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界

204 不会游泳怎么不早说

民兵营长在上面指挥大家装沙袋,又一个个扛上堤坝往下面扔。

“堵住了,堵住了。”有人高兴地叫起来。

“多扔点。”村支书大声叫。

有人却说:“没有沙袋了。”

“妈的,你们做事怎么总是一截一截的?”支书回头说,“快去仓库拿,把能装东西的袋都拿过来。”

民兵营长说:“已经都拿过来了。”

“去各家各户要,谁他/妈不给,把他抬来扔下来堵。”

张建中就在支书身边,但风势大,说话马上就被风吹走了,于是对着他大声吼:“你上去,你上去指挥他们。”

“不用,不用,还是你上去吧!”

海水被堵在村外,便一点点往上涨起来,已经涨到胸脯,脚底有些浮了。

“闸板裁好没有?”村支书大声叫。

“还没有,还没有。”治保主任急得几乎要哭。

“你们他/妈的快一点,想淹死我们啊!”

妇女主任带着一帮妇女冲了过来,咋咋呼呼地叫:“我们能干点什么?我们能干点什么?”

有人开玩笑地说:“有碗姜汤就好了。”

有人说:“想你的美事。”

村支书却说:“听到了吗?我们想喝碗姜汤,他/妈的,死之前我们想喝碗姜汤。这要求不高吧!”

张建中说:“就怕还没等姜汤煮好,水就漫上我们头顶了。”

“张副镇长,你上去,你别在这等死,你死了,我可赔不起!”

张建中“哈哈”笑起来,说:“你他/妈的,连命都搭进来了,还怎么赔?上那找你赔?高书记还跑到阴间去找你啊!”

“张副镇长,是我害了你,我太麻痹,工作没做到家,我把大家害了。”村村支书大声叫治保主任,“你也不是人,闸板丢了那么久你补上一块,现在,你应该跳下来,应该叫我们同归于尽。”

有人突然叫起来:“支书,你可不要冤枉我,那闸板不是我偷的,我虽然干偷机倒把,炒卖炒买,但我决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说话的是那个劳改犯,他竟也泡在水里,跟张建中他们一起手搀着手。张建中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他带头往水里跳的。

“我更没有搞破坏,我要搞破坏,也不会跟你们一样把命也搭进来。”

“我早就知道不是你干的了。”

“你怎么也不说?”

“你后悔了是不是?想当逃兵是不是?”

“我不逃,只要你支书不叫撤,我就不撤。”

“你这还像个人样!”

水已经浸上脖子了。水里的人一个也没动,依然众志成城。

“上来吧!你们快上来吧!”堤坝上的人大声叫。

妇女主任也说:“村支书,你叫大家都上来吧!张副镇长,你官最大,你们叫大家都上来。”

张建中仰着头,不让水灌里嘴里,很有些调侃地说:“妇女主任同志,我没有小看你们妇女的意思,但是,我们男人是好样的吧?”

“是好样的,是好样的!”

村支书又在声骂治保主任:“你他/妈的,到底弄好了没有,你是不是故意磨洋工,想害死我,好自己当水浸村的支书?”

“快好了,快好了。”

“你还要‘快’到什么时候。”

“好了,好了。”治保主任见木匠把锯下最后一块木块,喜出望外。

“你他/妈的,别又对不尺寸!”

“这次一定行,一定行。”

村支书大声叫:“准备撤了,大家准备撤了,我叫一二三,大家一起往堤坝上爬。”

“这样可以吗?这样不行吧?”张建中感觉如果失去左右手的搀扶,自己双脚就踩不实地了。

“谁不会游泳?有没有谁不会游泳?”

没人说话。

“我再重复一遍,谁不会游泳?”

张建中小声说:“我不会。”

“谁说不会了?”村支书似乎听到了,却不敢断定是谁说的,毕竟又是风又雨,还有浪涛声。

“我,我不会。”张建中大声叫起来。

村支书却笑起来,说:“你他/妈不会怎么不早说?”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你早就应该上去,你不会游泳怎么还呆在这里。你这不是找死吗?”

他觉得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会游泳的人即使水漫过头也不怕,他们懂得自救,因此,现在这种状况对他们来说,还不危险,但不会游泳的人,只要水漫到脖子,就很难能站得稳了,何况,还是在这大风大浪中。这个张副镇长,已经完全想着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他图什么?想升官吗?命都没有了,升官有屁用,他还不是为了水浸村不被淹,为了水浸村的人不流离其所。

“你抓住我,不要放手。”村支书说,也攥住了张建中的手。

“大家听好了,一二撤。”

人墻一下子向堤坝上撤去。张建中脚下一浮,被村支书往堤坝上拉了几步,就见妇女也冲下来,半搂半抱地把推他往上走。听到张建中说不会游泳,她就移过来了,助村支书一臂之力。

人墻一撤,水不被阻拦地涌进来,很快就把沙包冲开了,堤坝外的水位也一下子退了许多。

只听见治保主任也大声叫“一二三。”

闸板顺着凹槽一直插到底,涌进村子的水,猛然被截住了。

张建中坐在堤坝半坡上,松了一口气,为自己逃过这一劫,为村子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快往上走。”妇女主任架着他双腋直往堤坝顶上拉。

“没事了。”张建中虚脱地说。

刚才退下去的水位因为闸板拦截,很快又漫了上来。民兵营长也过来帮忙,拉死狗似的把张建中拉上了堤坝。水漫到一定的高度,那个斜坡几乎没有了,就见防风林那边的浪直接扑过来,直接拍打着堤坝。村支书顺着堤坝查了巡一遍,告诉张建中,由于日积月累,堤坝早已形成了一堵坚固的墻,即使风不再大,海水不停涌来,也会向两边的田地分流。

农田受损是不可避免了,但村子保住了,人畜安全。

台风在海边登陆时,山区村也出了状况,一条几户人家的小村,正处在峡谷的风口,简易的房屋被强劲的风吹得掀了盖,砸伤了几个人,跑到村委会报信的人好不容易拍开村委会的门,却见农办主任满嘴酒气,似醒还醉地问:“天还没亮,你嚷嚷什么?”

“出事了,我们村伤人了。”

农办主任酒醒了一半,问:“你是那个村的?”

村支书也被吵醒了,梦呓似的说:“怎么可能?你们村怎么会伤人?台风跑到你们村登陆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时,村支书请示农办主任是不是马上汇报?农办主任却说,我们先去看一看吧?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就别上报了。两人一边说,一边钻进雨夜里。

“你没安排村民搬出危房吗?”

“那村子的房屋不算危房。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出事的,可能赶巧了,峡谷风往往比台风还厉害。”

“你怎么不早说?”农办主任责怪道。

“我哪知道今天这峡谷风会那么大?又吹得那么巧。”

两人穿着雨衣,骑着单车,也没那个来报信的人跑得快,干脆就把单车扔在路边,也跑着去,没跑出多远,农办主任跑不动了,叉着腰大口大口喘气,心里想,真要命!

村支书在前面催:“快点啊!快点啊!”

农办主任应着:“来了,来了。”

但没走几步,吹来一阵风,吹得他那雨衣像一面飘扬的旗,他便觉得双脚站不住了,酒劲又没完全醒,就跟着风往前跑,跑着跑着,脚下一踏空,跌下了悬崖。

(下午还上传两章,各位读者大大砸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