都是同宗族本姓氏群居,不少村落中都有一至两名“家宅乞”,就是村子里供养着的乞丐,他们不必外出行乞,而是由本村的人家提供饮食起居之需。这些“家宅乞”大多懂得巫行异术,一般居住在本村的宗祠族堂之内,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村民会来请求他们帮助和指点。这些“家宅乞”虽然多是挂着幌子吃软饭的宵小骗徒,但也不乏确有奇技神通之人。

不少时,那馊婆子已点燃篝火,黄大眼将一只蜡鸭、一只风鸡架在火上燎烤,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攀上话来。还没唠个三五句,那蜡鸭风鸡的香味儿便冒了出来,直勾得黄大眼和馊婆子食指大动,恨不得立马将其一口吞了。好容易等那撑骨的青竹蔑子发出“哔驳”脆响,二人知是全然烤透了,那馊婆子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壶红苕老酒,沥出一小杯直泼在蜡鸭风鸡上,只听“呲啦”一声响,篝火猛然窜起了半米多高,扑鼻的熏炙香溷浊着酒香,顷刻间布满了整个内室。

“哎哟我的妈呀,真他娘的要馋死我……这会儿给个皇帝我都不当了!”

黄大眼看得两眼发直,好一阵抓耳挠腮,当下便急急扑熄了篝火。又过了片刻,待那蜡鸭风鸡凉了些,两人也不客气,就着红苕酒,佐着干椒蒜瓣,一人抱起一只猛啃了起来,直吃得满嘴流油,好不快活。

一只蜡鸭落肚,黄大眼撑得连连打着饱嗝儿,这村里的鸡鸭都是自家豢养的,吃得尽是谷米虫石,端的肥实得很,馊婆子也饱得挪不动窝,再加上又灌了一整壶老酒,酒劲曝上脸,当即便倦意如潮,慵懒得连动一根手指头都不情愿,二人也不管那一地的鸡头鸭骨,惬意地直躺在地上,没一会儿工夫便各自梦遇周公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黄大眼被一阵“吱吱喳喳”的叫声吵醒,他正欲支起身子探个究竟,不想一阵脑鸣目眩,竟趔趄着又坐倒在地上,看来那红苕老酒的酒劲还不那么容易消,黄大眼嘟囔地骂了一声娘,稳住身形强撑起来,待他定睛一看,直骇得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此时已近黄昏,趁这二人熟睡的当儿,一帮粗硕的野鼠竟堂而皇之地招摇出世,将那些散落在地面的鸡头鸭骨尽拣了去,这些个野鼠不比宅耗子,论个头可要大上许多,一身深灰褐色的绒毛,许是为越冬做了准备,每只野鼠都茸嘟嘟的宛若松毛球一般,只露出尖削的嘴和长尾。只见一只野鼠肚皮朝上地躺着,四支爪子紧挠着一块鸭骨不放,另一只野鼠用嘴衔着它的长尾拖车似的拽着往前走,见黄大眼醒来,众鼠也不惧生,竟挑衅般地冲着他又嘶叫了几声。

“嘿你个鼠崽子,居然骑到爷我头上屙起屎来了,爷我本就是做贼的,却还没防着你们这帮贼偷贼的贱畜!”

黄大眼一看这番景象,胸中的无名业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狠声喝斥了一句,便抄起身边的门栓瞅准了拍将下去。

别看那野鼠一身滚圆,却也机灵得很,见势不妙,“吱喳”一声便四散逃开。黄大眼见一击不中,心中更是忿恨,借着酒劲未褪,倒拖着门栓,脚底下四浮八晃地向毂辘厝里厅的龛堂追去。

有几只野鼠许是被他吓怕了,竟不是夺门而出,反倒错跑错着地蹿进了龛堂,黄大眼一背门扉,打算来个关门打“鼠”,撩起门栓便是一阵劈头盖脑地胡捣乱砸,着实被他敲死了几只,却有一只短吻赤背、皮毛鲜亮的野鼠最是伶俐,无论黄大眼如何横扫竖拍,竟连它一根鼠毛都沾不得边,不时还扭过头来“吱喳”叫唤,仿佛是在嘲弄黄大眼一般。

黄大眼哪受得了这窝囊气呀,那门栓直舞得像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似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壮着声势:“贼畜生,且吃你黄爷一鞭!”

那野鼠一怂身,又从他跨下蹿过,径直跳上龛台,掀翻了几个烛盏后便不见了踪影。黄大眼更是恨得牙痒,当下也不管忌讳不忌讳了,一揭龛台便跳上案去,不想那案子经久年深,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豁嚓”一下全散了架,竟露出一口古旧尘封的门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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