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迷情

第495章 全民公敌(2)

第495章 全民公敌(2)

后来又问了很多问题,每一个都是我无法回答的,于是他们跟我耗上了,四天四夜,换人不换岗。

他们说我是倚仗权势,企图脱罪,以沉默对抗法律。其实我们都知道,我已经没有任何权势,也失去了所有可以倚靠的东西,事实上我的沉默,跟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关——当然,即使能开口,我也说不了什么,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结局他们都已经为我安排好了。

他们还说这是一起重大恶性刑事案件,不拿到我的供述誓不收兵——其实我们都知道,我的供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得意洋洋地享受胜利。

对我的彻底摧毁,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有快感了。

后来,没有再挨打,有人说,千万不能弄死,否则就出事了,再后来,整整四天四夜,大家就这么干耗着。不停有人换班,轮流走到我面前来,向我提这个那个问题,逗我的闷子。我没有睡觉,坐在椅子上耐心地陪他们玩。

其实我不想玩,严重缺乏耐心,我渴望休息,想睡觉,感觉自己非常疲倦,没法再坚持下去。但是缺乏瞌睡的条件,几盏上百瓦的台灯聚焦在我眼睛上,明晃晃的,即使闭上眼,也是一片光亮。何况就算睁着眼睛打盹,他们也能看出来,会及时地给我放一放电,帮助我清醒头脑,让我抖上好一阵子无法再行入睡为止。

我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地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有很多人在暗影里走进来走出去,我听见他们欣慰的交谈,以及快意的低笑,声音有陆援朝的,有朱高志的

我的眼睛很干涩,视线里一片白花花的,感觉慢慢模糊,意识陷入混沌,到最后,已经没有感觉,好象听到很多人同声大骂,他们说,这个人这么垃圾,居然大小便都拉在身上。

疯了,疯了,是的,他们说我,在装疯。

事实上,我清楚,我没有疯,是世界疯了。

当然,在此刻,所有的记忆都已经风行远去,那些事,那些人,那些细碎点滴,那些惊涛骇浪,历经生命的沉淀扬弃,早已烟消云散,不复重来。是的,已经过去了——我没有疯,也没有死,坐在宽大安静的书房里,面对电脑,正在写作回忆录。手畔有一盏甘淡微温的绿茶,老式台灯光线柔和润目,还带点整流器的嗡嗡轻响,把回忆衬托得宁静悠远。

我的机要秘书,美丽而理智的方小姐,站在书桌旁帮我校对资料,她弯下腰来,轻声提醒我这么写、写这些是否合适,我侧脸看看她,没有说话。

无论是对历史还是对政治而言,记忆不应该泯灭,经历不应该淡忘。我说,哪怕再残酷,也必须有真实的交待,这是我们的责任。虚伪不能作出好文章,藻饰无法创造真太平。

小方点点头,继续整理面前的资料。

而苏静美,此刻倚靠在书房花窗前,手上端着一杯咖啡。她回过头来,静静地凝视我,她的眼神,也是如此平和,如此甘醇,就象宁静的海湾,微波荡漾,也象这个夜晚,温馨而感动。

后来几天,确实记不太清,神智很模糊,混混沌沌。按照看守所医疗室的记录,应该是有两位狱医来看我,为我打过几针,同时他们建议专案组暂停审讯,让我过于疲劳的身体稍微恢复一下。

于是我被送入到二十二号监房。后来我在这个人员复杂的场所度过四个多月,其中包括一个不太祥和的春节。

二十二号监房,一共有十二个在押嫌疑犯,基本上都是治安刑事的案子。从理论上看,按照我的身份(如果还有身份的话),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听同监人说,当官的基本都是经济犯,按惯例,他们会被关押到另外一处监所,而那边的待遇要好上很多。比如说,每天都能有一顿肉食,一间监房只有六个人,还有他们不用搞外牢做手工,每天闲着吹吹牛等提审就行。

当然我是个例外,我被推到这边来,是因为我的案件确实属于刑事性质,这一点非常罕见,我想他们没有弄错。

当然,进来的时候,他们也并不知道我是曾经当过官的——当时高铺上的牢头就告诉大家,管教主动点他出去,跟他打招呼说我是个犯。

于是我受到的监规礼遇前所未有,在度过前几天的奄奄一息,我能够坐起身来以后,就迎接到暴风骤雨一样的列队欢迎,我的对手有十一个人。

细节不必再谈,反正我也没死,活了下来,而且必须强调的一点就是,我因为拒绝表演那些侮辱性的节目,导致多收了三五斗,我吐了血,也尿了血,但是我没死,这很重要。

当然,没有死的原因并非由于我的体格特别强悍,而是他们不敢让我死,这一点完全可以肯定。一次被人堆压住,为了捍卫自己,我用牙刷柄捅穿身前一个壮汉的眼球,二十二号监房惨叫震天,在我的生命再次垂危之前,武警下来了,管教终于也出现,他们给我狠狠教训一顿后,为我加上一条伤害罪名,再把我推进监房,调走伤者,后来这种事情重复上演一次,我多躺了几天,但是在这个监房的处境也好了一些,同监人都说我是疯子。没有人来惹我,也没有人再理我。

一个人躺在大通铺的最末一端,我的心情非常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哀伤,我在静静地思考人生。

提审是很频繁的,基本上两天一次,不存在什么斗智斗力,完全流于形式。我重复我的说法,我清白无罪;他们毫不理会,连个记录都没有,他们只重复他们的问题,话题没有任何相交的地方,于是又对我上手段——其实大家都清楚这根本就是多余,但是他们依然不厌其烦,把这样无效的简单劳动,一遍又一遍,重复又重复。我认为,这是他们的乐趣所在。

见到过李军,只有一次。他平静地坐在审讯桌后,跟另外两个同事眼神完全一样,看着我在赵小武的电棍下颤抖,他们一声不吭。

我佝偻着身子,视线抬上去,盯着他看,李军的表情非常淡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