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

第12章 死人了

第12章 死人了

我和二姨夫到祠堂的时候,祠堂外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三排男人。

大家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虽不是西装革履,却干净整洁,身上一点尘土都没有。

这个架势很像清明节祭祖,威严肃穆,大家都不说话,连陈文明都规规矩矩的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弓着身子,一副恭敬的模样。

祠堂的正中央,放着一把太师椅,听说是陈文明师祖的师祖做的,算起来应该是明代的古董了。这把太师椅平日里被藏在祠堂内,别说坐一下,就连摸一下也不行。

它象征着权威,只有历代的族长才能坐。

男人们整齐的站着,女人们则在祠堂外面的日光里,悄悄的交头接耳,这个上午的气氛没有因为温暖的日光而轻松些。

“好像要下雨呢,太空在堆积乌云。”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纷纷抬起头来,天空很怪异,四周亮堂,中间乌云堆积,乌云涌动,将日头渐渐的侵蚀,一片阴影掠过,祠堂外的阳光消失了。

仲秋的天气怎么也跟夏天一样,说变就变了?

“让一让,族长来了。”

大家纷纷闪开,从中间留出一条道来,陈文建走在前面,后面是两个壮汉抬着一把藤椅,藤椅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汉。

他手上拿着个大烟斗,一口吞下去,一口吐出来,浓烟四起,将众人肃穆的脸淹没下去。

他是我们陈家沟村的族长陈宗凡,也是方圆百里的老寿星。陈家沟村的陈家,子嗣不多,陈宗凡下只有两个儿子,听说一个出了国,但是至今没有见过那一族人回来。

留在陈家沟村的陈宗凡大儿子,以及大儿子的孩子都已经去世,可陈宗凡还活着,陈文明陈文建这一辈,都是他的玄孙。

算起来他有一百四十岁左右,可他说,他哪儿止那个数?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岁数了,背地里大家都说他是陈家沟的老妖精。

老妖精在,一切规矩都要遵循古训。

所以当李道长问我村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我第一个就想到了陈宗凡。可是他个子不高,而且早就不能行走,明显那个人不是他。

他常年大烟斗不离身,不吃饭不睡觉都行,但是不能不抽烟。他身上还有浓的刺鼻的烟味,没有沉香味。

他的大烟斗就是族杖,有不听话的儿孙族人,就算侥幸逃脱了法律,也逃不过他的族杖。

在文明社会,我们陈家沟村还保留着老古套的风俗习惯,保留着族长为大的族规,这在外人看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这却是我们陈家沟村的骄傲。

至此为止,我们陈家沟村还从来没有出过犯法的人,拿陈宗凡的话说,黄荆条下出好人。

陈文建和陈文明将族长扶到太师椅上坐着,陈宗凡老了,腿脚已经丧失行走能力,跟萎缩的树枝一样干枯了。

陈宗凡猛吸了一口烟,这肺活量再活十几年绝对没问题,都说老年人岁数越大,膝下子孙越稀疏。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他抖了抖烟斗,声音中气十足,比陈文建那尖嗓子不知道要好听几百倍。

“我梦见一个老太爷给我说,我们把他的相破了,要我们赶紧给弄好,不然的话,我们全村人,都要……”

他拖长了声音,“死”字一出口,所有人一个哆嗦。

“破了相?”陈文明思忖一会,恍然大悟说,“高祖爷爷,是不是陈东山葬的地方,冒犯了土地爷?”

轰隆……

一声巨雷,震得木楼都在嗡嗡作响,这个天突然返回去成了夏天了,马上就要来一场暴风雨。

“那不是土地爷,那是龙王爷。”陈宗凡慢悠悠的说,“陈家沟村是一支龙脉,有一条龙在后山水库修炼,土是它的肉,石是它的骨,草木是它的毛发。你们明白了吧?兔崽子们,谁出的主意将东山葬在那里的!”

这个我明白,养尸地一般都是龙脉。

他的大烟斗在地上敲的声音不大,却如一记重锤。

陈文明慌忙跪下,陈文建也跟着跪倒,低声承认是自己所为。

“我陈家差点要毁在你两个都手里!不是龙王投梦来,后果是咋样的?你们看,惹怒了龙王爷,这天马上就变,还不滚去收拾利索?”

两人吓得不行,表示马上就去将那坑填了,上面栽上树木,给龙王爷恢复原样。

“那后山水库的龙王,比我们陈家第一代人的年龄都要大,它是这里的主人。我们陈家历代人都见过它,将它像神灵一样供奉,我陈家若不是他庇佑,哪儿有今天的昌盛?眼看着它就要得道成仙,却被你们给毁了!”

陈文明吓得连连求饶,不停承诺马上就去修复好。

陈宗凡不再说话,他出来一次,用他的话说,影响他的修行,他如今食全素,也吃得很少,唯有烟是从不离口的。

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藏在他家的百年老屋里,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不吃东西。

陈文建陈文明领着一伙人带着工具,拿着香烛纸钱去后山填坑道歉,刚走出祠堂,大雨倾盆而至,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女人们纷纷躲到祠堂里来。

我二姨夫也是外姓人,我们没有去后山填坑。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二姨夫坐在雕花的屋檐下,给我爹打了一个电话。

我爹说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回来可能都到半夜了。

末了他说不说了,他们在等挖掘机挖路,外面热的很。

我二姨夫说你那里没有下雨吗?

我爹说毛的雨,秋老虎厉害得很,都晒得快流油了。

二姨夫挂了我爹的电话,又给附近镇上他弟弟打了电话,问下雨没有,他弟弟的回答几乎和我爹说的一样,不但没下雨,太阳还火辣辣的晒死人了。

“一道,是不是真的得罪了龙王爷,你看这雨,就围着我们村子下,别的地方大晴天呢。”我二姨夫担忧得很,蹲在地上撑着脑袋,眉头皱在了一起。

我抬头看天,巨大的乌云压得很低,将陈家沟村全部罩住,乌云涌动的时候,好像张开大嘴的猛兽,要将陈家沟都吸进去。

“二姨夫,这可能就是一场白雨,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口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虚得很,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

我们起身离开,在祠堂外面的地里揭了两张育苗的油纸做遮盖,顶着往回走。

还没走出去呢,外面就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我和二姨夫对望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哭声和人影一下子就到了跟前,是淋得像个落汤鸡的陈二牛媳妇刘玲,一来就问他爹陈文建呢,说二牛子出事了。

我急忙问二牛哥出了啥事?

刘玲跪倒在雨里,哀哭道,听放牛的小娃儿说,二牛子在山上去找打柴的爷爷,不小心掉下悬崖,两人都摔死了。

我和二姨夫都吓了一跳,陈文建去了后山,可能没电话信号,这会儿整个陈家沟的男人,除了在外面去送陈东山以及我和二姨夫,都去后山给龙王爷恢复面貌去了。

刘玲摔倒在泥水里,家里一下子死了两个人,任谁也受不了。雨水不停往她身上浇灌,二姨夫和几个女人急忙将她扶起来,坐在祠堂外面。

“一道,村里就剩我们两个壮实男人,走,我们去看看。”

问刘玲要了二牛子出事的地点,我和二姨夫冒雨去往乱石坑。

要说二牛子的爷爷,老了老了,在陈家沟住了一辈子,打柴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乱石坑,顾名思义,是一个乱石成堆的地方,草木凋零。听老一辈说,那里曾经是战乱时候的万人坑,地下埋着战死饿死的人;后来有人说是因为土质和石头矿物质重,所以草木不繁茂。

这里很少有人来打柴,不知道老头子是不是老迷糊了。

雨越下越大,我和二姨夫相对站着都无法看清对方,这雨来的太猛了,我们跌倒数次又爬起来,实在不能走了,我们找了一个石岩躲着,看外面的雨,跟天上在用无数个盆子往下倾倒一样。

“一道,你先回去,乱石坑路不好走,我先去看看,你去村里联系其他人。”

我没同意,这么大的雨,二姨夫年龄也大了,我跟着他,好歹有个壮胆的。

“二姨夫,我爹不在家,我要像个顶梁柱,以后村里的大事小事,我家就由我出头吧。”

二姨夫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果然一结婚就自然成熟,一道,走!我们去找。”

路越来越难走,飞石不断掉落,我和二姨夫早就浑身湿透,两张油纸我们仍旧拿着,一会儿找到遗体,好歹也给盖着脸。

为了节约时间,我和二姨夫分头去找,二姨夫执意要去危险的地方,把安全让给我。

我找了几圈,才发现我连走路都成问题,不停跌倒,腿脚卡在石缝里,费好大劲才拔出来。

“一道!一道!我找到了……”二姨夫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被狂风暴雨吹断,我好不容易才听清楚。

我跌跌撞撞的找到二姨夫,他在一颗歪脖子的柏树下,树下躺着的,不就是二牛子?

雨太大,二牛子身上和身下的鲜血都被冲刷掉了,他的脸上惨白惨白的,二姨夫翻了一下他的身子,伤口在后脑勺,后脑勺就像被揭开一样,整片都不见,里面的脑组织已经没有了,留着一个空空的脑瓜子。

而他的爷爷,靠在树干上,好像是睡着了,身上并没有伤痕。

“二牛子爷爷也许是突发病死了,可二牛子是怎么死的?”二姨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个疑惑我也有,这棵歪脖子树周围是一片难得的平地,二牛子是怎么摔死的?

我们将油纸布盖在两人的身上,我给二牛子盖上的时候,二牛子的脸部抽搐了一下。

我的手一抖,觉得是正常的尸僵。

可紧接着,二牛子的嘴角往上挑了一下,他,他在笑!

这笑容太熟悉了,跟陈东山的笑是一样的。

我迅速的将他的脸盖住。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和二姨夫没办法将两个死人弄回去,我们只得回去叫人来。

走到半路,我们就遇到了带着担架赶来的陈文明一伙人,我和二姨夫说了二牛子所在的地方,陈文明让我们两个先回去,帮着安慰陈文建,再帮他们把祠堂的那副棺材抬回去,给二牛子用,陈东山的棺材到陈文明那里去买。

“一道,你有没有觉得,那棺材确实…确实怪异,二牛子家只有一口棺材,这一次死两个,不正好用祠堂那副棺材?要说近,就二牛子家离祠堂最近。”

我想起陈文明说的,这段时间要死很多人,他要做多一些棺材才行。

陈文明精通鲁班术,难道他预料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