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

第220章 阴鞋

第220章 阴鞋

地上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张医生兴致勃勃的将这些东西都搬到旅馆中央的空地上,那里正好能晒到太阳,他在太阳底下,拿起那些小小的生锈的工具,对着太阳光反复的琢磨着。

这人看着挺正常的,咋这会儿就像犯迷糊了。

那些小剪刀小老虎钳尖嘴钳之类的工具,我有些印象了,小时候我见我妈妈的针线竹篮里有,是有些年代了,但是还不至于熬成古董。

他多半是把这些东西当成古董了,少见多怪!这要是古董的话,我们陈家沟家家户户的猪舍草楼上的鸡窝里,这样的东西能搜出半拖拉机。

张医生完全没有理会我的不屑,他看够了,摸够了,找来一条长板凳和一个小板凳,将稻草铺开在长板凳上,然后自己坐在小板凳上,撩起裤腿搓草绳!

搓草绳,尖嘴钳子,细线……

我猛地就想起来了!

他这是要打草鞋啊!

我见过陈二牛的爷爷打草鞋,他打的草鞋那可是方圆一绝,特别是老一点的男人们,都喜欢陈二牛爷爷打的草鞋,穿在脚上舒服,走路轻巧不痛脚不说,光着脚不穿袜子只穿草鞋,就算是到深山老林里去放牛或者打柴,草丛里的蛇和蚂蟥,都不会咬人。

鞋匠,在农村也是一种神秘的匠人。就跟杀猪匠泥水匠木匠篾匠一样,不但会手艺,还会一些巫术。

张医生搓草绳的姿势和动作非常专业,几股稻草在他的手里捋捋顺了,放在膝盖上一搓,稻草缠绕在一起,金黄的样子就像是刚才锅里捞出来的麻花一样。

他是一个鞋匠呢!这让我大跌眼镜,一个主刀的外科医生,竟然会这般手艺。那小小的工具在他手里来回倒腾着,线圈不停的翻转,骨碌碌在他双腿间跳来跳去,他好像是在表演一场民间艺术。

不知道什么时候,于教授也走到了阳光里,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张医生搓草绳。

他很快就搓好了十几根草绳,这约莫够一双鞋子的材料了。

“陈一道,你穿多大的鞋子?”

啊?他要给我做草鞋?我可不穿那玩意儿。现在年轻人谁穿那土了吧唧的东西,宁愿打光脚也不穿。

“问你呢。”于洋走过来说,“问你穿多大的鞋。”

“我,我穿42码的。谢谢了,我不穿草鞋,这个季节穿着多冷的。”

“你就不懂了。他的鞋子能救命!”于洋大声对张医生喊道,“42的,要不要给我也做一个?我40码。”

“好咧!”张医生干脆利索的答应着。

“赶紧炒菜,我们都饿了。”于洋催促着,他走出去和张医生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两人时而大笑时而慢条斯理的说话,我对草鞋没兴趣,对他们说的话也没有兴趣。

我一边做饭一边想,张医生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他去市场上找了一堆东西回来就做草鞋,这些不起眼的东西是他的宝贝。

难道他做出来的鞋子,真的能救命?

那不过是用稻草拼凑成的东西,能有多大的用处?还不如我手里的菜刀来得实在。

简单的做了几个现成的菜应付一下,没想到那两人吃得可香了。

“张医生,你会打草鞋?”我吃不下多少东西,没话找话,想打探下他到底是个干啥的,说要备战,却慢悠悠的做着草鞋。

他不是应该起一个神坛做法事,或者像我师父陈文明那样,用油绳和墨斗线,将大石头旅馆封起来,不让别人进来吗?

他的备战就是做草鞋,草鞋做出来有啥用啊?难道穿着草鞋好跑路?

“是啊,我家祖辈都是鞋匠。”他含着一口饭菜,含混不清的说,“我从小就跟着我爷爷学做草鞋,算是得了他的真传。”

做个草鞋而已,不过是手上功夫,还真传,说得好像得了什么武功秘籍一样。

“小陈,你不知道张医生,祖祖辈辈都是做鞋子的,他的祖上还给皇帝的后宫做过鞋子,那手艺是没得说的。”

我忍不住想笑出来,给皇帝的后宫嫔妃们做鞋子,那要求一定很高,做出来的鞋子也一定很精美,咋做着做着,就做成草鞋了?这是在退化,不是在进步。

“你别笑。张医生家传的手艺,不但给阳人做鞋,还给阴人做鞋……”于教授神秘的凑到我耳边说,“这下你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做草鞋给你……”

我没明白啊,他又做阴鞋又做阳鞋,那到底给我做的什么鞋子?

跟我们今晚又有什么关系?

“没明白?”

“唔,好像是明白了。”我敷衍着于教授,其实我一点都不明白,却不好意思多问。

吃完饭,张医生又回到日头里做鞋子。

于教授干脆搬了一把椅子到院子里,坐着看他那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张医生聊天。于教授不时的看看外面,有时候还走到门口去瞧瞧。

我知道他们答应我今晚留宿一夜,并不是因为要给我时间休息,而是他们还在等人。

我跟他们搭不上话,想出去遛遛却被认真做草鞋的张医生制止,他说从我们从外面回来那一刻开始,我们今天就不能踏出这个门一步,出去也可以,万一出了事情,那我自己就负责,不管他什么事。

“好了,草鞋做好,你来试试!”张医生说着,站起来,将一只草鞋递给我。

是的,只有一只鞋子,是左脚的鞋子,做的很精细,没有一点毛边,看起来就像一件工艺品。

“等一双都做好了再试。”

我可不想试一只鞋。

我们那里的规矩,试鞋子的时候一定要试穿一双,试一只鞋,那是不吉利的,是试阴鞋。

因为许多人突然死亡的人,是没有准备寿衣之类的东西。在农村,有人突然病重或者暴毙,做鞋子的就会拿着一只鞋样来给试试,只试一只鞋样,反正死人穿着尺寸合适就好,又不走路。

“你还忌讳啥呢?叫你试就试。”张医生甩甩手说,“好久不做鞋子了,这一双手都酸麻酸麻的。”

“你又不是不晓得,试一只鞋是给死人的。”我不满的说,“你啥意思嘛?”

“对,这就是一只阴鞋。”

“你说啥?你给我穿死人的鞋子?你是想咒我死了?”

“你这人咋这样?我辛辛苦苦手都搓出泡了,给你做鞋子,你咋不领情?”

“我没让你做啊!再说你做了,我也不见得穿草鞋。这啥时节,你让我穿草鞋!还是一只阴鞋!”

“我刚才说了,这是救命的!”

“一只草鞋能救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你还不让我出门,你到底想搞啥飞机?”

“……”

眼看着我和张志强吵起来了,于教授不但不着急,还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张志强脸红红的,他忽地沉默下来,让我都不好意思再说过分的话。

“老张啊,小陈,有话慢慢说。老张,这都是怪你了,你不给他说清楚,他当然会反感的。”

张医生闷闷的说:“他怎么会不懂这些规矩,还要我解释?”

“啥规矩,你不说,我当然不会懂。”我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那你听好,我只说一次。鞋分左右,人分阴阳。”张医生拿起他刚做的那一件艺术品,振振有词的说,“我为啥只给你做一只草鞋,你只穿这一只草鞋,另一只脚穿你自己的鞋,那是让你一脚踏阴,一脚踏阳。”

“啥,啥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不让你被人把魂魄偷走了。处于半阴半阳的人,是非常清醒的,分得清人与鬼,看得透时空扭转,不像你之前那样混沌。而且,半阴半阳的人,魂魄也是不齐全的,一半在阴间,一半在阳间,不完整的话别人就偷不走,也取不出。绝对安全。”

我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了。你让我保持着清醒,就算今晚有人来找我,我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灵魂出窍。那,那我想问,上一次我灵魂出窍,到底是咋回事?谁带走我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上次我没和你一路,你这就问得没名堂了!”张医生用一句地道的四川话回答我,“莫名堂”这三个字,那强调很浓,在这里就是说我问的话没质量的意思。

于教授哈哈大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陈,不着急,你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就好了。你想想啊,到无人村的那个人,不是你,你不是昏迷在这个旅馆里了吗?往后要是谁问起,或者你给别人说话,都不要说你去过无人村。”

我知道于教授是想替我摆脱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因为他们说过两次无人村命案,命案这种事,重则死刑轻则坐牢,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那是断送前程的事。

“谢谢于教授好意。”我说,“张医生,这只鞋子,怎么穿?”

“穿在脚上,一只脚穿着你自己的鞋子。今晚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要把鞋脱了,不然的话,你自己又迷迷糊糊给人骗走,白月门的人今晚一定要来,还有别的人也要来。今晚你自己能不能把自己守住,就看你的定力。”

“废话,我自己不走,难不成有人来抢?”

张医生撇撇嘴:“那你上一次是咋灵魂出窍的?”

我顿时就闭口。

于教授沉思了一会儿说:“老张,我这儿有个办法,不但可以将小陈的身体不受到伤害,还能锁住他的灵魂……”

张医生笑着说:“于教授你说说看,要是好的话,我就用用。”

“我刚才看见厨房里的米缸很大,让他住进去,你给封住……”

张医生笑得前俯后仰的,连连摆手说不行。

于教授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起来:“我是外行,当时只是建议,建议而已……”

“于教授,其实你这个办法虽然古板,还是可行的,不过呢,让他躲起来,他就不知道要来找他的人是谁了。得让他看清楚,不然的话,以后说啥他都是不会相信的。”

我按照张医生说的,将他给我的那一只草鞋穿着,一看就不伦不类,一只脚穿着草鞋,一只脚穿着运动鞋。

“你去厨房找醋来,有多少要多少。”

张医生吩咐我去做事,我自然是要去的。

走进厨房,厨房里的醋很多,堆码了几箱子,他说有多少要多少,难道要把这几箱子的醋都给用了?

胖磊回来了一定会肉疼,他不在,我们在他的旅馆里胡吃海喝弄得乱糟糟的,不知道他看见以后会咋想。

这么多醋,我先搬一件出去再说。

“沙沙沙……”

突然间我听见一阵声音传来,我立刻就警觉起来。

这声音我听过,是在无人村的时候,从地底下冒出蛊虫发出来的声音!

出于本能反应,我低头一看。

地板是瓷砖地板,地板上虽然有水渍和脏东西,但是却没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可是那个声音依旧在响,我前后左右上下都看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外面张医生在催我了,我赶紧抱着一个纸箱子出去。

“干啥这么慢?”

“我听见厨房里有响动。”

“厨房里有响动,那自然是偷吃的老鼠!去去去,再去搬一箱子的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